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長空,厚重的雪雲愈加陰沉,籠罩著殺機四起的雪原。
雷霆一擊之後竟無人先動。這樣的僵局下,殷璧越甚至有空想著,這地方不管什么人都穿的一樣,一點識別度也沒有。只有容濯的紅衣和玉展眉的白裙算是標志性穿衣風格了。
現在看來玉展眉不在金宮坐鎮。那么這位魔道第二強者去了哪里?
中陸學府,南陸青麓劍派,還是西陸滄涯山?
去哪里都是災難,但若只看眼下這場戰局,起碼他多了一成勝算。
臨淵劍的光輝陡然迸發,十二道魔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斷崖邊沒有風雪,寒冷寂滅的意味凝聚在空氣中,如有實質的壓迫著人心。
容濯轉過身來,靜靜看著瞬間打破無數道屏障,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橫斷山一別,短短數月,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身上繁復的紅袍像沉淀了血海,隨著他的走動,血海生波。
「我三百載的修行路,你不到三十年就走完了,這就是魔尊轉世的運數?」
這句話不是詢問對方,只是一句感慨。
若是大敵當前,慎之重之,自然沒有閑心感慨的。而他直到現在,也未曾將對方看作需要分高下、決生死的對手。
洛明川不為這種輕蔑態度所動,回答道,「你們都說是,那就算是吧。」
我知道我是誰就行了,師弟知道我是誰就行了。其他人隨你怎么說。
容濯笑了笑,語氣認真,頗有些不恥下問的意思,
「你不覺得你現在這幅樣子,很丟魔尊的臉么?難道你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個滄涯山掌門?」
「我想要的早已得到。再沒什么值得爭搶的。」
洛明川知道,如果不是師父所托,責任所在,自己連滄涯山掌門也不想當。
容濯點頭,「我明白了。求仁得仁,則道心圓滿,修行才能順遂。但天羅九轉也講道心么?」
洛明川目光落在頭頂雪雲,臉色微白,
「只要是修行,都需砥礪心境。天羅九轉與世界千萬般功法也沒有不同。」
原來對話發生的同時,戰斗也始終在進行著。
直到此刻,那片雪雲再承受不住強大的真元與魔息的對沖,轟然散開,像絲絲縷縷的棉絮被撕裂。接連幾聲悶響從九天之上傳來,好似夏日暴雨前的悶雷。
浩盪的真元與狂暴的魔息,充斥著天上地下的每寸空間。積雪被高高揚起,形成無數湍流與漩渦,淹沒兩人的身影。
容濯聽罷,頗為惋惜道,「你看的這么通透,為何還來走死路呢?」
隨著這句輕飄飄的話落下,萬丈狂風自深淵下匯聚而生,扶搖直上沖出那個黑暗世界。
風中是死寂的寒冷,崖邊溫度驟然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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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深冬,各地爆發的戰爭與斗法令天地氣機被徹底打亂。
兩難關坍塌,魔軍損失慘重,整合之後繼續南下,鍾山墜崖,生死不知;濂澗山下百里之外,第一重關卡被突破,破陣者不是魔道哪位宮主,而是褚浣;雲陽城外火海熄滅,屍橫遍野,魔軍大隊原地留守,精銳先行攻城。
北陸皇帝陛下於奉天台祭祖,三千龍行寶船渡海,帝親征。
這些千萬人奔赴的戰場上血流成河,雙方陷入膠著的僵局。而在看似平靜的西陸,城鎮依然有規則,流民也得到了妥善安置。
因為這片土地上的勝負,是由少數人決定的。
比如泰安城郊的荒野。
玉展眉正有些氣悶的想著,你怎么知道我走這條路,每次都一堵一個准。
柳欺霜自然沒有境界高妙到能不卜自明,算清她的行跡。
只是知道她迷路了就會走右手邊那條而已。
天光漸漸暗下來,陰雲遮蔽月色。枯草叢生的荒野上積著一層薄雪,倒有幾分東陸雪原的模樣。
兩人隔著三尺遠,這個距離很適合斗法,也適合說話。
玉展眉看著微暗的天色,想到今夜過去,世上又要少一個能說話的人。畢竟偌大的金宮里,敢看她的人都沒有。
既然這樣,此時多說幾句又何妨呢?
「我聽說你閉了生死關。」
柳欺霜不知出於什么心情,也心平氣和的與她對話,「是的。」
玉展眉輕笑,「那你現在出關,難道是看破生死了?」
柳欺霜看著對面的人。
分明是最冷漠狠厲的性情,卻練了最陰柔魅惑的功法。笑起來長眉如春柳,眼眸如冰湖。
她平靜回答道,「生死自然事,如長河清溪匯入大海,春日花開秋天葉落,若刻意去看,反倒是落了下乘。」
玉展眉不再笑,冷冷斜睨她,「你知道么,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幅樣子。」
話說到這里,自然無法繼續下去。
夜風拂動金宮宮主的廣袖,陡然換了方向,向她對面的人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