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二 參同契(1 / 2)

孽海妖刀行 戀海棠 1933 字 2023-02-27

拓拔元君對於五年前的某些記憶是清晰的:五年前他作為摩尼教的護教法王,在中原九派的圍剿中,教眾死傷慘重,後來孤身一人與五岳劍派五位掌門人展開車輪戰,以至於寡不敵眾而受傷,後來又在逃亡的路上被天山派和全真教在昆侖山脈中截住,他被天山派掌門人重創頭部,滾下懸崖,為正巧路過的張真人所救,這才機緣巧合的入了太和宮,做了道士。

而在更早先的記憶他也還仔細的保存著:在七八年前他還是入雲城的嫡傳弟子,摩尼教與他更本毫無聯系,在某一天,在某個神秘人的引導下,他開始走入歧途,那個神秘人是個簍笠客,完全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身子是漆黑的,如同午夜的夜空一般漆黑,同時,那個神秘人對他的吸引是巨大的,幾乎是無法抗拒的——他為拓拔不滅准備的見面禮是一份《近魔真經》的部分手抄稿,這卷經書在江湖傳說中的是可以指引人的體魄接近永生狀態的一種奇術。但更多的武林正道對他的定義是徹頭徹尾的魔功,這種由西域摩尼教流傳至中原武林的旁門武術,是不可能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可的,以至於這卷經書本來的名字《近婆雅無極真經》都已經被大多數人遺忘了。

由於他的腦部曾受重創,因此他對於某些記憶,甚至是關鍵的記憶是模糊的、有所缺失的,他分不清那些記憶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令拓拔不滅變得支離破碎了,他要通過找回那些面孔、那些場景、那些細節來讓自己重新變得完整起來。

張宗演屈指數著,「五年了,時間真是沒有片刻的停留啊。」

「是啊,在這里的每一天都讓我感到寧靜是多么珍貴。」拓拔元君望著自己左手缺失的小指,他所丟失的恐怕不止在於他的肉身上。

「雖說你與得道還相去甚遠,但你在道教修行方面的天賦卻是優異的,這一點必須承認,」張宗演道,「不過你的思想永遠如野馬一樣無法停歇,在這五年里我時時都感到這小小的官觀根本容不下你,這里不過是你人生路上的一站而已。」

拓拔元君的眼神有些悵惘的道:「我無法真正控制我的內心,就好象我當年被那種污穢的東西所深深吸引一樣。」

「你指的是《近魔真經》嗎?」

拓拔元君突然不說話了,他只是在心里糾正了這本經書本來的名字——《近婆雅無極真經》。

張宗演接著道:「恕為師直言,你應該遠離他,就如你應該遠離那些藏在附近的危險一樣。」

拓拔元君繼續著他的沉默,他用一種冷徹骨髓的眼神注視著張宗演,不過這種眼神沒有持續太久便消散開去了,就好象針刺時短暫的疼痛,他沒有因為被揭到傷疤而立刻憤怒不安,這都歸功於張宗演良好的習慣,這是道教真人最可貴之處:他絕不會輕易的去傷害別人,哪怕只是流於言語上的傷害,他們對人的態度最開先的永遠都是真與善,而不是仇與怨。他們很少會直接對你進行冰冷的批評和斥責,而總是循循善誘,盡管他們的道德尺度並不能實質xing的改善、消除這世間的罪惡,但就像是拓拔元君這樣渾身罪惡的人也願意在他們面前謹言慎行。

這其實只是一個很簡單的理念,那就是懂得如何尊重別人。

因此拓拔元君道:「師傅,感謝你的忠告,你對弟子五年來的教誨,我都會深深的記在心里。」

「《道德真經》、《度人經》這是兩部永恆的經典,不要輕易的認為他們只是流於形式,用一些故作高深的文字,在適當的時候,回想里邊的戒條,他會幫助你逃過劫難。」

拓拔不滅眼中閃著jing芒,「師傅,你現在的話算是臨別贈言嗎?」

張宗演嘆道:「那個人手里有官府的令牌,說不定是個喬裝的捕快,雖然我沒有將你的信息向他透露半點,但我還是不希望事態因此而擴大,因為他能找到這偏遠的崆峒山里來,說明你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拓拔元君與張宗演四目相對道:「師傅,你是在擔心太和宮會因為我而受到牽連嗎?」

張宗演立刻回應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當年就不會把你帶回這里。」

「在這幾年里,你並沒有過多的問起我過去的事,而多數是我自己告訴你的,但你應該是很確定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對嗎?」

張宗演搖了搖頭,「我還說不准。」

拓拔元君道:「但我確信你現在很失望,你指望用道德真經來把我引入正途,但你最終還是發現我並不太適合這樣的方式,我骨子里還是個江湖人,世俗之人。」

「現在快到我要脫出樊籠的時候了。」拓拔元君在心里繼續補充了這句話。

張宗演手指的動作好象要掐滅火種一樣,道:「你還是走吧。」

拓拔元君道:「以你現在對我的道德尺度,就算我說我不會連累太和宮你也不會答應我繼續留下是嗎?」

張宗演沉默,沉默就代表認同。

拓拔元君微微嘆了口氣,道:「師傅,我最後能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嗎?」

張宗演望著他道:「你說吧。」

「我能把我的丹葯煉完再走嗎?這花不了幾天的時間。」

張宗演道:「好吧,不過這幾天你不能離開煉丹房半步。」

拓拔元君淡淡笑了笑,道:「完全同意。」

煉丹術的發明是依托於神話傳說中長生不老的觀念。後羿從西王母處得到不死仙丹,嫦娥偷吃後便飛奔到了月宮,成為月中仙子。我們並沒有得到確切的記錄了解到先人們究竟服食什么樣的丹葯以求長生,但根據晉人所編纂的《列仙傳》,他們所服食的應該包括丹砂、雲母、玉、代褚石、石、松子、桂等未經制煉的礦物和植物,這為煉丹術提供了最直接的物質上的依據。

這同樣啟發了拓拔元君,在入太和宮做道士之前,他就已經十分著迷於煉丹術,但他卻缺少實踐,這不同於他修煉《近魔真經》,《近魔真經》將人的體質從根本上強化到難以想象的程度是一個需要大量時ri的過程,這中間有常人難以克服的困難,而煉丹則是一個更加曠ri持久的繁瑣工程,若沒有一定的道家修為,是很難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