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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王寶珍先看看宋月明的臉色，猶豫要不要讓孩子給分吃了，這燒雞畢竟是人家送來的。

宋月明只當沒看見，放下蒜轉身就要離開，誰知道王寶珍叫住她，低聲問：「月明，這燒雞要咋吃啊？」

是問整吃還是撕開吃的意思。

「媽，您看著辦就成。」宋月明不願意當那個得罪人的，燒雞拿過來就是讓吃的，況且人家本來就有意給孫子孫女吃。

王寶珍想了想，對著幾個孩子笑：「晌午吃飯咱就吃，不是才吃過清早飯？我給你們買了糖，讓你爺給拿出來吃吧。」

四個大點的孩子都戀戀不舍的，強強嘟著嘴巴不樂意，上次吃燒雞還是小叔結婚，都好幾個月了，尤其這燒雞拿過來的時候宋月明在鹵湯里熱了一遍，熱騰騰的帶著香氣，而最小的臭蛋兒也是最饞的，他還沒聽懂說的什么，巴巴等著。

聞見燒雞香味兒的不止孩子們，齊樹雲扶著腰走過來，咽咽分泌旺盛的口水：「媽，這燒雞早晚都得拆開，讓孩子吃點唄，你要是不想沾手，就叫我來！」

馬鳳麗翻個白眼，要是讓齊樹雲沾手，她自己能吃下半只雞，她扭頭說：「弟妹，你做的燒雞你去撕開唄？」

宋月明只當沒聽見，剝完蒜剝蔥，沒閑著也不累著。

「不行，客都沒來，吃啥吃，都吃糖去！」王寶珍打定主意不能撕，待會兒閨女女婿外孫都來，燒雞要完完整整給擺上桌充面子的。

她說完就要把燒雞放到鍋里溫著，免得到晌午就涼了，臭蛋兒眼睜睜看著奶奶把燒雞端走，連哭帶蹦的然後直接倒在地上打滾，嗷嚎著：「吃燒雞，燒雞！」

宋月明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但堂屋里的魏根生聽見了，出來把小孫子抱走，哄著他吃糖，臭蛋兒仍舊是閉著眼哭，那模樣與齊樹雲像的不是一點半點，最後被魏根生多拿出來許多糖才給哄住，魏愛國和魏愛軍兩個坐在院子里下象棋，根本沒聽到這鬧騰似的。

時間不早了，魏家出嫁的兩個女兒過一會兒就能到，這里的飯菜要預備起來，等人到了說說話就得吃飯了。

齊樹雲扶著腰依舊不安生，大大咧咧的說；「三弟妹，都說你做飯好吃，今天這頓飯就交給你了唄，讓咱也嘗嘗鮮。」

馬鳳麗也笑眯眯的贊揚：「是啊，我家那三個都說小嬸做飯好吃！」

平日里家里要招待客人有點大事，魏根生會掌勺做菜，但今天過壽當然不能勞動她，兩人就把這看似光榮的任務交給了宋月明，連王寶珍都有所期待的看過來。

宋月明挑眉一笑：「我做飯你們干啥？」

讓她在廚房煙熏火燎，這些人喝茶閑聊，做夢！

「嗨，你嫁進來咱爸第一次過壽，可不得你做飯表表孝心吶，老三還去上班了不回來，去老丈人家怪勤快的。」齊樹雲嘴巴不停地說了一堆。

宋月明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大嫂眼睛挺尖啊，專盯著我家的事兒。」

齊樹雲陰影莫名就想起來她那天凶巴巴的樣子，訕笑一聲不敢再說。

王寶珍來打圓場：「做飯吧做飯吧，看看都做啥。」

「我不知道大姐跟春玲好吃啥，媽還是你看著准備吧，我給你打打下手。」宋月明也不說不干活，但自家東西該拿的拿了，齊樹雲和馬鳳麗都是拎著一斤肉來的，沒道理她拿的東西最多還要被這倆人支使著干活。

「行。」

王寶珍當然不敢強迫，人家說的也沒錯，齊樹雲撿個燒鍋的活，宋月明幫著切肉，這豬肉不新鮮，雖然沒到變質的地步，但宋月明打定主意吃飯的的時候不動。

飯准備到一半，魏春玲和何鵬程就領著何寧寧來了，燒餅夾肉、酒、雞蛋還有一米布，很像是正經來給娘家爹拜壽的，過一會兒魏家大女兒魏春芹來了，她比魏愛國小一歲，魏家五個孩子里徘老二，衣裳洗的發白，身邊跟著兩個閨女，丈夫習有為看起來是個老實人，兩人提著的禮比魏春玲一家還要不如，燒餅夾肉有兩個，雞蛋十來個。

不知是哪個孩子鬧著吃燒餅夾肉，順手把她拿來的給打開了，跟個盤子大小的燒餅里只有薄薄五六片羊肉，那垛子羊肉本來就片的極薄，一二兩肉切薄片就能出來好些湊一盤，而這兩個燒餅里頭的羊肉加起來都不到一兩。

齊樹雲陰陽怪氣的說：「春芹，咱家還是你最會過日子。」

魏春芹臉一片白一片紅，王寶珍心疼閨女，魏根生更是瞪她一眼，直言道：「俺閨女只要來，帶啥我都喜歡！」

此時，老院里有八個會說話的孩子，尖叫打鬧聲一直不斷，魏春玲和魏春芹都要到廚房幫忙，挺客氣的和宋月明打招呼，魏春芹比衛雲開大幾歲，衛雲開來魏家時，魏春芹已經准備出門兒，仍舊是不熟悉的。

人多就要多做飯，王寶珍昨天蒸了兩鍋饃，一鍋白面的一鍋二合面的，今天就要做足夠的菜，但能做的材料有限，兩只燒雞是最硬的菜，其次是白菜紅薯粉條炒肉，醋溜土豆絲，醋溜白菜，炒雞蛋，涼拌變蛋再加上點炸花生米就成了。

宋月明出去透風的功夫發現衛雲開已經回來了，正在和姐夫妹夫說話，兩人遙遙對視一眼，又很快分開，今天魏根生過壽就做這樣的飯菜，但她來走親戚那天豐盛的不同尋常，那桌飯菜一定不是王寶珍操持的。

魏家人多，魏老太還從房里出來了，一張桌子肯定是坐不下的，只得去新院將宋月明他們吃飯的桌子搬過來，如此也是勉強坐下。

一頓飯吃的很鬧騰，只那八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就能沒個消停，還有人將話題往宋月明身上引。

齊樹雲這一胎要生在六七月里最熱的時候，她嘀嘀咕咕個不停，這年做月要很辛苦。

「也不知道是個兒子還是個閨女，哎，我都有倆了，這生個啥都中，三個孩子都要養活不了了，小雪你光喜歡往你小嬸家跑，要不你給你小嬸做閨女吧？」

宋月明心知這話是來惡心她的，齊樹雲哪會舍得將閨女給人，倒不是說有多么疼愛魏小雪，而是閨女好不容易養到五六歲，齊樹雲正打算讓魏小雪幫忙帶臭蛋兒。

她瞟了齊樹雲一眼，笑眯眯的：「不是誰都像大嫂一樣有福氣。」

「我有啥福氣……」齊樹雲還要嘮叨兩句，宋月明說她有福氣，心里美著呢，但王寶珍狠狠瞪了她一眼，剩下的話又給憋了回去。

魏春芹可沒看見婆媳倆的機鋒，與宋月明說話時帶著生疏的討好：「弟妹啥時候要孩子，趁年輕趕緊生唄。」

她結婚五六年只生了兩個閨女，婆家人早就有意見，自己也盼著生個兒子，要不是看魏家和衛雲開有出息，說不定早被婆婆說的一無是處。

宋月明只說還早，吃菜時盡挑著青菜吃，沒多久就吃飽了，端著一碗湯慢慢喝，衛雲開朝她這兒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飯後是閑聊時間，衛雲開過來朝宋月明說了一句。

齊樹雲看見就調笑：「三弟真是一會兒都離不得三弟妹，這剛結婚的就是好。」

「大嫂想找大哥說話就說唄，為啥專挑我倆的刺兒。」宋月明徑直說出來，扭頭就朝新院走，眾人以為她甩臉子，一時紛紛看向衛雲開。

衛雲開神態自若跟魏根生說：「爸，我跟人借了個相機，正好你跟月明她爸都過生，想給你們拍拍照片，現在人都在，咱拍張全家福吧。」

魏根生又驚又喜：「中中中，跟誰借的啊？誰來拍？」

「就是我結婚給我拍照片的朋友，月明來拍，她會。」

語出驚人，其余人一聽要拍照片都爭先恐後的打量自己衣服是否合適，恨不能回家把最好的衣裳給換過來。

馬鳳麗摸摸頭發，她上回照相還是強強出生一家子去照相，看向新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充滿熱烈，等宋月明拿過來新相機所有人都圍過來看，恨不得上手摸一摸這新鮮玩意。

「這東西得多少錢按？」

「月明，你真會拍照？咋跟人學的啊？」

「喲喲喲，這厲害了，聽人說要好幾百塊呢！」

「照相，照相！」

這熱鬧起來沒完沒了吃完飯就回房的魏老太也被驚動了，拄著拐杖出來顫巍巍的說：「給我也照一張，我就那一張照片，一點都不好看。」

宋月明當然答應，魏家院子里清掃的干干凈凈，將一條板凳放在堂屋門前，她坐在那兒，其余人都站在一旁或看或小聲議論，等著看宋月明照出來啥樣的，宋月明從容的指揮魏根生幫魏老太挪位置，認認真真給她拍了一張照。

昨天在宋家給眾人拍照，宋老太也是這樣鄭重，這年歲的老人拍照無非是給兒女留個念想，也讓自己有點體面。

宋老太拍完，是魏家老兩口並小閨女魏春華，齊樹雲和馬鳳麗都想把孩子送到眼前，湊著照一張。

「膠卷不多，先給爸媽他們單獨照一張吧。」

王寶珍有點害羞，魏根生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為省膠卷，魏春華站在兩人中間，宋月明指導兩人坐的親密些，順利的拍下一張，再給老兩口照張單人照。

齊樹雲訕訕湊上來：「弟妹，弟妹咱按順序排，該俺家了！」

她生怕剛才說的太多，讓宋月明厭了她，同時心里嘀咕，這老三兩口子可真了不得！

一共五家人，每家只有一張合照，誰也不敢不聽吩咐，眼睛睜的大大的，就等宋月明說照好了才敢動，一卷膠卷只能拍二十四張，多一點都沒有，每家拍完合照就算完成。

馬鳳麗推著強強上前：「弟妹，給俺家孩子照一張唄？」

宋月明壓根沒看他們的各種眼神，算算昨天在宋家拍了十一張。這用掉了九張，還有全家福沒照，她想了想讓八個孩子站在一起拍個合照。

齊樹雲不敢再說話，推推魏愛國，她也想跟公婆似的照個合照，魏愛國瞪她一眼不願意開口。

正好，魏家院外來了一個人，是村長的兒子魏元超，也會用相機，衛雲開請他來給一家子拍個全家福，不然宋月明在拍，全家福入不了鏡頭算怎么回事？

宋月明給全家福留了三張的余地，二十來口人排排站在一起，連鄰居都來看熱鬧。

「喲，根生過生，雲開兩口子還專門借過來相機給拍照，真孝順吶！」

「就是就是。」

「呵呵，這兩口子養他那么多年要是不孝順孝順，不得被人戳脊梁骨罵死，也不看看老大老二家啥德行，要我說這兩口子真不孬！」

「小點聲！」

「我又不是傻！」

魏元超很認真的給拍出來三張，膠卷消耗殆盡，衛雲開接過相機交給宋月明，再與他攀談，小孩子圍在宋月明身邊不走問這問那，吵的宋月明腦仁疼。

這天到傍晚魏家的人才陸續散開，魏根生將那二十塊錢塞過來：「你倆洗照片還得要錢，這錢還給我就太占你們便宜了。」

衛雲開不肯收，來回推辭半天，魏根生佯裝發怒，留下錢就走了。

宋月明正躺在床上給自己按摩腦袋，衛雲開進來將錢放到桌上：「待會兒你收起來，晚上想吃啥？」

這會兒遞到她手里，她都是不願意接的，衛雲開仍舊記得她這愛干凈的習慣，也記得她中午在飯桌上隨便吃點就停筷子了，就是他自己也沒吃多少，還沒到飯點就餓了。

宋月明坐起身思考片刻：「做個酸湯小酥肉？」

「好。」

又是分工合作的一餐，但宋月明一點都不厭煩，反而樂在其中，可中午她一點耐心都沒有，開始反思當時的情緒是對還是錯。

不過，至少當時不難受，宋月明可不想跟那倆人置氣回頭跟衛雲開吵架，那就太窩里橫了，也幸好衛雲開分得清輕重。

吃過晚飯，宋月明洗個澡揉著濕透的頭發就出來了，衛雲開跟在她身後進來，只是周身更狼狽一些。

上了床，兩人開始商量要去縣城的事。

衛雲開到麥忙之後才會被調到縣城，在那之前宋月明需要提前做好准備，去城里做什么就成了最重要的問題，她在年前就想著買個相機，出了宋衛蘭這件事是個契機，她需要有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去說服衛雲開，讓他相信她會拍照，接下來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

原本宋月明的拍照技術就可以，爸爸是個攝影發燒友，她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後特地學過一段時間，那些經驗技術在這時候用來開個照相館綽綽有余。

正好買回來相機又趕上兩邊老人過生日，宋月明剛好可以賣一賣無師自通攝影小天才的人設。

「咱們是買個房子還是租呢？」

衛雲開揉著她的腰，毫不猶豫的說：「買。」

租人家的院子不夠穩定，家里又不是沒錢，如果有了孩子，他不想孩子跟著居無定所的。

宋月明也是這么想的，小縣城與省會離得近，未來發展前途一片良好，就算以後搬走不住，給兩家老人哪一方養老住都不錯，雖然她覺得他們未必願意離開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