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節 遙遙車馬行(1 / 2)

洛水訣 界明城 1764 字 2023-02-27

更新時間:2013-11-06

食客們方才見八風營的將軍在酒店里,只是規規矩矩地用飯,此時方喘了口氣,敢大聲說話了。角落里坐著兩位行商人,其中一位身材稍胖,長得凶神惡煞一般,說話卻輕聲輕語的,帶著點江南口音。只聽他嘆息道:「朝廷也越來越不像話了。像這樣的丘八也做得了一郡之首?若不是服膺於張大帥的人品,某早就要去江都敲登聞鼓了。」

與他對坐的那位商人身材健碩,性情耿直,也操著一口江南口音,聞言冷笑道:「你真要去江都遞御狀?就不怕宇文丞相和他手下的金蛇衛么?況且運河最近正在鬧鬼,夜半行船,可要當心被水鬼捉了去。」

「恕駱某寡聞,這位兄台所說的金蛇衛,可是朝廷新設的一個衙門么?」鄰座的一位青年文士忍不住問道。

「嘿嘿,這位郎君有所不知。」壯漢見有人搭理,興致勃勃地解釋道,「這金蛇衛乃是宇文丞相的私兵,專抓擾亂朝政,攻訐天子的狂悖之人。你道金蛇衛的統領是誰?就是聖上敕封的天寶大將軍宇文成都!」

「豈有此理!」那文士勃然大怒,「堂堂禁軍將領,身為朝廷重臣,怎能做了家奴?我看擾亂朝政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宇文化及!」

「噓……小點聲。」胖子商人畏縮著勸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吃茶,吃茶。」

青年文士拿起茶托頓了一下,心頭怒意勃發,將其重重地砸在桌上,高聲叫道:「小二,拿筆來!」

那小二本想躲在櫃台後面遠離是非,此時見文士狂態大作,對他吆五喝六的,心中老大個不情願,磨蹭了許久,才拿來筆墨紙硯,口中兀自碎碎念道:「這位相公,本店的紙筆雖是免費的,你卻不能什么都寫啊。」

那青年文士聞言一笑,將草紙塞回小二懷中,長身走到牆壁前,運筆如飛,呼吸之間,一首七絕已躍然牆上。

聖明天子下江南,

風緊雨驟欲傾船。

雲消霧散楊柳失,

星沉日落長河遠。

文士左右走了三匝,點一點頭,忽然將筆往地上一擲,轉回桌前拿起茶杯猛灌一口,神色間滿是憂憤。

「楊柳失,失楊柳……」胖子商人將這一句念叨幾遍,臉色大變,壓低聲音說道,「小老弟,你這可是在詛咒……」他用手指了指天,那兩個字怎么也說不出來。

「人君失德,水旱不調。」青年文士毫不避諱,「如今河北大旱無雨,江南卻淫雨不止。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在懲罰他?我等草民不過受其拖累罷了。」

「君不密其失臣,臣不密其**。」那壯漢倒是讀過點書的樣子,輕聲勸道,「郎君既是讀書人,自當明白這個道理。」

「多謝兩位兄台美意,駱某承情了!」青年文士倒是個通情達理之人,見店小二一臉幽怨,將一枚銀錠扔到他懷里,長笑道,「小二,你莫驚慌,官府是不會找你的麻煩的。若真有好事之徒問起此詩,你就將駱某之名告訴他,我倒要看看,哪個要拿我?」

青年文士轉身欲走,卻被小二捉住了衣襟,只見他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怯怯地問道:「客官,你還沒告訴小人,到底叫什么呢。」

「慚愧慚愧!」他一拍腦門,輕笑道,「某家駱寒,表字孤行。可記下了?」見小二點了點頭,振袖而去。

謝子楓等人見他文采恣肆,行止超脫,全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皆是目瞪口呆。卻聽那壯漢拍腿叫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新晉狀元公駱寒駱爺啊!聽說他深得監國太子的喜愛,也因此惡了宇文丞相,被攆到青州做郡守去了。」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胖子商人小心地環視了四周,輕聲問道,「還是說說運河上的水鬼吧,這又是怎么回事?」

那壯漢聽到「水鬼」二字,不由打了個冷顫,遲疑地說道:「你不會不知道吧?就在前幾日,一艘往江都行宮運糧的漕船,平白無故地消失在東平郡內。聽說丟船之時,運河江面升起三丈濃霧,等到霧散之後,整艘船連同艄公舵手全都不見了,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此等手段,也只有鬼神能做得出。」

眾人聽到「運河」二字時,已提起了精神,此時聞說槽船失蹤,與前夜盛師彥所說的不謀而合,不由心神一振。謝子楓同王慕秋交換了一個眼色,上前問好道:「兩位叔伯,卻不知漕船是在哪里消失的呢?」

壯漢見是謝子楓,客客氣氣地回禮道:「好叫謝公子知曉,漕船是六月十五月圓之夜在東平郡內不見的。據說漕幫發下了懸賞令,找回漕船者,可得賞金千兩!」

「啊喲!漕幫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幫,出手如此闊綽!」王慕秋嘻嘻哈哈地念了句佛號,臉上的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楓弟,我們正好無事,不如去東平看看,若是碰巧破了此案,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小秋秋!」謝子楓正想說他貪圖錢財,卻見他神色清明,陡然反應過來,忙改口說道,「不錯不錯,小爺平生怕爹怕娘怕大小姐,就是不怕鬼神。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