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古耽劇]matche12(1 / 2)

蒼如墨染,地似霜侵,月下園林晚景堪畫。

樓中弦音似泉水一瀉萬頃,有人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十根素白的手指緊撥快揉,聽去好似指間飛沙走石、擂鼓喧天、疾風驟雨、漸增漸急,如萬埠江頭摧枯拉朽、長江崩堤、黃河決口,爆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此際弦斷聲絕,猶如水墨留白靜了半刻功夫,付雨裳睜開眼,極目遠處星星點點的燭火人家,二十三載匆匆促促、孤單風月、星霜屢變,故人縱再會恐不是當年情狀更何況楚月璃並非故人。付雨裳收住繚亂情緒,指肚一沾琴弦,潺潺流水注入靜海,閑閑盪盪、洋洋自在、渾然一片天成。

世間都雲「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而聽此琴聲卻能使人頓然覺悟,若無前番峽口陡隘之逼仄也便不覺後番百川入海之逍遙,方知相濡、相忘並不由人實無奈何耳!

追憶當時這幢小樓中本有兩個人,一盞茶的功夫不到倏忽便只剩了一個。他曾臨終時躺在付雨裳的懷中淺笑清唱:卿卿在左我在右,花花生南樓,耿耿星漢河,皎皎月如鉤……到如今,付雨裳每登此樓耳邊都回盪著淮王千歲那虛弱的歌聲,這么多年付雨裳始終認准一個死理兒,就是覺得死的人不應該是淮王爺,這冤情,他恨不得訴與青天明月知,可是青天默默明月嗤嗤,試問誰又能給他個公道呢!?

楚月璃從小松林中穿行而過直奔那一大片花圃,花團錦簇,兩目茫茫,哪有青鸞的半條影子,他心想,既是被人發現了,它就餓不死,放心回去吧。

正待離去忽聽花圃叢中有幾聲小雞崽子的慘叫,楚月璃覺著耳熟連忙拂開花枝尋找,愣是發現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青鸞躺在花根下奄奄一息,楚月璃不忍相看,雙手緊緊捂住嘴差點沒把晚飯嘔出來。豈有此理,這是何人所為!一定是那個老變態付雨裳干的吧!

楚月璃沒有冤枉好人,毛就是付雨裳拔的,他練了菊苣*至陰的一章後每個月都要鬧幾天情緒,很不幸,這幾天正趕上他心情不好,另外人家不都說了么,看不得雎鳩雙雙、彩蝶並並,你在人家眼皮底下把青鸞和火鳳撮合到一處這不是故意惹人家生氣么。

楚月璃捧起慘不忍睹的青鸞看看,恨得牙根兒直搓,他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樓琴瑟又響起,有人驀然流淚、附樂低唱:「卿卿在左我在右,花花生南樓……」樓字後面仿佛斷了一根弦忽然沒下文了,緣是楚月璃站在他面前雙拳緊握氣得直發抖。

此生淚眼已成慣,長是看燈似霜花,搖曳燭火下,付雨裳直把他當成了一只發抖的鬼。管他是不是鬼,只要回來就好!付雨裳匆忙起身相迎,只聽見「轟」地一聲,楚月璃一掌發出去正中他的心窩,付雨裳一口鮮血噴出來,吃足了他十成的掌力。

「千歲……」付雨裳身心都很受傷,捂著心口仍執迷不悟。

楚月璃知道淮帝是他的舊相好,不過他居然能把自己看成是淮帝,他也太有才了吧,在小伙伴們的印象中昏君長得都很丑好不好。楚月璃用扇子指著他,道:「你別過來了啊,我可要用真氣了!」

能把付雨裳一掌打吐血恐怕天下再無第二個人,不過付雨裳一鬧起情緒似乎就不知道該怎么排遣好了,明知道他是楚月璃不是淮王爺卻還苦苦認假作真,他擦了唇邊的血,深情地望著楚月璃:「千歲不記得這首歌了?」

楚月璃瞬間回想起剛才上樓時聽見的那幾句歌詞,心想,什么卿卿我我花花草草的破玩意兒啊!

付雨裳坐地撥弄幾下琴弦彈出大致曲調,又道:「千歲難道忘了?在洛陽,我們並轡走在路上,桃梨謝了,牡丹開了,千歲興致很濃,當即吟誦古人詩一首,並轡相馳逐,悠然來古都,古都如雪掩,花落滿平蕪,落花何獨恨,舉世皆無常,身與花俱滅,焉能壽且康。而後千歲雅興未艾又賦詞一首,就是這首歌呀。」

楚月璃道:「你認錯人了!」

付雨裳沉浸在亦真亦幻的回憶中,仿佛很隨興地與相隔於幽冥的淮王千歲聊起二十年前的風月往事:「那天在掬星台千歲第一次請我吃飯,點了八珍,煸田雞、溜龍肝、燉鹿唇、爆蟹黃、煎魚肚、腌鳳爪、炸對蝦、醬駝蹄,我一看立刻撂下筷子,我說我不吃肉千歲是知道的,為何又弄這些山珍海味來,千歲卻笑著說這些都不是肉。」

楚月璃不耐煩地運了運扇子,道:「連人都殺過了,吃點肉不算事兒了!」

付雨裳接著道:「後來千歲說,今後要隨我一起茹素。」

楚月璃想了想,覺得應該把家里養雞的籬笆重新立起來。為什么?世道變了啊,連昏君和大魔頭都吃素了,大仙師把一日三餐搞那么慘干嘛,不但雞圈要立,而且池塘里還要養魚。

付雨裳又接著道:「後來,我說,我願意隨千歲一起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