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碰撞 二(1 / 2)

指南錄 酒徒 2868 字 2023-02-28

碰撞(二)

范文虎大怒,拔出佩劍來,砍向那個讓他把賞銀自個兒留著的小兵。誰料那士兵甚是刁鑽,身子一扭就躲了開去,三蹭兩蹭沒入人流中,一邊逃命,一邊喊道:「姓范的殺人了,弟兄們,姓范的把咱們向絕路上逼啊!」

周圍形勢本來就很混亂,士兵們不知道城外那些會噴火的鐵管子是什么東西,又不曉得薄薄的城門能擋得破虜軍重炮幾次轟擊。見范文虎提著雪亮的寶劍胡亂砍人,紛紛鼓噪起來。有破虜軍細作就在人群堆里暗中用力,剎那間,亂兵成一鍋粥,把范文虎的親衛全給擠散了。

領兵之將,最怕的就是這種炸營情況。再看范大將軍,也顧不上再督戰了,招呼上幾個親兵就向人群外沖。圍在外側的士兵不明就里,見范文虎向自家人開刀,也紛紛拔出武器來自衛,沒等破虜軍的火炮將大門轟碎,范家軍自己先在城門口兒「乒乒乓乓」亂戰起來。

就在此時,謀士范曾帶著幾十個家生子到了(世襲的家奴),不用分說殺開一條血路,拉著范文虎就向碼頭跑。守城的其他將士見范大帥跑了,自知大勢已去,推舉出一個平素能服眾的千戶,爬在城垛口後喊道:「我們願意投降,請破虜軍的英雄們別再放炮!」

城牆外,李興正指揮著一小隊人馬向城門口堆火葯包,聽見喊聲,揮了揮令旗,讓工兵們停止了作業。

負責壓制城頭的火槍手們也停止了射擊,有秩序地蹲在重甲步兵身後擦拭槍支,整理子葯。片刻過後,城頭上硝煙散盡,十幾個身穿軍官號衣的范家軍嫡系將領哆嗦著探出半個身體,揮舞著不知從誰身上扒下來的白袍子喊道:「別打了,別打了,我們願意舉義!」

李興一聽,鼻子差點氣歪了。心說什么人帶什么兵,范文虎為人惡心,帶出的兵來也奸猾。抬手戟指城頭,怒罵道:「誰稀罕你現在舉義,早干什么去了!」

城頭上死一般寂靜,幾個投機不成的中級軍官見小把戲被人識破,彼此用目光交流著,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才穩妥。

李興不願意跟這些人耽誤功夫,叫過傳令兵,吩咐幾句。傳令兵打馬跑向炮兵陣地,片刻之間,破虜軍的重炮又吼了起來,這次沒有對准城牆,而是直接把炮彈吊射進了城內。

「轟!」「轟!」「轟!」三發炮彈相繼炸開,將城門口不遠處一所空屋子掀了蓋子。木質的門窗、梁棟耐不住火,紛紛燃燒起來。嚇得守軍六神無主,抱著腦袋四處亂竄。

幾個范家軍將領知道再耽擱片刻,自己甭說討價還價,弄不好連命都得搭進去。拼命揮舞著白袍子喊道:「別打,別打,李爺,李爺,我們願意開城投降!」

李興笑了笑,命令停止炮擊。投降的新附軍將領驅散亂兵,七手八腳地推開了城門。李興打馬揚鞭疾馳而入,數百個騎兵緊隨其後。在遠處押陣的陳吊眼看到了,唯恐李興吃虧,將令旗一擺,數千鐵騎緊跟著沖了進來。

「投降不殺!」騎兵們以隊為單位,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按事先約好的口令喊道。城門附近的新附軍將士紛紛丟掉武器,跪倒在路邊祈求活命。先入城的隊伍沒功夫理會這些懦弱的降者,順著街道沖向府衙,倉庫和其他幾個城門。不一會兒,四門大開,攻城的部隊都沖到了城內。(請到17k支持正版指南錄)

「你們幾個,帶兵執行紀律,凡有趁機騷擾百姓的,殺他娘的!」陳吊眼怕民軍和亂兵敗壞破虜軍聲譽,叫過親信將領陳雙、夏俊、劉老實等人吩咐道。眾人得令,帶上督戰隊沿街道散開。

果然有一些紀律不好的民軍已經開始搶掠,還有一些范家軍殘部火中取栗。陳雙見了,掄起大鐵鐧一頓狠砸,把那些忘了自己出身的家伙砸翻了幾十個,首級全切下來掛到路邊做榜樣。凶巴巴清理了幾條街後,亂勢稍止。

陳吊眼又傳令,派紀律嚴明的破虜軍老兵去保護城內名流,大儒,還有那些早就與破虜軍暗中有聯系的開明士紳。城內百姓最初還很慌亂,有些地痞、流氓也竄出家門,尋找發財機會。稍後見破虜軍執行起紀律來絲毫不含糊,慢慢恢復了秩序。等到各大街小巷都出現了破虜軍的巡邏隊後,百姓們懸在嗓子眼的心都放回了肚子里。紛紛稱贊破虜軍不愧不仁義之師,威武之師,難得這么快破城,難得破城後秋毫無犯。一些「懂規矩」的鄉老則按照以往的慣例出來勞軍,把當年給蒙古人准備的,給張唐、杜滸用過的香爐、鄉案都搬了出來,再次抬到了鬧市口。

在女參謀曾琴的協助下,陳吊眼不得不耐著性子,一面安排人手去清點府庫,安置降兵,一面與地方名流們周旋。直忙到日薄西山,才好歹忙出些頭緒來。吩咐親兵去召集各級將領和高參,在范文虎的大都督府中議事。

大部分民軍首領都去「巡視」地方了,陳雙等高級將領也忙著處理善後工作,都沒能立刻趕到。陳吊眼不願意等,先叫過參謀人員詢問問起戰果來。有關參謀送上清冊,臨安城府庫完好,只是里邊的庫銀和存糧被范文虎貪污得沒剩下多少了。城內的書院、,名勝,除了當年大宋宮殿早已被蒙古人拆毀外,大多數都沒遭到破壞。人員方面,范家軍守城的部隊大部分棄械投降,小部分逃散,還有一部分死硬分子試圖抵抗,在亂軍中被殺,具體數字正在統計中……。

陳吊眼聽說庫銀和存糧大多數被范家貪污,心中懊惱,沒心思再聽參謀們報告,奪過清冊,從前到後掃了一遍,大聲問道:「范文虎和他的家眷呢,怎么誰都沒看見?李興將軍呢,他殺到哪里去了?」

「范文虎在城破時,帶著家眷乘船逃了。李興將軍正在城內搜索殘敵,以防入夜後有人搗亂!」參謀恭敬地答道。

「怎么沒人去追?」陳吊眼不高興地追問。

參謀楞住了,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分派任務是兩位主將的事情,按破虜軍紀律,除了少數高級軍官,其他人沒有調動兵馬的權利。(請到17k支持正版指南錄)

曾琴輕輕從後邊輕輕地捅了捅陳吊眼的腰,示意他不要一高興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他已經是破虜軍主將了,不是綠林總瓢把子時代,什么事情都有底下人跑腿。

陳吊眼回頭看了看曾琴,不好意思地拍了自己的頭盔一下,對被自己問楞了的參謀說道:「你們繼續忙吧,追范文虎的事情,應該我來安排。我老陳沒發過財,聽說府庫空了就沉不住氣……」

參謀們都知道陳吊眼的脾氣,明白他不是故意叼難大家,笑著自去忙碌。曾琴輕輕扯了扯陳吊眼的征衣,把他拉到大廳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低聲說道:「范文虎和他的家眷帶了太多的輜重,跑不遠!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杜滸將軍,估計一兩天內就會有確切消息。」

「就是怕他棄船登岸,跑到淮南去。這家伙打仗沒什么本事,但走到哪,都能召集起一幫人來。賈、范兩家在兩浙經營多年,樹大根深。不把他這主干砍了,將來少不得有麻煩!咱們的兵太少,全用來進攻可以,分散開防守就差了那么點意思!」陳吊眼憂心忡忡地回答,這才是他擔心的重點。方才他說輜重補給不足,不過是為了說給民軍首領們聽。

「他不敢去淮南,如果忽必烈能容得下他這個敗軍之將,咱們沒到臨安前,他早跑了。就像呂師夔那樣,手里有自己班底,也好給韃子當差。我估計范文虎這回心灰意懶,准備去當富家翁了,所以才不帶人馬,只帶財貨!」曾琴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就憑他,到哪去。到福建,還不被百姓用磚頭砸死。到北方,他沒了兵權,惹得起那些色目貪官么?」陳吊眼笑著問道,每次與曾琴說話,他的心情都會不知不覺間變得舒暢,寧靜。就好像戰艦駛入港灣般,任憑外邊再大的風浪,都無法使起顛簸。

「天下又不止是大宋和北元,咱們福建船隊能去海外六十余國,范文虎難道去不了么。有人在范家抄出了幾樣新鮮東西,你來看看!」曾琴笑著回答。陳吊眼對范文虎的評價讓她感到很有趣,大元朝目前的情況就是如此,沒有權,就不能生錢。有了錢,則財源滾滾。像范文虎這樣的人都在那里活不下去,其他人的命運可想而知。所以,宋興元破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世界理應是清廉戰勝腐朽,文明戰勝野蠻。像前幾年那樣黑白顛倒,確實是沒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