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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建鋼進家門後被黃梔子好一通埋怨:「你睡覺起來干啥去了?剛才雲開過來你也沒跟他說說話,馬上就是親戚了,人都沒見全,人家心里說不定有意見呢。」

「我想起來一點事就出去看看。」

「哎,你這家伙……」黃梔子不住的搖頭。

宋建鋼沉著臉走回西廂房,關上門後一屁股坐在床上,想起桌子下面才填嚴實的洞,緊緊握住拳頭。

他睡醒之後又去隔壁宅子查看那些金條、金手鐲金戒指,生怕一不小心就長翅膀飛走了,自己挖到這么東西只是一個夢。

那次,宋建鋼被宋衛國用藤條抽一頓在房間里躺著養傷,他想起爺爺活著的時候說過,家里院子里可能埋著金子,就是不知道在哪兒。

「爺,你咋能不知道在哪兒,跟我說說唄。」宋建鋼這么纏著宋老爺子問。

宋老爺子胡謅一句:「可能在牆根,樹底下吧,誰知道那老婆子當時藏哪兒去了?」

宋建鋼趴在床上養傷,就想如果他挖到埋在地下的金子,他就是村子里第一有錢的人,隨便扔給楊家一個金戒指,楊敏就能跟他過吧?

他試試在屋子里找,卻發現屋里鑽出來的老鼠洞里有不尋常的動靜,順著老鼠洞挖,真叫他給挖出來一盒寶貝!

兩個大塊的金條,三個小塊金條,還有女人用的金首飾,宋建鋼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么多金子,簡直要被晃花眼!

宋建鋼第一反應是把金子藏回原處,可家里聽爺爺說過地下有金子的不是一個人,萬一也有人尋寶怎么辦?放在這屋子里,爹媽大寶無論誰都能進來看一眼,不成!

宋建鋼想到隔壁荒廢的宅子,那里一年半載都不一定有人去,還有人說鬧鬼,放那里頭絕對不會有人去找!

只是正屋聽說死過人,宋建鋼不敢進去,悄悄放在灶膛里面,他把金條和金首飾分開放,還拿著一個小小的金戒指去換錢,那么一點點,他換了五張大團結!

這金子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宋建鋼隔三差五都壯著膽子去那里看看寶貝還在不在,大半個月放在那里都無人察覺,宋建鋼暗暗高興,可今天他再去看,金條竟然少了四根!

宋建鋼差點鑽到灶膛里看看是不是他少拿出來四根,可扒天撓地只找到一根小金條,倒是藏在灰里的七八個金首飾一個沒少!誰把金條給他偷走了!

一瞬間,宋建鋼殺人的心都有!

但,再一低頭,地上被人寫了八個字,恰好那些字他都認得——「宋家果然是大地主!」

宋建鋼冷汗直冒,拿走他金條這人什么意思,要是讓人舉報出去宋家窩藏金條、還是地主家庭,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小時候他可是見過那場面的!那他爸和大爺的隊長、村長還能做不?家里會變成啥樣?

宋建鋼惱怒又害怕,他用力把寫在地上那行字擦掉,又將金子等東西放回原處,再不敢碰。

渾渾噩噩從那宅子走出來,宋建鋼腦內只有一個念頭,要是讓他知道是誰做的這一出,他指定、指定把人殺了,讓他永遠開不了口!

……

第二天王娟和黃梔子對著買來的布驚嘆不已,她們得找裁縫做衣裳,村子里就有一家會做衣裳的,這布料交過去讓她做,正好。

宋月明一起去看了人家拿出來的款式,並不怎么老土,都是這個年代的經典款式,她也沒想多出格,同意按照人家說的,做兩條裙子再做一件白色的確良的襯衫,一條卡其褲,交過定金量好尺寸,三人連帶大寶喜滋滋的往家走。

「這衛雲開真大方!」自從黃梔子知道他們去一趟縣城花銷多少後,對這未來女婿愈加滿意。

王娟附和婆婆的話:「這下媽該放心了,小妹是個有福氣的!」

有時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人家啥也不干,就有這好命,嘖!

黃梔子得意一笑,忽然想起來又問:「你倆昨天去你小姑家沒有?」

「沒有,晌午太熱了,買完東西就去吃飯了,再說去小姑家還得買東西,不好意思再讓人家花錢。」實際上宋月明根本沒想起來這回事。

黃梔子後知後覺,第一次上門不就得給人備禮,也幸好沒去,要不不是逼著人家買東西么?

到了家,黃梔子又忙不迭的收拾,再過兩天魏家人都要上門來,家里要是不成樣子多讓人家笑話?

「咦,我這草帽誰給我拿到這兒了?咱家看著可是真亂!」

黃梔子無意的抱怨讓宋月明喝水的動作一頓,她們出去時只有宋建鋼一人在家,她狀似無意的往兔子窩和小菜地看了看,沒有翻動的痕跡,繼續淡定的喝完水,回了房間。

東屋不大,只有一桌一椅一櫥櫃和一張床,這時代想在房間里藏點東西都沒地兒,櫥櫃里放到的是宋月明所有的衣服,原本是整齊擺放的,這會兒不難看出有翻動過的痕跡,有人進過她房間,說不定,進過不止是她一個人的房間!

宋建鋼的疑心病可真夠重的!

宋月明嘲諷一笑,只當沒有發現細微的異常。

從那次宋建鋼買回來兩三斤肉,宋月明就覺得哪里怪怪的,這時候的年輕人,沒有工作、不到結婚年齡,手里是沒有多少閑錢的,宋建鋼一口氣買回來兩三斤五花肉,比宋衛國還大方,兜里還藏著錢,他哪里來的?

還有,宋建鋼引誘楊紅衛在胡同里堵截他,打的念頭應該就是用楊紅衛的命來換楊敏,可如果她不同意放過楊紅衛呢?宋建鋼怎么有把握讓她點頭吃虧?

那時候宋月明想到原文里,宋建鋼在80年後開始做生意,是發了一筆財的,只是後來沒走上正道,他的本錢是從哪里來的?

宋建鋼手里有錢,房間還有個「老鼠洞」、明明膽小怕鬼還對荒廢的宅子日夜牽掛,里面要是沒什么寶藏才是怪事!

在看到灶膛里藏著的金子,宋月明沒有動它是怕打草驚蛇,二來這件事需要好好策劃。

揭穿宋建鋼藏金子,宋建鋼肯定不會放過她,把金子全部拿走又會逼得狗急跳牆,但宋月明絕對不會輕易便宜宋建鋼!

幸好,天助我也!王娟娘家上梁,宋月明和衛雲開去縣城,所有人都有不在家的證據,前一晚宋建鋼還去過宅子確認金子的存在,就算要報復,也報復不到宋家人身上,而那行字更會讓宋建鋼投鼠忌器!

現在是78年,時局並未全部明朗,村子里知道的更不多,但人們對十來年前的事絕對記憶猶新,最起碼能讓宋建鋼安分一陣子!

宋建鋼來翻屋子也不過是最後的僥幸,他應該明白,那么大一筆錢,如果是宋家人發現,絕不會給他留下,剩下的那根金條是拿走那四根金條的警示。

至於金條,現在是不宜出現在宋家人面前、讓宋建鋼知道真相,何況宋月明也需要一筆錢來做想做的事,他日,她一定會將這筆錢還給應得的其余宋家人。

晚上,宋家點上煤油燈,聽宋月明念一封信,是宋家老三宋建軍寄過來的信。

「爸,媽,兒子建軍給您二老問好,我在部隊一切都好,請你們不要掛念,奶奶身體如何……」宋月明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昏暗的堂屋里回盪。

宋建軍的信寫的真情實意,問候了家里每一個人,隨信而來的還有他攢下來的津貼一百六十塊錢,囑咐有一部分給小妹,小妹該定媒了,要買衣裳買嫁妝。

黃梔子淚眼朦朧的,不住的念叨:「老三這孩子,月明,你三哥念著你呢。」

宋月明讀完信,喉嚨里跟噎了一團棉花似的,宋建軍十六歲去當兵,一兩年才回來一次,和原主感情一般,因為三哥太老實,不像宋建鋼會說好聽話,但現在……

「媽,我給三哥寫回信吧?」

「對對對,給他寫,跟他報喜,說說你定媒的事兒,還真是趕巧了,你三哥寫這信時就是你定媒的時候!」

宋月明按著每個人的口述寫信,下筆時卻猶豫起來,她和原主的字跡不同,平時給宋建軍寫信,要么是她要么是宋衛國,這會露餡的吧?

「媽,你們說吧,我先寫一遍潦草的,等你們說完我再謄寫一遍。」

「中,你想咋寫咋寫!」

宋月明松一口氣,照著他們說的一字不落的寫下來,寫完也不讓他們看,端著煤油燈回自己屋:「等明天我讓你們看一遍寫好看的!」

黃梔子偷笑:「這是知道你三哥的好了,趕緊表現表現是吧?」

宋月明一臉的理所當然:「那肯定的啊!」

煤油燈不夠亮,宋月明又習慣早睡,可模仿別人的筆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找到原主寫字的特點熟練度上來速度就快了。

這一次,宋月明足足寫了四大張稿紙,把宋家人包括大寶的童言童語都給寫進去了。

正在山溝溝里訓練的宋建軍收到這厚厚一封信還很疑惑,難道把他寄出去的信給打出來了?但拆開一看確實是自家小妹的筆跡,往常這丫頭寫信可沒這么細致過!

不過,此時,第二天一早把寫好的信交給宋衛國寄出去時,卻惹來他哈哈大笑。

「爸,你笑啥?」

宋衛國指指鏡子,宋月明一頭霧水的去了,晨光熹微中,只見鏡中少女鼻孔黑黑,仿佛晚上去挖煤了!

「哈哈哈,妞妞,這回你寫信用功了!來來來,給你一塊錢辛苦費買糖吃!」

宋月明哼了一聲,還是不客氣的接過那一塊錢塞到褲兜里,轉身奔到井台邊使勁洗臉,臉埋在水里卻聽到宋衛國還有其余人笑聲更大!

她這也算彩衣娛親了吧?

送帖前一天,宋月明將金條轉移陣地,挖過的坑填好,大黃魚小黃魚做過偽裝後統統塞到床和牆之間的縫里,翻過的地方宋建鋼不會再來一遍,他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只會想法子舍棄或藏好剩余的金子。

……

農歷七月初二,老黃歷說這天百無禁忌,衛雲開和魏家人在媒人的帶領下、拎著六件禮來宋家送婚帖。

所謂婚帖,就是將男女雙方在某年某月某日訂下婚事的字樣寫在兩張紅紙上,兩家各持一份。

魏家人打扮一新,都是喜氣洋洋的,宋家人也不例外,大寶第一次見家里來這么多人,人來瘋的高興到不行,尤其這位新晉小姑父很耐心的給他剝瓜子,他只要張著嘴巴等吃就行。

「這孩子,有當爹的樣兒!」

一眾人都笑,王寶珍真心實意的說:「雲開結了婚,俺們兩口子也算對得起恩人,以後只要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就中!」

黃梔子不住的點頭:「是這個理兒,俺家就這一個閨女,只要親家好好對她,她要是不懂事,你們盡管來跟我告狀!」

兩個媽你倆我往的都為了自己的兒女。

宋月明坐在一旁,臉頰紅紅的,她今天的主要情緒表達就這么多,就是個害羞的待嫁姑娘!

大寶靠在衛雲開身邊吃瓜子仁兒,過了一會兒小姑父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個奶糖,指指小嫲嫲,大寶笑嘻嘻的接過奶糖,屁顛屁顛扭到宋月明面前,揚著小肉手遞過去:「小嫲嫲,糖!」

宋月明回過神接了,捏捏大寶的臉蛋,倉促的看一眼衛雲開,他仍舊笑容淡淡的。

媒人宋衛琴瞧見了這一幕,故意拉住大寶的手:「大寶,你跟大姑奶奶說,誰叫你把奶糖給你小嫲嫲的呀?」

大寶覺得自己可聰明了,反身一扭指著衛雲開:「他!」

「他叫啥?」

「唔……」大寶忘性也大。

「哈哈哈,大寶,那是你小姑父,叫小姑父他給你買糖吃!」

大寶奔過去,響亮的喊了一聲:「小嘟嘟!」

頃刻之間,哄堂大笑,宋月明和衛雲開都是耳朵紅紅。

衛雲開強自鎮定的剝了三四個瓜子仁兒塞到大寶嘴里,防止這小家伙再做出什么驚天之舉!

宋月明垂眸捏著那顆奶糖,沒有拆開,卻仿佛已經嘗到了它的甜味。

送婚帖的還有另外一項,那就是彩禮。

兩家大致商量過一個數,現如今給多少彩禮的都有,疼閨女的娘家要的少,覺得自己要少一個勞動力、賣閨女的就要的多,也有兩袋棒子面就娶回來的媳婦,黃梔子從一開始就打算把彩禮交給閨女自己過日子,她要了不少,一百八!

王寶珍打心眼里想把衛雲開的婚事辦的風風光光,要不然對不起老首長!宋家要一百八,她估摸著宋家也不會把彩禮昧下,只要交給宋月明那不就是轉個圈又回到自家手里了嗎?

「給二百!」

她估摸著衛雲開不會不答應,帶人家去城里就花了不少錢,應當是對媳婦滿意的。

誰知,衛雲開忽然插嘴說:「給二百九吧。」

「啥,這是不是太多了,萬一,宋家不讓帶回來咋辦?」這二百九可是衛雲開大半年的工資啊!

「就給二百九吧。」衛雲開拿出一沓錢,剛好是二百九。

王寶珍不許,「不行,我們這還有你的錢,這婚事必須我倆出錢給你辦!」

二百九就是二百九!

王寶珍將紅手絹包著的二百九十塊錢塞到宋月明手里,笑盈盈的說;「閨女,這二百九十塊錢你收著,我就盼著你跟雲開能長長久久的!」

這下輪到黃梔子和宋衛國驚訝了,可心里舒服啊,魏家這求娶的姿態擺的低低的,以後閨女嫁過去不受氣!

宋月明掩下驚訝,小聲道:「我知道了,大娘。」

王寶珍拍拍她的手:「我還等著你趕緊改口呢!」

這話,宋月明不能接,宋衛琴做媒人當然要偏向自己娘家侄女,上前解圍道:「那咱得挑個好日子不是?再商量商量!」

「對對對。」王寶珍笑呵呵的附和。

松了婚帖也沒這對未婚男女的相處時間,兩家人來回打趣熱鬧之後,到日落黃昏才離開,婚事徹底定下來,就等選個日子結婚,兩家人都安了心。

不過,等宋月明的彩禮金額傳出去,村子里漸漸飄出來一些流言。

「衛雲開命硬!方的很!」

「上一個相媒見一面就把人克死了!」

「聽說他親爹娘也是他克死的!」

黃梔子聽到臉都綠了,這是咋回事,孩子親大姑說的婚事總不至於騙人吧?

魏水村里,王寶珍也漸漸打聽到宋月明嬌氣的名聲,一時皺眉不已,娶回來一個不懂事的嬌小姐可咋辦?

媒人的話有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