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疙瘩湯里還有大塊的雞蛋,衛雲開用勺子舀起來送到她嘴邊,注視著她一口口吃下去,松了一口氣,他真怕宋月明再給吐出來,上次給魏老太送的咸口疙瘩湯,她打從那兒就沒吃過一口黏黏糊糊的東西,但心情正好的宋月明壓根沒想那些惡心人的場面。

這一飯盒的疙瘩湯,宋月明也沒能喝完,一是吃到一半疙瘩湯有點涼口感不好,二是她飯量就那么點,實在吃不完。

「要不,你吃了吧?」

衛雲開猶豫了一下,路上王寶珍跟他說孩子太小,要宋月明多吃點才能喂好孩子,別為了好看不吃東西,但他想著的,從懷孕之後宋月明就沒對孩子不好過,不會為了孩子故意不吃飯,她多喜歡琢磨好吃的啊。

「行。」

衛雲開二話沒說將剩下的湯給喝了,王寶珍聽著他們的對話眼神閃了閃。

黃梔子倒是回頭問:「月明,你現在能吃多少飯?」

「比正常飯量小點。」懷孕後期,宋月明一餐吃不下太多東西,只能少食多餐,免得身體不舒服,現在讓她吃多也吃不下。

黃梔子沒有強迫她吃,問這一句就沒下文了。

吃過晚飯,就都是看著孩子了,人家生完孩子大多數是當天就出院了,宋月明多住一天,明天再出院,守夜就是一個問題。

王寶珍和黃梔子她們要來守,衛雲開也想留下,他明天還有假,連著星期天可以三天都在這兒。

「媽,要不你回家好好睡一覺,等明天再過來。」衛雲開對黃梔子如是說道。

黃梔子不大放心:「讓你媽回去睡吧,咱倆在這兒守著他們。」

王寶珍不大好意思,和黃梔子來回謙讓半天才走了。

宋月明艱難的解決過生理問題就睡了,黃梔子睡隔壁的病床。

衛雲開在宋月明床側打地鋪,病房里沒關燈,衛雲開沒躺下睡,而是坐在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倆孩子,想伸出手指頭摸摸孩子小臉,快碰著了看左左動一下嘴巴,又定在原地。

最後給倆孩子掖好被角,又將宋月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給拿進去,手指拂過她手背上的醫用膠帶,略微緊了緊手。

躺下之後,衛雲開睜著眼睛許久睡不著,閉上眼睛有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爺爺,奶奶,爸爸,我當爸爸了。」

第二天上午,昨天來的人又都來了,宋衛國看見一模一樣的外孫還是喜的什么似的,一人兩塊錢放到孩子小被子旁邊,宋家人第一次見孩子都要給見面錢,免得把孩子給看丑了,昨天他就給過了,也不耽誤今天再給一次。

醫院里對雙胞胎不大稀奇,但婦產科待產的孕婦家人都好稀奇的來他們病房要看看雙胞胎,黃梔子大方的讓人看了個新鮮,病房里有些吵鬧,醫生來過之後,確定沒別的問題,宋月明就要求盡快出院。

但等收拾好出院到家,已經是中午,躺在自己的床上,宋月明長長舒一口氣。

孩子抱回來放到嬰兒床上,這床是宋月明讓衛雲開找木匠做的,兩個一模一樣,她可不敢讓孩子跟她睡在床上,怕翻身時候一個不小心……

也幸好卧室寬大,空地放下兩個嬰兒床還綽綽有余,就是這嬰兒床對黃梔子他們來說有些浪費,哪個孩子不是在親媽身邊摟大的?

不過,「咱家這倆跟人家不一樣,咱是雙胞胎,也正好天暖和了,不怕他倆各睡一個被窩睡不熱!」

宋月明抿嘴笑,她就知道親媽一定支持自己。

堂屋里,宋衛國和魏根生坐著聊天,任誰都高興的不得了,王娟和宋建兵來過一趟又匆匆忙忙回去了,大寶二寶都交給宋建軍看著,他們放心不下。

魏春玲幫著王寶珍在廚房做飯,疙瘩湯出鍋,王寶珍給端了過去,宋月明一看就頭大,她擔心的就是吃飯問題,讓她喝一個月的疙瘩湯還不如殺了她算了,她又不是沒錢吃別的!

「媽,你給我炒點菜吧,我想吃菜。」

王寶珍楞了一下:「人家都是喝疙瘩湯。」

「給我炒個白菜就行,媽,要不你去幫幫忙吧?」宋月明扭頭看黃梔子。

黃梔子正朝她使眼色,就是啊,王娟生了倆,叫吃疙瘩湯都一聲不吭的吃了。

宋月明就知道會出現這場景,又重復一遍:「我想吃菜,不想只喝疙瘩湯,我問過醫生了,大部分東西我都能吃,給我做的清淡點少油少鹽就行,給我炒個白菜都行。」

只吃甜食,太難受了。

「……那還是給你炒雞蛋吧?」黃梔子退而求其次。

「行。」

王寶珍嘆一聲氣,轉身去廚房炒雞蛋,等炒雞蛋端進來,宋月明看一眼有些絕望,炒雞蛋里加了大蔥蔥白,但她最不愛吃雞蛋里加蔥,只好挑沒有蔥的雞蛋吃。

但雞蛋味道淡的幾乎沒放鹽,宋月明吃兩口就放棄了。

疙瘩湯吃了一半就放下沒再吃,漱口睡覺,只不過還沒躺下,就被黃梔子推了推:「不喂孩子?」

「不是還沒醒?」

黃梔子將孩子抱起來,人是沒哭,就是兩腳不停地蹬動,宋月明尷尬的說:「媽,你把門關上。」

「唉,你真是事兒多。」

宋月明左耳進右耳出,在黃梔子幫忙下笨拙又生疏的喂過倆崽,才放心睡去,睡前唯一的念頭是,這倆小崽子以後不會都同時睡醒吧?這也忒默契了點。

等娘仨都睡了,黃梔子才把宋月明吃剩的飯菜端出去,王寶珍一看幾乎原樣沒動的雞蛋,蹙眉問:「咋,她不吃啊?」

「她生來就不愛吃蔥炒雞蛋,沒事兒,已經睡了。」

黃梔子跟沒事人似的去廚房幫忙,一看,嚯,白菜炒肉,醋溜豆芽,還真是。

她能說啥,這不是在魏家?

堂屋里的人也沒商量出來個所以然,按照風俗,孩子出生九天或者十天,要辦酒,女孩一般是九天,男孩十天、十二天的都有,端看有什么好日子。

但衛雲開和宋月明住在縣城,兩邊親戚都在村里,來縣城不方便,現在讓宋月明回去也不方便,新院的房子是空的,只放著衛雲開結婚前用的一些家具,他們要回去住等同於再次搬家,可來回的挪動對大人孩子都不好。

「孩子太小,醫生讓安心養一個月,長大一點再見人,我想著還是等滿月之後再辦酒吧。」

在生孩子之前,宋月明就跟衛雲開商量過這件事,什么辦酒都比不上自家孩子重要,現在孩子剛生下來把孩子養好才是最主要的,況且,京市風俗和此地不同,他也沒什么不好接受的。

魏根生和宋衛國都把倆孩子的瘦小看在眼里,壓在心底的擔心誰都不敢說出來,聽到這說法,一時無言。

魏根生看向宋衛國:「老弟,你咋看?」

最主要做主的是宋家人,辦酒的時候魏家要一切以宋家為尊,就連開桌吃飯,也要娘家人吃完,才輪到婆家人吃。

宋衛國覺得衛雲開說的在理,他現在敢說,就證明自己閨女是知道的,先點點頭,又走出去叫黃梔子。

「滿月再辦?那請滿月咋辦?」

孩子滿月之後娘家要來把閨女外孫接回家,條件不好的當天去當天回,娘家有地方住的,就住上幾天再回來。

「雲開,你這請滿月咋辦?」

衛雲開有點緊張,生怕他們不滿意:「爸,滿月酒第二天再請滿月行不?」

好日子看的是農歷,孩子生在二月初八,滿月酒辦在三月初九,初十日子也不錯,請滿月是沒問題的。

宋衛國略一思索點點頭:「中,俺家那邊親戚我跟你媽去說,你們那邊就你們自己辦,俺家沒啥要求,只要月明跟倆孩兒好好的都中,啥時候辦都不重要。」

他啥都准備好了,哪天辦酒都能讓閨女和外孫風風光光的。

衛雲開連忙點頭:「謝謝爸!」

商量好這件事才吃飯,怕在堂屋吃飯吵著大人孩子,將飯桌搬到院子里,等飯菜端上來,眾人這才想起問孩子的大名,魏根生在家想了好些個名字,但都覺得不大好,也就沒開口。

衛雲開淡定自持的解釋:「大的叫衛銘,小的叫衛越。」

他以手沾水在桌面上寫出來這兩個字,宋衛國和魏根生都覺得這名字不錯,黃梔子在心里念了一遍,銘、越,明月?不就是她閨女名字反過來嗎?這是故意的還是巧合?她可沒當面開女婿的玩笑,暗暗打算等宋月明醒了去問問。

飯後就留下王寶珍和黃梔子在這兒照顧,衛雲開送他們離開之後就到廚房找出來砂鍋,給宋月明熬李大夫開的葯方,是產後活血養虛,祛惡露促進子宮收縮的。

宋月明睡得迷迷糊糊被叫起來喝葯,皺著眉頭喝完,漱了口倒頭再睡,她要把這些天沒睡好的覺統統補回來。

王寶珍和黃梔子正坐在井邊給孩子洗尿布,從生下來到現在,一個壓水一個洗,衛雲開出來把碗洗好就要幫忙,被黃梔子揮手攆開:

「以後你洗的時候多著呢,先看著吧。」

衛雲開乖乖答應一聲,站在一旁觀察怎么寫,倆小崽子生下來拉了一回胎便,他蹙眉忍著不適,聽黃梔子教怎么洗沾上便便的尿布。

「媽,孩子尿布得用到什么時候?」

黃梔子輕松隨意的說:「兩三歲吧,大寶有時候還會尿床呢。」

衛雲開:「……好。」那還真是有的洗了。

王寶珍站在一旁握著壓井桿,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黃梔子能說會道總覽大權,她什么都插不上話,也有點不想說話。

明明這該是魏家,不自在的得是黃梔子。

下午,隔壁胡大娘知道他們帶著孩子回來,就帶著紅糖雞蛋來了,來的時候,宋月明剛醒,正好和她說上兩句話。

胡大娘看著倆孩子也稀奇:「我以前見過一對雙胞胎就是穿一樣的衣裳,誰都認不出來哪個是大的,哪個是小的。」

宋月明神秘一笑:「那到時候我也給他們這樣穿。」

外人分辨不出,她已經可以很輕松的認出哪個是哪個,心里還有點小得意,怪不得她是親媽呢。

來看孩子送禮都是來去匆匆,不能耽誤產婦休息,再說客人也不止他們一家呢,相熟的鄰居得到消息都來了,帶的禮都是一樣的,雞蛋放在笆斗里,紅糖放到一旁摞起來。

到了傍晚,也沒見到魏愛國和魏愛軍兩家來人,黃梔子有心想說一句,但看閨女毫不在意的,也就沒吭聲。

晚飯宋月明直接跟衛雲開交代她要吃什么,小米紅棗粥,炒青菜,還有小半塊白面饃。

「你就吃這些能吃飽?」黃梔子覺得閨女不會享福,她年輕時候坐月子連疙瘩湯也不是頓頓都能喝上,難的時候就清湯寡水的,吃點紅薯饃、紅薯飯。

宋月明認真的說:「我吃這些吃不完。」

但好歹吃的很高興,也幸虧她早早准備了要吃的,要不然現在只能任人擺布。

飯後喂了孩子,宋月明又睡下,倆崽子還沒睜開眼,再充沛的母愛對著那兩張皺巴巴的小臉也會疲憊的。

晚上,黃梔子要照顧宋月明,兩人一起睡,東間書房有衛雲開一張床,王寶珍就睡在廂房,好在,一晚上倆崽子尿一回拉一回,還算省心。

第二天睡醒,卧室里就剩下宋月明和倆安睡的崽子,衛雲開推門進來,一臉的歉疚:「月明,前天和昨天都忘記給你和孩子照相了。」

孩子生在中午,生完收拾好一切都已經是傍晚,昨天也是忙忙碌碌的,壓根沒顧上這件事。

宋月明打個哈欠:「你不說我也沒想起來,我覺得還是等他倆好看一點再拍吧。」

「好。」

「你把孩子抱上來給我看看唄?」

衛雲開醞釀片刻才答應,主要是剛出生的嬰兒太軟,他根本不敢碰,小腿蹬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敢用力,他先給左左抱起來,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抱到床邊一看,還是皺巴巴的,但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眼珠黑亮亮的,像黑珍珠一樣。

躺在嬰兒床上的右右忽然哭起來,委屈的不要不要的,衛雲開手足無措的看向宋月明。

「咋辦?」

「要不,你先把左左放下,去哄那個?」

衛雲開信了,放下左左去抱右右,兩兄弟放在一起都睜開眼了,噪音二重奏的哇哇哭起來。

「那,你要不要看看他們的尿布是不是該換了?」

倆孩子的一段臍帶還沒脫落,用紗布裹著,換尿布的時候要尤其小心不能碰到它,衛雲開解開先哭的右右,只一瞬間,宋月明就屏住呼吸。

「衛雲開,把你兒子抱走!」

衛雲開忍笑:「不行啊,我得給他換好才能動。」

宋月明生無可戀的閉上眼,幸好衛雲開夠厚道,換下來的尿布扔到放著尿布的洗衣盆里,再給擦干凈裹上小被子,接下來就是宋月明的責任了。

他們已經給孩子准備好兩罐奶粉,但剛開始,宋月明還是能喂飽兩個的,輪流給倆崽子喂好,他們睡了,宋月明餓的肚子咕咕叫。

早飯是一小碗紅豆花生粥,半碗疙瘩湯,再喝了葯,宋月明睡的無比安穩。

至於王寶珍欲言又止的眼神,她沒工夫管,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悅。

「雲開,你今天不去上班?」

衛雲開搖頭:「今天星期天,我休息。」

快到中午的時候,齊樹雲和馬鳳麗帶著孩子來了,因為騎著自行車,能帶的孩子有限,一家帶了倆,進到家里都是怯生生的,他們沒來過這里。

見到孫子,王寶珍笑起來,轉身回屋去給四個孩子拿糖,因是招待客人,加上票有限,買的是水果硬糖,含在口中半天都吃不完,除非給嚼碎了。

齊樹雲也上前拿兩個,目不轉睛的打量過這院子,眼睛里都是羨慕:「三弟家的院子可真好看,這就是電視機,得花不少錢吧?喲,快打開叫孩子看看,他們都還沒看過呢!」

馬鳳麗安靜不語,因為齊樹雲把她想說的都給說出來了。

黃梔子聽到聲音,從卧室出來,上上下下將來人打量一遍,似笑非笑的說:「這是月明倆嫂子吧?大老遠的都能聽到聲音了,來了就進來唄,擱外面說話干啥?」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看啥新鮮的呢,出門在外都不知道丟人多少錢一斤!

齊樹雲沒想到宋月明的娘家媽還在這兒,訕笑道:「嬸子在這呢,我還沒來過這兒,不知道弟妹擱哪屋睡。」

黃梔子瞥一眼王寶珍,揚揚下巴:「那咋不問問你媽?這是你家孩子啊,喲,倆閨女倆兒,好福氣啊,不過這孩子還是去院子里玩,你們小弟弟還小,要睡覺呢!」

看電視?看你大爺!

馬鳳麗上前,特地將手里的雞蛋紅糖往上提了提:「嬸子,月明醒了沒,俺倆能進去不?」

「來都來了,進來吧,俺月明可不就等著你們這倆嫂子呢,可算來了!」霉氣不死你。

「這不是……家里忙。」

「喲,那你們得分幾十畝地吧?」這春上地才開化,有啥忙的?

黃梔子嘴上損,臉上帶笑,齊樹雲和馬鳳麗都不敢造次,四個孩子也要跟著進去,站在堂屋的衛雲開連忙拉住強強,怕他們嘰嘰喳喳吵著孩子,再說要是聽不出岳母大人有意見,他就是傻子。

「強強,你們過來,小叔陪你們玩。」

「小叔,我要看弟弟。」

「弟弟睡覺呢,等會兒醒了再去看,你不是上學了,上課聽懂聽不懂?」

這可說道強強的傷心事了,他小聲在衛雲開耳邊說:「聽不懂,小叔你別給俺媽說,她該打我了。」

衛雲開輕笑,帶著他們去看旺財,王寶珍站在廚房里沒人理,抿抿嘴,還是朝堂屋走過去,她要聽聽黃梔子是個什么意思!

來看產婦的女人坐在一起無非是說生產那些事,雙胞胎瘦小也皺巴,齊樹雲看過就開始描述她家臭蛋兒出生的時候是多么的胖多么的壯。

「哎喲,可叫我疼死了,這小子長到現在也壯!三弟妹,你家這倆可得好好養活啊!」嘖嘖,這么瘦,還不如生一個,要是。

宋月明躺在那兒笑容不變:「孩子小好生,我不不像嫂子,我受不了那個疼,醫生也說啦,雙胞胎這樣很正常,以後吃好點就養回來了,養孩子的錢不能省。」

齊樹雲的笑容裂了,她來時還想著不能得罪宋月明,可看人家一下子生了倆兒,那心里就不是滋味兒,忍不住說酸話。

黃梔子哼笑一聲:「那個臭蛋兒是你的兒?吃的怪胖,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到時候找媳婦都不好找,以後還是少吃點吧!」

呸,她外孫孫現在睜開眼都比臭蛋兒眼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