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兩更合一你有沒有愛上我(1 / 2)

殷璧越看清這個人的面目時,四周黑暗退潮般飛速失色。就像拂開了遮在眼前的雲霧,心里豁然清明一片。

原來是他,果然是他。

即使從未見過,也能清楚的認出。除了真仙意凌霄,還能有誰?

殷璧越握著臨淵劍,怔怔看著眼前人。如攬鏡自觀,臨水照影,無端覺得極親近又極生疏。

那人一步步向他走來,目光渺遠漠然,直到毫無障礙的穿過了他的身體,繼續向前去。古朴的烏木冠,無紋無飾的白色道袍,清冷至極的神色。

誰為真,誰為幻?哪里分的清楚。

此刻身與魂分離,入不知何等境地,一切無法以常理度之,只剩本能的直覺。

殷璧越轉身隨意凌霄看去,發覺他們竟在通天雪峰之上。

大風凜冽,吹得雪花紛紛揚揚,二人袍角翻飛。視線被遮擋,看不清意凌霄對面站著的人,只望見一角墨色的衣袍。

真仙提著劍,劍上淅瀝瀝淌著血。身後是殘破的宮閣殿宇,還有一條鋪滿血光殘屍的路,觸目驚心。

無垠雪原在他腳下,漫天星斗在他頭頂。

這一幕如在昨日,與自己殺上通天雪峰時驚人的相似。

真仙開口說話,聲音微啞,

「你叫我一聲師兄,就是與我有因果。佛不渡你,我來渡你。」

他語調極是平靜,沒有一絲動容。

殷璧越卻驀然覺得難過至極。像胸口落了一塊大石,壓的他無法呼吸。

這情緒不屬於他,是來自意凌霄的沉重痛苦。

怎么會這樣?世間一切苦痛都不過無能為力,而真仙已是通天修為,得證大道,也會有痛苦么?

既然難過至此,為什么不說出來呢?

殷璧越茫然的想到。

他拔足向前跑去,只想看一眼那個身穿墨色衣袍的人,即使沒有理由。耳畔是呼嘯風聲,本應是神魂狀態無所束縛的殷璧越,依然感到了極為恐怖的威壓。

不知他們又說了什么,意凌霄將臨淵劍拋給了對面的人。

劍身帶起颯然微風,那人反手接住劍柄,利落的抬手起勢,一劍橫來。

頃刻之間,雷鳴從九天之上接連炸落,飛揚的雪幕迸裂成粉磨,地脈劇烈震動裂開縫隙。

長劍挾血腥戾氣,無上威能,直刺真仙意凌霄。

殷璧越的神魂灼痛,咬牙奔上前去,直到終於看清那個人的臉。不由停下腳步,任憑地動山搖,轟鳴震耳,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那張臉與師兄足有七分相似。

近在咫尺,他伸出手去,毫無意外的穿過了那人的袖袍。須臾之間被無限拉長,分明毀天滅地的臨淵劍還沒有落下,鋪天蓋地的悲哀痛楚就淹沒了他。這情緒屬於誰,是他還是意凌霄,已經分不清了。

視野隨之暗下來,萬物搖搖欲墜。此處空間像是要碎裂一般,一股力量撕扯著他離開。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伸出的手顏色變淡,身形消散的最後關頭,那聲『師兄』終於喊了出來。

用盡力氣,卻連自己也聽不到一絲聲音。

但無比巧合的,同一時刻,那人薄唇微啟,低低喚了聲「師兄……」

與他無聲的呼喊重疊一處。

然後抬眼,越過意凌霄,竟往他的方向看來。

驀然對上熟悉的眼眸,殷璧越心神大震,幾乎以為對方看到了自己!

目光澄澈,無憂無怖。

像是隔著百萬年的漫長時光,遙遙向他看來。

大道三千,盡在他這一眼。

不過轉瞬。眼前世界就徹底黑暗下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訇然碎裂,回聲清脆刺耳。天地間是一片茫茫夜色,他一個人孤零零立著,再無活物,也沒有人聲。

浩如煙海的碎片記憶洪水般涌來,殷璧越被難以想象的痛苦沖擊。

遙遠的天外宇宙,一顆明亮的星星燃燒著冰藍色火焰。靜靜的散發著光芒,仿佛在注視著他,顯得冷漠又慈悲。

席卷全身的劇痛緩緩平復,記憶碎片飛速拼湊成畫面,連成片段。

到這一刻,那種至親至疏的感覺徹底明朗。

為什么師父說臨淵劍選了我?掌院先生的信任又是從哪里來的?還有了觀,無妄等人莫名的態度。

過往所有疑慮串聯成線,困惑迎刃而解,大夢方醒。

殷璧越想,因為我就是意凌霄。

百萬年前諸聖時代的真仙,如今群星時代的他。本來就是一個人。

就算再過百萬千萬年,滄海桑田,只要他記得來路,記得他是誰,那么這一切就從未變過。

最了不起的傳奇是他,最世俗的平凡也是他。

還沒有『意凌霄』這個好名字之前,他是個小時候考試求不掛,愛看點升級打怪的熱血小說,心里有點中二的幻想的少年。長大之後朝九晚五,茶米油鹽醬醋茶。

那個世界里,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不算*絲,也不是男神,只是努力生活的普通人。

就連穿越都是最沒新意的方式——車禍胎穿。然後生活就成了故事,他成為了意凌霄。

作為一個智商上線的普通人,沒覺得自己能穿越就一定是開了掛的主角,小心翼翼適應新世界,學習新規則,按部就班的長大。開始修行,根骨勉強算得上不錯,卻常有莫名其妙的好運氣。

因為好運,也曾自我膨脹以為光環加身。然而生死之間屢次大凶險,如果不是他師弟相救,命都沒了,哪敢想什么主角,便安下心來求道。

百年漫長時光悠悠流逝,生活與此方世界汲汲問道的修士們沒有不同。他真怕自己會忘了過去。

所以唯一的惡趣味,就是用障眼法把劍譜寫進手札,參考前世大熱的瑪麗蘇修仙小說,起名叫《邪魅仙長冷俏妃》,在里面語氣調侃的記點瑣碎事。

寫的最多的,還是他名叫莫長淵的同門師弟。

最初是因為師弟長得比他帥,堪稱修行界最帥;修為比他高,堪稱年輕一輩最高。不管站在哪里存在感都突破天際。

後來是因為師弟對他好的沒有原則。

闖了禍有師弟收拾爛攤子,身陷險境有師弟設法相救,師弟得了什么天才地寶也第一個想著他。

意凌霄再想想拜師初遇時,自己壯著膽子去搭訕,「以後我就是你師兄了,有福一起享,有事我罩你!」,真是不要臉啊。

分明是一路都靠抱師弟大腿。師弟就是萬能的。

突破大乘之後,意凌霄收到了一封請柬,來自公認的修行界第一美人,請他參加師門聖人的壽宴。言辭冗長,大意是兩派交好已久,望日後切莫疏遠了。信末尾含蓄的表達了合籍意願。

意凌霄散漫慣了,注孤生的沒看懂,拿著去請教師弟。莫長淵看了一眼末尾幾行,平靜道,「沒什么不對勁的,請你代表師門參加壽宴,我隨你同去。」

意凌霄放下心來,被師弟領著,哼著小曲上路了。

半路經過匪賊盤踞山嶺,他們遭遇截殺,不過是普通的殺人奪寶者,以往也見過百十次。莫長淵卻殺意熾盛,性情大變,一路殺了個殘屍遍野,過路人都被殃及池魚。竟似有了入魔的征兆。

意凌霄擋了一劍才讓他清醒過來。

壽宴是耽誤了,折回師門路遠。意凌霄直接帶著師弟改道興善寺,聽說那里有最好的醫修,也希望師弟能學佛法,去魔性。

那時他想,如果興善寺治不好,再想別的辦法,總之不能放棄治療。

沒想到興善寺的講經首座見到他們,說了『當局者迷』四個字。

又指著天上兩顆星星對他說,「你是萬事順遂,登臨絕頂的氣運之子。而他是災星降世,不僅與你氣運相克,且身陷惡業,罪孽深重。」

說完就吐了血,不再說話。

意凌霄心想,難道我真是穿越來的主角,我師弟是反派?

胡扯什么,老子不信。

莫長淵在幽暗的禪房里靜坐,意凌霄推門進來,

「你真要留在這兒?我……我陪陪你吧。」

「你回去。」

「我怕你自己呆這兒難受。」

「看見你我更難受。」

對他最好的師弟不想見他。意凌霄心灰意冷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