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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 月上無風 2792 字 2023-02-28

天邊泛起第一道魚肚白時,翟羽從翟琛懷里醒來。眼睛睜開後,又很快地緊緊閉上,露出了沒睡夠的痛苦表情。

再過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她才又睜開眼,發現身上搭著原本昨夜被扔在一邊的披風。伸手揉了揉眼睛,她撐著地上青草坐起來,回頭一看,便在稀薄的晨光里,對上了那雙幽潭似的眼睛。

「一夜沒睡?」她更是一愣,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走吧,我送你回去。」翟琛不答她,也緩緩坐直身體,再站起身來。

「不用回營,」翟羽搖搖頭,將手高高地伸給他,任他將自己拉起來後,才伏在他懷里說,「我和夏風說好在野鬼坡北面二十里的小樹林邊上見,你送我過去就好。」

翟琛擁著她腰的手一僵,卻什么也沒說,見她站穩後就後退一步,手指橫在唇邊呼哨一聲,昨夜載他們而來的青銅色駿馬很快便從遠處奔騰而來,翟琛先上馬,再將復又披上披風的她拉上馬來,不發一言揮下馬鞭。

青色駿馬即使載著他倆,似乎也並不覺疲憊,只拉開馬蹄,如一道閃電般自野鬼坡上斜拉而過,帶動草浪翻騰。

良駒再通人性,卻也不知,揮著鞭子催促它不斷加速的主人,在心里是有多希望這條路永遠不要到盡頭。

可朝陽微光剛覆上整片野鬼坡時,翟琛就遠遠看到了那片盡頭的小樹林,連帶一輛馬車和站在馬車邊身量頎長的男子都漸漸清楚。

「吁。」離馬車三十步左右的距離,青銅驃馬長嘶一聲,停住。

翟羽睜開一直被疾風吹來閉上的眼,轉過身,抱住了翟琛的腰。

翟琛的手松開韁繩,終是放在了她長發上。

翟羽閉目長長地呼吸,然後拉開笑顏,「其實……靈犀……我是真的要拜托你不朽聖尊最新章節。」

翟琛低頭,見她烏黑睫毛上附著的晶瑩水光在金色晨光下閃出璀璨耀目的光芒,她不看他,只低著頭笑著說,「靈犀太惹人注目了,我一路帶著它多有不便,也怕苦了它……何況,相對於我,它對顧清澄或許更有意義些,你幫我把它帶回京給清澄吧。」

「好。」手從柔順長發上穿過,再一點點滑下,將這發絲連同纏繞在他心頭的情絲一同理順。

翟羽抿著笑,終於仰起了下巴,同樣有著薄繭的一雙小手放在了翟琛額頭,再自那里起一點點輾轉向高挺的鼻梁、瘦削的練劍和菲薄的雙唇。她神色痴迷地看著他,透過指縫,看著他那雙向來看不透的無情眼睛,重復以往做過的事,卻比以前更為認真專注……

最後,小手拿開,她唇角又復上揚,盡力仰頭,將吻印在他線條利落的鼻梁,蜻蜓點水的柔軟一貼,她便松開,從馬背上躍了下去,頭也不回地一步步走向那馬車,對夏風點了點頭,上了車,落下車簾。

她沒有說再見。

倒是夏風向他點了點頭,算打招呼也算告別,再坐上車,駕著馬車沿小路遠去。

翟琛一直看著馬車後揚起的土塵。

後來土塵也看不見,他依舊面無表情停在原處,直到有一身黑衣勁裝的暗衛單膝跪在馬邊告訴他安池一直在找他,他才用鞭尾點點那個方向,「跟上去。」

聲音出口極啞,他自己也似是愣了愣,然後在暗衛領命消失的同時,他也調轉馬頭,往著營帳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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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營,安池正在里面焦急難耐地等著,見翟琛進來,便冷哼一聲:「這都是什么時辰了,王爺未免忘了形。」

翟琛落座主位,等送茶的安平出去後,才說:「你們沒動那些人吧。」

安池又哼了聲,「你最清楚翟羽根本不在那里,不過走個過場,你又吩咐過,哪里敢動?」

「紅葉城那邊呢?有無異動?」

「知道皇長孫失蹤,那曲季憲慌亂無措,將他帶來的也發動來找,只說如果不帶皇長孫回去怕是交不了差。」

「找人盯住他的人,若有誰真找到了什么……」

安池涼颼颼一彎唇角,「還用王爺說?早吩咐下去了。誰要是真找到了,格殺勿論。」

「嗯,」翟琛端起茶盞,撇開茶沫慢飲一口後,才說,「宮中讓拔營回朝的旨意應該出來了,你去准備著。

「可是翟羽此事,如不給個結果,怕是沒有盡頭啊,若那位留王爺一直在這找尋,反將所有人調回去了,對我們是大大的不利!雖然王爺本就沒打算舉兵攻回……」安池一雙鷹似的眸子轉了轉,「但王爺可知,最近那位不知從哪里尋到的良醫好葯,竟然病情大有好轉……」

翟琛依舊面色如常,安心品茶,「靜觀其變吧。」

「可是要是他還能苟延殘喘個十數載,琰王那奶娃可也就長大了,王爺又舍不得下手……」

茶盞在茶碗上不經意一磕,翟琛漠漠然看了安池一眼:「安軍師對本王有意見?」

「屬下不敢,」安池單膝往地上一跪,抱拳道,「屬下只是怕王爺重情,卻忘了當年阿敏是如何被翟滄踐踏逼迫至死!更忘了眾多族人還在西里受著大夜和南朝的雙重欺壓,身份卑賤毫無尊嚴!若王爺因一念之差而功敗垂成,使翟滄這老賊得以安度晚年、壽終正寢,首先是不能為生母報仇,當為不孝;其次,若不能登基為族人伸張正義,便是不忠;而向西里大汗允諾之事不能兌現,是為不義……還請王爺三思科技探寶王全文閱讀!」

翟琛冷冷清清看著安池,將茶碗隨手往邊上一放,笑了笑,「安軍師的意見倒多,本王全都聽見了。但『阿敏』是本王生母閨中名諱,即使安軍師當年與她有一起長大的情分,甚至兄妹相稱,也還請自重一些。」

「王爺!」安池臉色一暗,素來陰森肅冷的面上,竟有些慌了。

翟琛又復端起茶碗,「安軍師為何還跪著?即使還有話,也起來說吧。」

安池並未敢起身,一皺眉便硬著頭皮繼續道:「王爺對屬下不滿,屬下自當萬死,但還請王爺慎重考量屬下方才所說,有時當得心狠一些啊!情長志短,王爺既然決心做大事,兒女私情便該先放在一邊。王爺仁慈,憐惜翟羽性命,屬下不敢有異議,但此事也該尋著法子了解了,方能安然回朝,以承繼大統。而為防京中有人已預先將翟羽實為女兒身之事告訴老賊,王爺可尋年齡身材相似之女子,裝成為歹人所害暴屍荒野,再萬無一失,交了此差。」

「安軍師顧慮周全,但說得輕松,一時之間,又哪里去找這樣合適之人?」

「以屬下看,庄家二女兒庄小榭容貌與翟羽多有類似,是不錯人選……」

「小謝?」翟琛低聲重復了一遍,唇邊勾起一絲笑容,看著安池搖了搖頭,故意說的慢且清晰,「不可,我答應了翟羽,不對小謝動一根手指頭。」

「王爺!」

「怎么?安軍師是不是又要說些讓本王舍情而取義的話,勸本王不要沉溺於情絲纏綿,從而失了從前的心狠果決?」翟琛涼颼颼一笑,手中茶蓋一下下有節奏地輕敲茶盞,「也對,若論慧劍斬情絲,本王當向安軍師學習。此時想想當年之事,如若不是安軍師少年時執意出外追尋所謂武學之道,怕本王生母也沒機會被充作奴役入宮,現在,也不會有本王。安軍師當屬本王第一恩人。

安池額上瞬時冒出無數冷汗,連身子都有些軟了下去,一個字都再說不出口。

翟琛漠然看了片刻,便放下茶起身,彎腰用雙手將安池穩穩扶了起來,還換了稱呼:「安池舅舅快請起來。」

待安池站好後,翟琛扶住他雙手,俯視安池那雙素來凌厲此時卻在不斷躲閃的眼睛,言辭懇切地徐徐開口,「母親當年之事,已為舅舅畢生遺憾。昔年舅舅曾冒險夜夜潛入宮中,教琛以武功,之後又替琛謀劃,爭得這武林地位與半數玄衣騎。舅舅於琛,亦師亦父,若無舅舅教導,斷無琛之今日,舅舅為琛的第一恩人,絕非妄言。但今日之事,還望舅舅能以己度人,莫要行差踏錯,引得琛與舅舅反目才好。」

在翟琛冷甚玄冰的眼神逼迫下,安池除了一身虛汗地連連點頭應下,也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