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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齊樹雲和馬鳳麗就是來說酸話的，順便摸清楚這個三弟妹是什么脾性，謹防老三兩口子繼續占公婆的便宜，順便挑撥離間。

不就是彩禮打眼嗎？那就讓你們好好嘗嘗眼紅的滋味兒，兩人沒討到什么好處，卻也不好指責什么，隨後就跟沒事兒人似的轉移話題，閑著說話，宋月明說話不耽誤打毛衣，手上速度不慢，很快毛衣下擺的形狀就出來了。

馬鳳麗試探著問：「弟妹，等俺買了毛線，你也給打一件唄。」

宋月明笑眯眯的抬頭：「行啊，不過我也是第一次打毛衣，不知道打出來啥樣兒，等打出來看看再說？」

「好啊。」馬鳳麗也不敢一下子把話說太滿，萬一這個毛衣打不成，拿過來毛線拆拆打打，不就不暖和了么？

齊樹雲酸溜溜的問：「鳳麗，你給誰打毛衣？」

「給強強，他連一件像樣的毛衣都沒有，再過半年就該上學了，不得有一件新衣裳，他穿小了，還能給琳琳穿，接著小勝都能拾著。」

「唉，俺臭蛋兒啥時候才能上學咧！」

「小孩兒長得快。」

馬鳳麗扭頭笑著問：「弟妹，老三……咋樣？你倆可得趕緊生個孩子，咱媽現在閑著，剛好給你們帶孩子，這住的還近，干啥都方便。」

她說著還擠眉弄眼的。

宋月明秒懂，只是裝害羞低頭：「嫂子，你倆別老開我的玩笑！」

齊樹雲哈哈大笑，大大咧咧的說：「都是結罷婚的人了，還不好意思啦？俺這倆嫂子可不是外人，以後誰還能比咱親？」

馬鳳麗也點頭：「大嫂子說得對，弟妹，你別不好意思，有空就去俺家坐坐，咱們帶你認識認識人。」

「好，我知道了。」宋月明暗暗感嘆自己手段稚嫩，好賴話都讓人家說了，裝的跟多親似的，這兩人不一定有多壞，但剛打交道凸顯出來的性格就讓人不喜歡，跟這兩個妯娌來往，最多做多以前跟同事相處，做朋友做親戚有多么親近，那她就是真的傻。

她們三個說話，倆人的五個孩子也沒耽誤玩，里里外外的跑著捉迷藏，還不會走路的臭蛋兒在齊樹雲膝蓋上坐著，看著哥哥姐姐們來回跑著玩，也哦哦喊著要下地去。

齊樹雲聽的煩了，直接把小雪叫過來：「你領著弟弟玩！」

小雪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兩手放在臭蛋兒腋下讓他學著走路，少一個玩伴，馬鳳麗家的兩兒一女也停下來，賴在大人身邊，倒是不會進到新房里胡亂鬧騰。

宋月明忽然想起來什么，站起身快步走到卧室拉開抽屜拿一把奶糖，出來分給五個孩子；「剛一直打毛衣，忘了抽屜里還有幾個糖，吃不吃？」

女孩兒都先看自己媽，最大的強強伸手拿走兩個，嘿嘿笑著跑走，小勝有樣學樣，要伸手抓，奈何身高不夠，宋月明笑容不變的分給他們一人一個，連齊樹雲和王寶珍也有。

「還不快叫花嬸兒！叫了以後還有糖吃！」馬鳳麗樂呵呵的捏著那個糖，提醒怯生的孩子。

四個孩子齊齊都喊了，宋月明抿嘴笑，這專屬於新媳婦的稱呼啊，她盼著附近趕緊有人再結婚，那樣她就不是最新的了。

又過一會兒，魏春華從老院過來了，她十四歲剛上初中，個子偏矮看起來小小的，手里揣著糖，走過來笑眯眯分給五人，一人一塊，很大方，也很習慣的帶著幾個孩子一起玩。

十點多鍾，齊樹雲和馬鳳麗終於挪屁股走人，宋月明舒一口氣，坐在門口安心打毛衣，最好趕在去宋家前把毛衣打出來。

她正打的入神，忽然聽到一陣輕輕地腳步聲，抬頭一看，魏春華手里拿著東西過來了，用枯黃玉米皮包著的烤紅薯，遠遠就能嗅到那股香甜氣味。

「春華？」

魏春華仍然害羞，走到她面前把細長條的烤紅薯遞過來：「媽讓我拿給你的。」

估計老院在烤火，順帶著烤幾個紅薯，宋月明放下毛衣，接過烤紅薯慢慢剝皮，應該是剛從火旁邊拿出來仍舊燙手。

「你咋不吃？」

魏春華搖頭：「我吃過了，媽說紅薯烤的慢，剛才沒讓我拿過來。」

宋月明連忙接過來另一個放到桌上，小孩子皮膚更嫩，她吃一口香甜的烤紅薯，轉身到卧室抽屜拿一把糖塞給她：「我這也沒啥吃的，你拿著慢慢吃。」

「不要，我有。」

「你放起來慢慢吃唄。」這陣子也就是辦喜事才不缺糖吃，宋月明吃不吃都無所謂，但對有好感的小姑子好點也沒啥。

魏春華紅著臉接下來了，歪頭看宋月明小口小口吃完烤紅薯，擦擦手繼續打毛衣，很好看，和另外兩個嫂子很不一樣。

「春華，你上幾年級了，學習跟得上嗎？」

「初一，還行吧。」

宋月明想問考試成績咋樣，話出口的瞬間給咽回去了，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她還是做個和氣點的嫂子吧。

魏春華也松一口氣，她真怕嫂子繼續問下去，再問起來期末考試，那才難受。

兩人隨便說了一些，魏春華沒有久留，看到衛雲開回來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一溜煙兒跑回老院，惹得宋月明奇怪的看一眼衛雲開：「春華很怕你？」

「有點兒，我總問她學習成績。」

宋月明了然，心道那要是我，我也討厭你，但說出口的話卻是：「桌子上有個烤紅薯，是媽讓春華送過來的，我吃完一個了，那個你吃吧。」

衛雲開嗯了一聲，拿起來紅薯剝皮吃了，紅薯皮也放的很規矩，沒有直接扔到地上。

宋月明暗暗觀察著，也不耽誤打毛衣，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抬手一看表，開啟民生話題：「你餓不餓，中午吃啥？」

「你想吃啥？」衛雲開吃飯真的不挑，態度完全就是由她來做主。

「唔，面條？」她憋不住想秀一發廚藝。

衛雲開當然說好，宋月明放下毛衣興沖沖去找面和活面的瓦盆，瓦盆又笨又沉，她扭頭求助衛雲開，衛雲開二話不說拿到廚房再清洗一遍。

宋月明用葫蘆瓢舀一瓢白面送到廚房，挽起袖子開始活面，手擀面的面團要活的軟硬適中，再用一根長長的擀面杖擀開，一遍接一遍，讓面變得更加筋道。

他們的新廚房里沒有擀面杖，看起來准備的都挺齊全，但有想不到的缺東少西，宋月明沒有責怪王寶珍准備的不周全的意思，直到現在人家做的真的沒得說。

「媽，你擀面杖用不用？我想做點面條，沒找到擀面杖。」

王寶珍麻溜兒拿出來一根擀面杖，疑惑道：「我是不是忘買了？」

「我剛沒找著，等逢集我再買個就行了。」

「那行，你先拿著用，你給家里還會擀面條？」王寶珍還記得關於新媳婦嬌氣的傳言，結婚分家前她就懷疑倆人一塊兒過日子能不能吃上飯，但早上做的雞蛋餅還行，她就不好再說啥。

宋月明嘴上謙虛：「看我媽跟我嫂子做過，我先試試做的啥樣，不會再來問你吧，媽。」

「……中，晌午別給俺做飯了，你倆夠吃就中，我做著飯呢。」

「知道啦。」

宋月明拿著擀面杖往回走，她哪里不知道王寶珍在擔心什么，嬌氣嘛，還真不是假的，但吃飯上，她敢以吃貨的品格保證絕對不會委屈衛雲開，但要是讓她下地干活，家里家外一把手，那可能真的很有難度。

最多撐到明年開春，就得露餡。

宋月明滿腹心思的回到廚房開始擀面條，這根經年的擀面杖用的很順手，案板也是嶄新的，先撒一層面粉鋪滿案板，接著把面條放上，開干！

衛雲開靜靜坐在燒火的小板凳上看她熟練的動作，這位嬌姑娘和傳說中的很不相同。

擀好面條，宋月明找出來昨天分給他們的一塊五花肉，大約有一斤多，她切下來一小塊再給切絲，還不忘吩咐衛雲開：「給我剝一棵蔥唄，再弄一小塊姜。」

衛雲開一一照辦，宋月明思索，這是蜜月期的好說話，還是真的願意干活？

不管咋滴，現在願意干活就成，當大爺等著吃飯，不行。

蔥花爆香，下姜片放肉絲，加鹽和醬油，炒到差不多熟了再按飯量加入將近三碗水，水開下面，等面煮熟盛出來，簡版肉絲面就給做好了，舀出來兩碗一人一碗，吃完自己盛。

「好吃嗎？」

「很好吃。」

宋月明故意問：「你不覺得面條太厚了嗎？」其實她就喜歡吃這樣的。

他搖頭，笑意漸濃：「我喜歡吃厚點兒的。」

衛雲開說的真心誠意，王寶珍做面條喜歡擀薄，但他喜歡稍厚有嚼勁的面條，這一碗就剛剛好。

「那，以後就這樣做吧。」

「行，你喜歡吃薄的也就擀薄。」

宋月明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一碗面條下肚，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很舒服，她放下碗送到廚房，惹來衛雲開疑惑的詢問：「你吃飽了？」

「對，剩下的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衛雲開的目光掠過她厚衣服包裹著仍舊修長苗條的身材，忽然低頭，並未催她再吃什么，現在、就挺好的。

農村的冬天很悠閑，尤其是現在大雪阻路，午飯後宋月明繼續織毛衣大業，衛雲開則在東屋看書，氣氛還算安靜溫馨。

宋月明坐了半小時站起來活動頸椎，在堂屋里走來走去，她得好好愛護這具年輕的身體，而後又坐下打毛衣，一直在書冊上目光游離的衛雲開悄悄看她，確定她並沒有什么和自己說話的心思，只得重新看回書本。

又一個半小時，他正看的入神，忽然聽到宋月明的聲音由遠及近：「你不站起來活動活動嗎？一直低頭脖子不舒服的。」

衛雲開沒什么感覺，但身體很聽話的站起來，看她搖頭晃腦的跟著學：「你頸椎不舒服？」

「時間長了容易不舒服。」

她猶豫了一下，走過來再次翻看他的書，結婚前兩人見面還是熟悉的，但結婚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陌生讓兩人不大習慣。

「這些書你估計不會喜歡，這里還有一些故事小說，你看看喜歡不？」

衛雲開從桌下拉出來一個箱子，里面的書不多，有二十幾本，摞在最上面的就是四大名著，紙張陳舊泛黃帶著一股霉味，應該堆積了很長一段時間。

宋月明老實不客氣的翻找想看的，在一摞書的中間看到一個黑色筆記本：「這是什么？」

衛雲開眸中有片刻的哀思，並不阻止宋月明拿出來翻看，並輕聲解釋：「是我爺爺留下的筆記。」

「啊，那我還是不打開看了。」

「沒關系，只是一些食譜筆記。」

宋月明越聽越糊塗，難道衛雲開的爺爺是個廚子？好像不是吧？

衛雲開接過未翻開的筆記本，掀開扉頁看到上面鐵畫銀鉤的筆跡，淡笑著翻給她看：「爺爺是個老饕，喜歡搜羅各式美食，愛吃的就記下來，讓爸爸做給他吃，我來時偶然帶著這筆記本過來，本來應該燒掉還給爺爺的。」

「你當時很傷心吧。」完美溫馨的家一夕之間被迫害，最重要的親人都離他而去，原本的天之驕子被帶到鄉下過日子。

「爸爸讓我當個男子漢。」

輕描淡寫的一句掩蓋被悠悠歲月打磨的傷痛。

宋月明看了兩頁，是各式菜譜，對信息發達的後世來說不算特別珍貴，但就現在來說，是挺珍貴的資料。

「你還是收起來吧，留個念想。」

衛雲開握著筆記本，沉吟片刻交到宋月明手里：「不了，你看看有沒有用。」

他覺得她剛才看到菜譜的驚喜很動人，不讓爺爺的筆記一直藏在不見天日的角落里，交給廚藝不錯的孫媳婦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宋月明驚訝極了，接過筆記本信誓旦旦的保證：「我一定會很愛惜，不會弄壞的！」

「好。」留著當傳家寶也不錯。

菜譜筆記的魅力比打毛衣更有吸引力，宋月明愛不釋手的翻看七八頁，大多數菜式她都吃過見過，若是貿貿然做出來還要費力解釋，現在好啦，有這個菜譜筆記在許多問題就迎刃而解。

但由於老爺子的筆記過於龍飛鳳舞，有些字還儉省筆畫，宋月明只得不斷打斷衛雲開，問那個字是什么，衛雲開也不厭煩，一個個教給她。

「我耽誤你看書了嗎？不過等我學會這些菜式就做給你吃呀！」

衛雲開一本正經的答應：「好，我給你燒鍋。」

霎時，宋月明眉開眼笑：「好啊，分工合作才更快！」

這位同志的政治覺悟可以說是相當的不錯，值得獎勵！

……

獎勵過後，衛雲開給她拿著電燈照明，宋月明下床處理干凈，再凍得哆哆嗦嗦爬上床，長舒一口氣，身邊的熱源不用白不用，她手腳並用的占便宜。

冰涼的腳讓衛雲開哆嗦了一下，翻過身側躺著面對她毫不吝嗇的給予更多熱量。

宋月明幸福的擁抱熱源，感慨道：「你脾氣真好，我小時候跟我媽睡覺，我媽都不讓我腳碰她，嫌我腳涼。」

衛雲開啞然失笑：「那我要是不讓你暖呢？」

「那就沒得聊了。」宋月明睡意沉沉，說話時也不大顧忌。

「那我們還是有的聊吧。」

宋月明咯咯笑，很不客氣的貼上仍舊冰涼的手，只是他的反應讓她下一秒心有余悸的撤開身子，衛雲開似乎也羞惱於自己的不淡定，將她拉回來，按在懷里。

「別亂動，睡覺。」

宋月明輕笑，也是真的累了，很快貼著他沉沉睡去，衛雲開一人睜著眼面對無邊的黑暗，意識到自己在笑，又輕咳一聲，只是身側的人沒什么動靜，他一手握著她柔軟微涼的長發，想挪動另一只手又怕吵醒她，短短三個晚上他已經不能更清楚她有多么的會撒嬌，和白天一點都不一樣。

衛雲開找個舒服的姿勢也准備入睡，外面呼呼風聲，他這里卻足夠的溫暖。

大雪後一連晴了近十天，雪化後又上凍，晚上上凍白天再解凍如此循環往復之下，水泥地終於能騎車，宋月明打的毛衣也成型了，晚飯後，她先讓衛雲開穿上試試大小，只要他能穿，宋建軍就沒有問題。

「怎么樣？」

宋月明覺得衛雲開穿上剛好合適，襯得眉目英挺，她一時看呆了，衛雲開又問一遍，她才回過神，自誇道：「我覺得我太聰明了，第一次打毛衣都能這么成功，對吧？」

衛雲開摸摸平整的針腳，不得不點頭承認：「對，很好。」

「那我們啥時候進城再去買毛線，趕緊給你打出來，要不然冬天都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