第93章 【】(2 / 2)

這都什么時候了!放過我師兄會死么!會么!!

洛明川感受到他情緒不穩,拉了拉他的衣袖。但這次殷璧越沒有被治愈的溫暖,反而愈加生氣,「師兄,有些事情你不在意,我卻替你不平。」

「大師,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大人物能算到多少天機,只知道人無完人。再孝順的孩子,也會忤逆父母,再恩愛的夫妻,每月也總有兩天想砍死對方。這世上沒有天生的聖人,你們待我師兄,未免太苛刻了些……」

「我師兄因為你當年一句話,幾十年嚴以律己,苦修君子道,行止端方,何曾踏錯一步?你們說他入魔,他便是魔頭了么?」

「命數星軌這種說辭,不是我認的道理。」

被這樣頂撞,無妄面色不變,只是問道,

「那你的道理是什么?去隕星淵,又為何去?」

殷璧越一怔。

他自認沒有師父『殺人不問正道,行事只憑本心』的道理,也沒有『苟利天地生死矣』的高尚覺悟。

那為什么要做這些事呢?

身邊忽有微風颯然,只見洛明川的身影竟憑空虛化,殷璧越伸出的手落空,眼睜睜看著身邊人消失無蹤。

恐慌,駭然,憤怒,無力,還有一路上積累的焦躁,滿腔的郁氣達到頂點,「你把我師兄怎么樣了!」

老子就不該跟你們這種和尚講道理!說的再多有個軟用!

亞聖很了不起啊?!來打一架啊!!

臨淵劍愴然出鞘,凄厲的劍嘯響徹長街!

地上殘雪被狂暴的真元卷起,疾速旋轉,隨劍勢聚攏而來,如長河奔流,洪水滔滔。殷璧越飛身凌空,持劍直刺,轉瞬出現在無妄身前一尺遠處。

然後不得不停下,周身飛雪簌簌而落。

天地重歸寂靜。

無妄低眉垂眼,雙掌微動,似分似合,似蓮花初綻。

蓮台印!

夜空里雪雲的邊緣被鍍上金色光線,浩大的微壓滲透下來,殷璧越只覺一座大山壓在兩肩,握劍的手腕更是重逾千斤。

寸進不得。

只是一個簡單的佛印,就讓面目尋常的僧人,變成了法相庄眼的佛。

人間劍如何能勝天上佛?

同一時刻,在洛明川的世界里,憑空消失的是殷璧越。

無妄道,「天羅九轉畢竟也有一半佛門淵源,洛施主須知佛魔只在一念間。」

洛明川冷聲道,「我要成佛就成佛,要成魔就成魔,何去何從,不勞大師費心!」

說罷雙手翻飛,與無妄動作不差分毫,兩個一模一樣的蓮台印轟然對撞!

如驚雷落野,長街兩側的房舍接連炸開,煙塵漫天,直沖雲霄。

殷璧越感應到長街氣機的微妙變化,雖不知發生了什么,也不妨礙他抓住機會。

劍勢驟斂之後,角度陡變,這一劍威力不大,卻快到極致。殘影飛掠,劍鋒終於刺破蓮台虛影!

無妄看似身形未動,長劍卻擦著左肩僧袍邊緣而過,一絲未沾他衣角。

殷璧越知道這是因為對方的境界已觸及空間法則,遠比他的『踏山河』身法更快。

不待他再變劍起勢,只聽無妄喝道,「星河沉!」

僧人自今夜開口,始終語氣平淡如念頌經文,此時驟然厲喝,便好似銀瓶乍破,古鍾凄鳴!

莫名其妙的,殷璧越下意識改變真元運行路徑,沉腕橫劍,向無妄手中佛珠割去。鋒銳的劍氣迸射而出,長街上的青石板裂開紋路,雪雲邊緣的金光被寸寸割開。

當他回神,已使出了凌霄劍訣第一式——星河沉。

無妄腕間十四顆佛珠散落,向八方疾射,封死他所有退路,同時喝道,「海潮生!」

臨淵劍由下而上挑起,長街之上殘雪千堆,伴著朔風呼嘯,回聲如海潮涌動,驚濤拍岸。

這座城靠近海岸,不遠處本是平靜的大海,此時就像被颶風攪動,頃刻駭浪浮天。

十四顆佛珠被風雪淹沒,如孤舟在大海飄搖。無妄手印連變,一退三尺,喝道,「連山倒!」

臨淵劍一往無前,以地崩山催之勢當頭斬下。

凌霄劍訣起手三式,星河沉,海潮生,連山倒。

恰如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三招以後,殷璧越仿佛進入了某種奇妙的境界,真元澎湃,運行順暢無比。

臨淵劍與他心意相通,從心所欲,劍勢自成。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好似已不在長街,眼前沒有風雪,也沒有僧人。時而喜悅,時而空茫。

只聽見有人問,「你的道理是什么?」

「我喜歡這個世界,就要守護它。」

「就像我喜歡師兄,就要和他在一起!」

「這就是我的道理!」

簡單至極,近乎無理。

「嘩啦——」

無妄被臨淵貫穿心脈,如鏡像碎裂。

殷璧越驀然回神,凝神再看,原來從沒有破裂的青石板,沒有煙塵和風雪。

還是初逢的長街。夜色靜謐,星光微弱。師兄和與僧人站在他眼前。

方才一戰,只在無妄的禪定境中。

「善哉,大道至簡。恭喜殷施主堪破大乘。」

說完這句,僧人的面容極速灰敗衰老,就像幾十年生命力在一息間流逝而去。

殷璧越和洛明川端正行禮,「多謝大師。」

無妄宣了聲佛號,平靜轉身,向學府方向踏出一步,身影轉瞬消失不見。

殷璧越此時已明白,這一戰不為分勝負,也不決生死。

一位亞聖以佛門獅子吼絕學,為他點破迷障,而他以凌霄劍意破境,從此才真正領悟臨淵這把神兵的威勢。

這是他的立道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