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節 深藏功與名(1 / 2)

洛水訣 界明城 1705 字 2023-02-27

更新時間:2013-10-30

約莫忙了兩三個時辰,將近天昏之時,賑糧之事終於處理妥當。百姓們談論著蒲山公和瓦崗山的事情各自散去了。王安則領著一眾糧商抓緊時間從蒲山郡公府搬運存糧,府門前由人聲鼎沸漸漸變得犬吠可聞。房玄藻似乎真的是累了,整個下午都端坐在花廳里,端著早已發涼的五味茶,一口又一口地抿著,仿佛永遠也喝不完一樣。

謝子楓一行四人站在蒲山郡公府門前,望著逐漸變得冷清的小巷,臉色不盡相同。

「楓弟,你下午處理問題的方式,真是令愚兄大開眼界啊!」王慕秋裝模作樣地拭著眼淚,「姑姑姑父若是見到你方才的英姿,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的。」

「老爹老娘若是知道我跟大反賊蒲山公搞到一起去了,保不定要提著棍子往死了抽我,還欣慰呢……」謝子楓口中雖然謙謙,卻難掩飾眉角的自得。

「不會的不會的!」王安不知何時湊到謝子楓身前,略顯激動地說道,「真像啊……長得像,說話做事更像……」

「老伯有禮了!」謝子楓向王安一拱手,奇道,「老伯覺得我像誰?」

「哦,哦……」王安急急忙忙地從衣襟內取出一方白色方巾遞給謝子楓,「你看看這個,可認得上面的筆跡?」

謝子楓將方巾展開,只見上面用墨筆寫了十個楷書大字,雖然有些褪色,然而字形清晰可辨。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李怡輕輕地將這句話念了出來,「是孟子大師的話啊。」

謝子楓看著這幾個字,雙手劇烈地抖了起來,勉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問道:「老伯,這字……怎么與家父書信中的一模一樣……」

「果然是這樣!」王安在眾人的輕呼中抓住謝子楓的手,「你是玄賓兄的孩子!」

「你認得我家老爹?!」謝子楓平日總覺得「父親」這個詞是一個很遙遠的形象,一直對那個客死異鄉的男人耿耿於懷。然而此時從他人口中聽到了關於他的消息,孺慕之情再難掩飾,「你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在哪兒?是長安嗎?」

王安臉上掛著對從前的懷念,唏噓道:「是啊……在長安……王某還記得,那是開皇十七年的夏天,朝廷首開科舉取士之門,無論門第高低,只要通過兩道策試,便可入朝為官。中州寒門士子聞得此言,紛紛約好了前往京城赴試。當時與我一道去長安的,就有你的父親,還有……左霖左雨師。」

「可是剛才被八風營抓走的郡守大人?」王慕秋忍不住插言道,「原來你們竟然早就認識了,可是我看他對老伯你殊無親近之意呀。」

「不錯!」王安仿佛飲下了一杯苦酒,嗓音中也帶上了幾分苦意,「我們是同年。不過玄賓兄和……雨師兄他們才華橫溢,殿試中被欽點為狀元與榜眼。我就差了許多,無果而返。臨別時,我們在曲江池畔暢飲了一次,文賓兄贈我以方巾,雨師兄贈我以竹扇。」

「那我父親後來有沒有再和你聯系過?」謝子楓熱切地望著王安。

「沒有了……」王安長嘆一聲,「我回到濮陽沒幾年,左雨師便到這里上任了。我曾向他打聽過玄賓的消息,他卻緘口不言。問了幾次,我也就淡了這份心思。直到九年前的冬夜,雨師兄來找我,說玄賓頂撞了聖上,被關在京兆府的大牢中。我那時小有薄財,想要去長安見他一面。然而還沒等我收拾停當,玄賓的死訊便傳到了濮陽……」

「小楓子……」李怡忽然覺得有些冷,忙牽起李玥的手,然而李玥的手比她的還要冰涼。

「那天夜里,雨師他提著一壇酒,與我坐在鍾樓之上,喝了個稀里糊塗。我拿出方巾和竹扇給他看,他哈哈一笑,將竹扇撕了個粉碎,還要來撕玄賓的方巾,被我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自那以後,他的官就做得越來越不像話,我們的來往也慢慢少了。再後來,我成了徹頭徹尾的商人,他則終日躲在府中不知忙些什么。」

王安由謝昌說到左霖,濁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流了下來,「我想,若是玄賓還在,定要將雨師罵個狗血噴頭的。玄賓的口才,那可是我中州士子公認的第一呀。玄賓啊玄賓,你去得何其早也!」

「噢呀,老爹的口才的確了得。」謝子楓強忍著內心的悲苦,輕笑著說道,「我和老娘合起來都說不過他。」

「師兄……」

「楓弟……」

「呼!」謝子楓伸了個懶腰,「好啦,這里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我們還是趕緊買好糧食回去吧!」

「眼前就有個大糧商,何必舍近求遠?」王慕秋雙手搭在謝子楓的雙肩上,用力一按,「王老伯,我們能不能從你這里買些糧食?」

「怎么,你們要買糧?」王安擦擦臉上的淚水,強笑著說道,「伯伯送你們吧,要幾石?」

「王伯伯,我們還是按市價出錢,三五斗就夠了。」謝子楓溫言說道,「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我想,老爹也會這么做的。」

「呵呵……」王安低聲笑了起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好罷,那就按規矩來。不過,你們坐我的馬車回去吧,這是長輩的好意,可不能推辭了。」

「多謝老伯美意!」王慕秋怕謝子楓再傷老人的心,忙出言應下。

王安抓著謝子楓的手,又仔細叮囑了一番,喚來馬夫在一旁待命,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