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祭潭(1 / 2)

四叔 月上無風 2561 字 2023-02-28

侍衛們沖下矮坡加入戰斗後,翟羽也驅馬過去,停在坡頂靜靜看著下方戰況。

這批侍衛是經過精心挑選才作為她這次出行的隨身侍衛的,雖然年紀不大,卻個個身手不錯。他們的加入,讓局勢立馬有了很明朗的改變。

翟羽看著場中那逐漸能夠游走殺敵的窈窕紅影,抿緊了薄唇。

她其實沒有任何理由不救顧清澄——她從來沒做過見死不救這種事,況且和顧清澄又沒有什么仇怨。更何況,眼前這批侍衛並不一定可靠。現下雖是勸她離開不管、袖手旁觀,可萬一以後傳出去,她居然這般對待自己「喜歡」的顧四小姐,該如何向人解釋?又是何等懦夫?她苦心經營的皇長孫的英勇形象,或許就此毀於一旦。

這些,她都想得如此清楚。可剛剛那個瞬間,她還是可恥地遲疑了。

不是怕山賊之禍蔓延到自己身上……而是嫉妒。

她依舊這般清晰的嫉妒顧清澄。

怕是還越演越烈了吧。

翟羽帶著嘲諷地低笑,救吧救吧,就當施舍她未來的四嬸一個人情罷了。

這句話剛剛竄過腦海,下一刻,翟羽便一緊拳,拔出小腿上藏的匕首,回身揮去。

眼前一花,一個人影閃開退後,爽朗笑聲卻還在耳邊,「哈,居然能提前發現,小子你反應還不錯。」

翟羽匕首橫胸,警惕地看著眼前飄然落地的人。對方是個大胡子男人,身材高大,因為臉上橫生的亂糟糟的絡腮胡子,看不出確切年紀。一身灰衣布料不咋地,卻洗的極為干凈。此時他叉著腰杵在五步開外,眉眼含笑地看向翟羽。

翟羽調轉馬頭,直面著他,勉強沉下呼吸,冷冷逼問:「你是何人?

「喏,」大胡子朝著她背後努嘴,居然不答反問,「他們是何人?」

「你……是山賊?」翟羽皺眉,將手中匕首又捏得緊了些。

「不對,」大胡子淺笑搖頭,一抬眉,「我是山賊頭子魔物娘手冊。」

趁著翟羽怔愣,他唇角一揚,忽地喊了一聲:「小心了,小子!」話音甫落,他便騰身而起,朝著翟羽的馬這邊躍來。

翟羽匕首找准方向,往前猛刺,手腕卻不知被什么拂中,驟然一酸,匕首瞬時脫手而出,拳風也於同一時間襲面而至。她慌忙彎腰後仰,飛腳上踢,擋開一擊。然而還沒待她起身,座下之馬卻突然前蹄下跪,整個將失去平衡的她抖落下來,下一刻,她的脖子便被捏於他人手中。

「小子,」大胡子一手捏著她脖子將她提立起來,笑著搖頭,「武功還得再練呀。」

翟羽喘著氣怒目相向,大胡子卻渾不放在眼里,提著她走向坡邊,一彎唇角,朝著下面喊道:「喂,你們。」

打斗呼叱聲突地凝歇,眾人齊齊往上看來。這一看,更是靜的仿佛落針可聞,立馬便有侍衛驚呼失聲:「殿……」「殿下」一詞沒來得及完整出口,便被旁邊那名方才負責探查的侍衛一拳擊在腹部,「下」字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那侍衛同時冷聲朝這邊道:「大胡子!你快放了我們主子,否則定是讓你好看!」

雖然知道自己被掐著脖子半吊在空中,表情定然是有些變形,而距離遠的那侍衛也不一定能看到,翟羽還是給了他個贊揚的眼神。

臨危不懼,判斷得當,是個人才。

翟羽暗自心想,如果能安全回去,她定要想法子提拔此人……

只可惜那侍衛雖然盡力去阻斷,大胡子還是聽到了一個字。

「殿……」他用空閑的右手撫著臉頰上的胡子,忽地看著翟羽笑出聲來,「你該不會是宮里的哪位貴人吧?殿下?」

翟羽咬牙微笑,「不好意思,小生沒那么高貴,只是姓殿。」因為姿勢原因,她這番話說的極為困難。

「這倒是個好姓。」大胡子恍然大悟般點頭,「只是為何從未聽過?你手下動作又為啥如此鬼祟?」

「只因神秘,才不願與外人道。」翟羽和那侍衛所想一致——如果身份透露多半招來更大危機,便面色不變地信口胡言。

大胡子不置可否,視線瞥過站在下面一動不動面色凝重的顧清澄,卻又再度微笑,「那你為什么要救顧小姐?」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翟羽冷笑。

「真熱心,嘖嘖,自己全部的侍衛都派出去了。」大胡子搖頭慨嘆。

「家教一貫如此。」翟羽說完,又重重喘著氣問,「你還有什么問題?」

「沒了,」大胡子攤了攤手,只沖下面笑道:「誒,新加進來摻和的,只要你們放下手上武器,重新回到這里來,我便放你們和你主子離開好不好?」

侍衛還沒回應,一名已經臉上掛彩的山賊卻突然喊道:「大當家!他們殺了我們好多兄弟!」

「那怪誰呢?」大胡子懶懶的揪了揪耳朵,「怪你們無能呀!我反對你們來跑這票生意,你們偏要來,最後卻還得老子親自出馬!要不是老子來,擒賊先擒王,你們今天怕是全交待在這里了吧!」

他一口一個「老子」,這般稍嫌粗俗的言談才讓翟羽隱隱意識到他真的是個山賊。

這認知來的太晚,晚的讓她自己也不由奇怪。畢竟,自己的脖子還在這討人厭的土匪頭子手上捏著。

那名山賊被大胡子的話堵得死死的,面紅脖子粗憋了好久,才長欸一聲,退後兩步,臉轉到一邊,不再說話劍道獨神。

侍衛們相互對視一眼,紛紛放下了手上的刀劍,准備朝著這邊走來。

趁著他們彎腰放武器的間隙,翟羽沖一直愣怔怔看著這里的顧清澄比了個口形——「走!」

顧清澄猛地一震,似突地回過神來。身旁馬車的馬匹在遇劫最初便被砍掉前腿,她明媚眼波轉了一周,一提氣運起輕功,腳尖在馬車頂上一點,往土匪後方直直掠去。一路軟劍或是下壓,或是飛揚劃過,借力同時,卻又傷人不少。在翟羽都看得皺起眉頭時,她終是搶到一馬跟前,軟劍先將馬上山賊幾劍斬殺,再狠狠刺入馬臀。馬猛然吃痛,起身一聲長嘶,隨後狂奔而出。

場中所剩無幾的山賊暴動起來,卻阻攔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驚馬遠去。可顧清澄清脆的嗓音卻還遠遠的飄了回來:「我找人來救你!」

而顧家僅存的兩個下人對看一眼,也忽於此時橫刀頸上,齊聲喊道:「謝長孫殿下相救。」話音一落,便干凈利落地抹了脖子。

眼前變故讓翟羽瞬時如置冰窖,遍體生寒。

「看,你們果然是認識的,」大胡子的笑聲也於此時響起,更湊近她臉,搖著頭嘆息,「只是她顯然比你心狠呀,你說對么?長孫殿下?」

「皇長孫?」有山賊低低問了一聲,隨後便有人高喊:「抓回去祭潭!」

「祭潭!」

「祭潭!」

……

隨著喊「祭潭」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整齊,翟羽從不敢置信中漸漸回過神來。

顧清澄是真的傻到完全不明白她這樣一句話的後果,還是……故意想害自己死?

撇開她的那倆手下的「坦誠」不說,她那一句會回來救自己,便等於承認了她們相識。

如果那倆手下明顯是想置自己於死地的行為與她無關,他們是受何人指使?顧昌?他為什么要殺自己?

而如果和顧清澄有關,她又是為什么對自己動了殺心?

翟羽苦笑,看來之前她所認為的和顧清澄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想法,或許要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