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東方玄幻劇]matche30(1 / 2)

金麟殿又被重新打掃整潔,聽說陛下強行把二王爺留在宮中。神後殿已經多日不曾打開大門,雲妖萬念俱灰,身上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岑凰聽說此事,心中十分憂慮,多次到神後殿外求見,均不得見。雲妖不知道自己將以何種臉面示人,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岑凰。更何況在神皇的眼皮底下,就算雲妖很想見岑凰,為了不牽連無辜,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一轉眼冬季過去了,漫長難捱的冬天幾乎令人死過一次,小荷塘的水面開始流淌,蝌蚪在冰冷的水下游來游去,蓮藕上漸漸長出了新芽,泥土中露出小小的綠意。風還是很涼,玉昆在雲妖耳邊輕輕地說:「娘娘,回去吧,風越發緊了。」

雲妖眼中濕漉漉的,不知是被涼風吹的還是想起了難過的事,她沒有怪罪玉昆,因為她知道玉昆也是身不由己。

雲妖對玉昆悠悠地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思念二王爺……我思念他。」

雲妖說完,眼睛又濕了。玉昆很想勸,卻又不知從何勸起,只有吩咐侍女:「去給娘娘取一件披風來。」然後繼續陪她在外面站著。

遠處有人開道,是神皇退朝回宮。岑鳳路過雲妖身邊,隨意瞥了她一眼便揚長而去。好幾個月了,雲妖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朝廷的局面因此變得棘手起來,岑鳳已經開始考慮廢後。

雲妖不在乎廢不廢後,她現在只為一件事懊惱,二王爺被軟禁在宮中,成為案板上的魚肉,這完全是她的過失,至少她是這么認為的。

她忽然聽見女官稟奏道:「娘娘,二殿下在宮外求見。」

雲妖的心湖上頓時掀起一層漣漪,嘴上卻說:「不見。」

女官領命而去。雲妖剎時變得精神虛弱了,她扶著欄桿鼻腔發酸,對身邊的玉昆說:「我思念二王爺,我思念他。」

岑凰又一次失望而回,雲妖的心境,他都明白,相見只能徒增傷感,不見卻又心有不甘。他知道雲妖受辱後無法面對他,也知道雲妖是為他的身家性命考慮,可是她不知道這都不是她的錯,他只想讓她明白這一點。

朝廷有另立新後的意志,不少臣僚開始舉薦自己的女兒或親屬進宮待選,多少清白無知的少女對這個陰森的牢籠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憧憬,香象大金仙也托關系找門路把自己女兒的名字寫在了秀女簿上,做著搖身一變成為國丈的春秋大夢。

岑凰清楚地看到,如今的岑鳳已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惟利是圖的帝王,誰也別想成為他集權道路上的障礙,跟隨這樣的帝王實在是前途難料。自從與魔界大戰取得決勝之後,岑鳳變得極其荒淫,後宮人數激增,皇子數不勝數,但是,東宮始終空著,朝臣基本上都是後起之秀,誰也沒有資格和膽量提及選立太子之事,原因是選立太子就意味著一批年輕俊才將加入太子/黨,與皇黨勢力抗衡,盼著神皇岑鳳早死,這種事是每朝每代的必然,可作為一個空前獨/裁的神皇,岑鳳卻幻想著自己能長存於世。

戰爭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天界的凋敝和人民的窮苦始終沒有多大改善,想要創建一個好時代不是紙上談兵,目前,整個朝廷官僚集團都在為一個人賣命,那就是他岑鳳。沒有人為百姓想過,像香象大金仙那種沒有什么真材實干只靠一路溜須拍馬升到高位的臣僚充滿了朝廷,人民的心態也很不靠譜,幾乎所有人都在幻想著一夜暴富、一夜成名、一夜走紅……天界的發展趨勢毫無二致地應了岑凰當年的預言。

有人說,如果讓岑凰來當這個神皇,或許天界還有救。

此種大逆不道的言論興許是真實的民意,興許是別有用心之人的離間之計。這種論調若傳到岑鳳的耳朵里,必然使緊張的手足關系雪上加霜。事態往往就坡隨坡,輿論素愛往負面方向偏離,毫無征兆地,民間官方,朝野內外,整個帝國,男女老幼……幾乎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即便如此,最後一個知道的還是神皇。當岑鳳在御書房里知道這個傳聞時,舉國上下已是婦孺皆知。握著玉質的神皇寶璽,看著香象大金仙的折子,岑鳳的頭腦里出現了一閃念的殺機。

香象大金仙折子中寫道:「如今,二殿下民心所歸,若有謀反之意,一聲令下,舉國皆應,後果不堪設想,懇請陛下早作安排!」

岑鳳首先把香象大金仙安排到武斌大判府的位子上,掌控皇都外圍的治安和兵權,然後在三日之內調換了重要位置上的官員,朝廷里的氣氛空前緊張起來。當一個帝王疑心病發作的時候,心境變得草木皆兵,看一只振翅的昆蟲都像是要謀反。岑鳳曾經深刻地了解岑凰這個人,他是一個一推三不管的二世祖,連字都認不全,難以堪當重任,他自己也毫無野心,只要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甘願一輩子混吃等死。

可是,五百萬年過去了,世事在變,人心在變,誰敢保證他沒有奪/權篡位的野心呢?誰敢說他不是在利用兄弟之間的信任收買人心呢?誰敢擔保他不會為了自己的女人奮力一搏呢?!

嚴冬悄悄過去,春天卻沒有帶來生機。既然與岑凰近在咫尺無法相見,雲妖還能期盼什么,日日夜夜的相思之苦使她憔悴不堪,為了岑凰的平安,她寧願忍受這份煎熬,可是當她知道即便是這樣地謹小慎微,也不能熄滅神皇內心的怒火,當她得知宮里宮外秘密傳揚著「蹇王欲反」的謠言時,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所謂「蹇王」有幾層含義,首先從字面上理解,就是生性比較遲鈍的王爺,暗指岑凰的玩世不恭,另一則理解就是命運不順遂的王爺,暗指岑凰五百萬年的牢獄之災,最後一種理解就是行走不便的王爺,明確說就是岑凰雙足殘廢。

雲妖立刻對整個後宮下了緘口令,不得公開或私下里談論有關「蹇王」之事。這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那點屈辱都算不了什么了,她乘著鳳輦風風火火地來到了金麟殿。

岑凰很意外,同時也很激動。關於宮里的傳言,他尚且一無所知,他每天坐禪修定,根本不關心時事。既然當日他冒著大雪跪在七寶天宮外請願,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隨時隨地,如果需要他死,絕無猶豫,他是可以立刻死給天下人看的。

岑凰跪在金麟殿外迎候,他萬萬沒有想到,雲妖並沒有下鳳輦,而是掀開車簾,劈頭蓋臉地說了一句話:「二王爺,你趕快上車!」

岑凰錯愕的表情在雲妖的意料之中,她顧不得跟他解釋,命令左右侍女:「快將二王爺抬到車上來!快!」

岑凰不由分說地被架到鳳輦上,驚慌未定之時,車輪已經行駛在出宮的甬道上了。

「娘娘,這是為何?」

雲妖道:「二王爺,你坐好了,小心車身搖晃把你摔著。」她說著,便伸手扶了扶他。

岑凰吃驚地低眉看去,不論如何,皇嫂都不應該碰觸小叔的身體,這實在太不合禮法。岑凰是想,自己再不可以這個殘缺之軀連累娘子了。

他連忙躲開,壓低了頭顱,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娘娘為何要強擄小王?」

雲妖直白的眼神已經向他訴盡了愛慕之意,她尋遍了所有措辭也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對於這份毫無結果的感情,她只能保持緘默,她道:「王爺,你的性命堪憂,你還不知道吧?你身為本朝唯一的王爺,被扣上謀反的帽子是遲早的事,而且陛下的脾氣越來越乖戾,連我都猜不透他,你住在宮里就是與虎為鄰,時時刻刻都有性命之憂。」她咬了咬嘴唇,接著道:「不過,你不用怕,我都已經安排好了。等我把你送出皇宮之後,東山妖姬會在宮外接應你,把你接到東天神柱上去,你在她那里治好腳傷,再請她略施法術替你改容換面,從此隱姓埋名,與她結為夫婦,過個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日子,以後不要再出現在皇都中天,只有這樣你才能平安無事啊!」

岑凰默默無語,感動地看著她,她在說這些話時,其形其神完全超乎一個弱女子的膽量和勇氣,她的周密計劃里,卻沒有為自己鋪設任何退路,這讓他想起了雉妖在無數個幽深的靜夜里輾轉反側,苦苦為他籌劃未來的樣子,他多想大喊一聲「娘子」,然後撲過去將她柔弱的身體抱住,用丈夫的臂膀溫暖她戰栗顫抖的雙肩。

茫茫白雪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車轅印子,岑凰的睫毛上結了冰珠,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放誕不羈的二太子,盡管他很想很想在臨別前再放誕一次。就算君王不仁,臣子卻不能無義,他控制住沖動的情緒,深深地吸了一口沁心透脾的寒冷空氣,以使頭腦快速地冷靜下來。此刻,他不能拒絕雲妖的安排,他會順從她的意思,跟她離開皇宮,但他不會到東天神柱上去。

雲妖急切地望著窗外,出宮的道路沒有那么漫長,卻在焦急的心境之下顯得特別遙遠。而岑凰卻希望時間靜止,希望道路越漫長越好,因為這可能是他們僅剩下的最後一點相聚的機會。

所以這一段路途,在雲妖看來非常遙遠,在岑凰看來短暫得可憐,終於,馬車沖出了七寶天宮的大門,停在一處僻靜的地方。

雲妖從車窗里張望,問侍女們:「怎么,東山妖姬還沒到嗎?」

「回娘娘,東山妖姬已在此恭候多時。」

雲妖心中頓時松了口氣,欣喜地對岑凰說:「二王爺,東山妖姬果然是守信用的人,把你托付給她,我很放心。你不要猶豫了,趕緊隨她去吧。」

岑凰看著她半晌未說話,眼眶卻紅了。

雲妖道:「唉,你還在這里坐著干什么,怎么還不下車啊?」

岑凰雙手舉過頭頂,一頭扣在雲妖的腳下,帶著哭腔,一字一頓,道:「今日一別,恐難再見,娘娘萬要珍重。」

雲妖見他哭了,連忙好言安慰:「王爺快別這樣婆婆媽媽的,只要活著,總有再見面的一天。」

但是她心里明白,這只是在安慰他,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罷了。她知道神皇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不過她也不怕他什么,大不了是一死,本來她也不想活了,能為心中戀念的人做一點事,也是求之不得。

岑凰被侍女攙扶下車,車轅上有雪,他習慣性地提了提袍子襟,即使過去了幾百萬年,一個人愛干凈的習性是不會變的,雲妖無意間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當她發現岑凰這個動作時,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突然襲來,就算是隔了一生一世,她依然記得這個熟悉的動作,逝去的回憶就像懸而未決的案件一樣,總有大開原解的一刻,她突然喊住他:「等等。」

侍女們訝異地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岑凰沒有回頭,卻聽見雲妖清楚地說道:「二王爺,你等一下。」

岑凰不知何故,似乎有種莫名的預感,他慢慢回過頭來,看見雲妖捂著嘴,淚眼如注:「二王爺,你這件衣服是誰給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