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06
六月十四日,晴,無風。
將近中午之時,謝子楓一行五人終於到了濮陽城南門下。一路走來,雖然見到絡繹不絕的行人,但是也見到了道路兩旁的餓殍之人。眾人心思不同,卻不約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此時來到濮陽城下,只有謝子楓打起精神,大聲喊道:「濮陽!小爺來了!」
作為東郡郡治,濮陽自然不是謝家鎮所能比的。濮陽位於中州最北端,與州內其他郡縣隔河相望。濮陽城三面皆是平原,唯有北面顯得十分荒涼,蓋因那里是黃河故道。這幾年黃河奪了汴水水道,從汴梁往東入海,這里便成了荒草滋生的樂土。
馬車緩緩駛進南門,沿著濮陽城的南大街慢行。謝子楓坐在車上看著濮陽的街景,感到新鮮萬分。濮陽乃是一座古城,相傳由顓頊所建,城池四四方方,用四條正街連通四門。南大街正是這四條正街的一條,街道兩旁有不少客棧林立,是往來客商休憩雲集之所。官驛也在南大街上。
馬車在驛館前停下,眾人付了車錢後,上前叩驛館的門。過了許久,那朱漆大門開了一條兩指寬的縫,一個男子只露出一只滴溜溜轉的眼睛,警惕的問道:「你們是何人?」
王慕秋上前答道:「我們從滎陽來,有一封信要投往太原留守府。」
那眼睛將王慕秋上下一打量,嗤笑一聲:「裝成和尚就以為我認不出來啦!還什么留守府,你們這些刁民,好大膽子,居然騙到官驛頭上!快走快走,不然叫人拿笤帚將你們全都掃出去。」
眾人見他如此做法,雖然怨憤,卻也只得無可奈何的離去,寄信之事就此化為泡影。初入濮陽便遇到這等事情,眾人情緒更是低落。謝子楓只好輕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官驛不送,我們還可以找別人送嘛。」
眾人懨懨的答應了一聲,尋著一家客棧暫且住下。謝子楓見眾人心緒不高,加上離饗食還有些時間,便提議大家在城里走走。眾人倒是稍微提起了一點興趣,不過大家想要去的地方大相徑庭,只好各自行動,約好飯前回來。
計較停當後,眾人在客棧門口分作三撥。蘇烈和王慕秋結伴往西大街方向而去,李怡則拉著李玥去東大街的集市玩耍。謝子楓則一個人沿著南大街漫步,欣賞濮陽城的街景。
南大街上車流綿延不絕,昭示著濮陽城勾連河南河北的重要地位。然而這些行人中,無論是衣裳華貴的達官貴人,還是素色絲服的行腳商人,皆是神色忡忡,步履匆匆,很難看到一絲笑容。
如此繁花似錦的濮陽城,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旱災的影響了啊!謝子楓做如是想。他又行了幾步,來到鍾樓之下。這座鍾樓位於四條大街交匯處,乃是濮陽的正中心。鍾樓上下共三層,高約六丈,暗合周禮中諸侯國六,天子邑九之說。
「我去過幾次滎陽城,那里似乎並沒有這樣的鍾樓。」謝子楓繞著鍾樓走了一圈,想了想,打算往東大街找兩位姑娘。
東大街與南大街相比更為熱鬧。很多濮陽本地人在東大街兩旁擺著小攤,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謝子楓挨個攤位看過去,並沒有發現李怡和李玥,不知不覺走到一座廟宇前,這廟門上掛著個刻著「倉頡廟」三字的匾額。謝子楓略作思量,跨進廟門。
倉頡廟,顧名思義,供奉的是造字的倉頡。傳說倉頡追隨軒轅黃帝來到濮陽,得了河圖錄書,於是窮天地之變,觀天象察人文,而創文字。謝子楓一直對這些上古神話不屑一顧,但是遇到厭火和滅蒙鳥後,對這些傳說收起了小覷之心。廟里幾乎沒有什么人,謝子楓剛一轉過門廊,便看到李怡湊在一個卦攤前,和一個算卦先生聊些什么。
李怡臉上紅撲撲的,耳朵聽著算卦先生說話,眼睛卻滴溜溜四處打探。她一眼便看到了謝子楓,招手叫道:「小楓子,這里,這里!」
謝子楓幾步走到卦攤前,先聲問道:「大小姐,師妹呢?怎么沒和你在一起?」
李怡嘟著嘴,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玥兒被蒲山郡公府的人接走了。」
「哦?蒲山公的府邸也在濮陽?」謝子楓在李怡身旁坐下,好奇的問道。
「就在北街上,哎呀不管啦。小楓子,這個新來的卦師本事很高,你也來算算啊,嘻嘻。」
謝子楓聽李怡這么說,仔細打量著面前這位算卦先生。只見這位先生神清氣爽,面色紅潤,單從面相上竟然看不准具體歲數。他穿著一件紫雲八卦罩衫,系著道士髻。再往香案上一看,簽筒羽扇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謝子楓聽張夫子說過,大多數占卜師都是江湖騙子,不過他也拿捏不准面前這位卦師的真偽。
「這位少年,禮數雖然周到,眉角里卻藏著不屑,看來是把在下當作走江湖的了。」那卦師呵呵一笑,「你且稍安勿躁,待在下細細觀之。看你面相,眼角下垂,鼻翼發紅,想必最近遇到了一件特別棘手之事,卻苦無破解之法。」
謝子楓心頭一驚,急忙收斂神色問道:「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卦師微微一笑,以手指案:「請將姓名寫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