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宋月明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哪邊的。

「宋建鋼。」

宋月明不感興趣的聳聳肩：「碰見就碰見唄，人家現在有錢了去市里也很正常啊。他們找你了？」

「正好碰著，他說要去南邊掙錢，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他們還想托我買兩張火車票，咱們貨車也能去南邊，只不過最多坐三個人，車上本來就要有司機和押車的，我覺得坐不下就沒開口，但是火車票幫他們問到了。」

縣城沒有去南邊的火車票，市里去南邊的火車票有限，有時候排不到你就賣完了，宋建鋼兩口子在市里蹲了兩天也沒買到票。

饒是宋月明說過不喜歡跟宋建鋼來往，但岳父岳母對他們家多有照顧，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對這位舅兄要幫的小忙，衛雲開就幫了點。

宋月明點點頭：「買就買唄，不用讓他們坐貨車。」

要不然多看不起宋建鋼手里攥著的錢啊。

「他們兩口子都去？」

「嗯，買了他們倆得票。」

那孩子肯定要留給黃梔子照顧了，到底是娘家的事，宋月明沒有多問，掠過這茬，再說點別的，就睡著了。

隔日上午，兩人都留在家，宋建軍賣完菜就來了，來的時候也沒空手，雙胞胎一人一片麥芽糖，還有一兜紅彤彤的桃。

「三哥，我不是說了你來不要給東西嘛，你再這樣我不讓你來了！」

宋建軍舉手：「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今天的菜賣得怎么樣？」

「賣完了！」

宋月明上前一看，菜簍子里空空如也。

去年冬天宋建兵和宋建軍種毛菇賺了不少，在還沒有反季蔬菜的冬天，新鮮毛菇不要太搶手，兩人都沒有再去乾縣批發蓮藕芹菜的零賣，他們就賣自家的毛菇就忙不過來了，照這個趨勢，今年冬天完全可以擴大規模，到時候完全可以坐在家里等人家上門來買。

「對了，三哥，這是雲開前幾天去市里買到兩本蘑菇養殖的書，你帶回去和大哥看看吧，我還沒來得及回去呢。」

宋建軍接過來如獲至寶，「那感情好，這還叫你倆操心，我跟大哥都要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正經親戚，真心對自家人好，誰去市里跑一趟書店專門給他們找書啊！

宋月明瞪他一眼，成功嚇住他往外掏錢的動作。

「嘿嘿嘿，我不給錢還不行，還那么凶，當心嚇著孩子！」

雙胞胎聞言，做了個鬼臉，他們沒做錯事，媽媽不是凶給他們看的，不在怕的！

說了一陣子蘑菇養殖，宋建軍說起宋建鋼要去南邊掙錢的事，為這事，黃梔子發了一頓脾氣。

宋月明不解：「人家去南邊打工掙錢的也不少，為啥不讓他倆去？」

衛雲開也認真地聽，他怕一不小心辦了壞事。

「咱媽說鋼子在家她跟爸還能管著點，要是讓他倆去南邊，不知道會干出什么事來，就是放心不下唄。」宋建軍想不出去外面有啥好工作，啥也不會不說，要是純粹去賣力氣的話，在家掙的錢完全夠花，用不著去外頭看人家臉色。

「那威威誰看？」這是宋建鋼那兒子的大名，當初小名被孩子姥姥搶先，黃梔子當仁不讓的奪過給孫子取大名的權利。

「還能有外人？咱媽看著唄。」

宋月明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前天雲開在市里碰見他，他讓雲開幫著買了票，現在咱媽也說不動他們吧？」

宋建軍點點頭：「咱媽就是舍不得，也盼著他能真的爭氣掙錢唄，過兩天就要走。」

「走就走唄，人家不是說南邊遍地是黃金。」

「小妹，就算遍地是黃金也得有本事撿才行！」宋建軍就差直接說人得有自知之明，他和宋建鋼有芥蒂，但也願意看見兄弟過得好，沒有酸了吧唧的說話。

宋建軍在家里說會兒話就走了，雙胞胎極喜歡這小舅舅，送到門外還揮揮手，希望小舅舅再來，給他們帶點媽媽不允許吃的零食。

宋月明叉腰，涼涼道：「你們別想了，我剛跟你們小舅舅說了，下次不讓他給你們帶東西。」

左左哼了一聲：「不會的。」

右右舔一口還沒吃完的麥芽糖：「媽媽不要收走！」

「這意思是小舅舅還會給你們帶吃的只要媽媽不收走，你們就有的吃，是嗎？」衛雲開對兒子們的想法了如指掌。

雙胞胎嗯了一聲，連連點頭：「爸爸說得對。」

宋月明眼皮都不抬：「嗯？」

「可是爸爸聽媽媽的。」

衛雲開用一秒鍾讓雙胞胎了解了什么叫做乖巧。

宋月明笑的囂張得意，「這下知道了吧？」

雙胞胎敢怒不敢言，氣哼哼的手拉手回家去。

三天後，宋月明聽到信兒，宋建鋼兩口子坐上火車走了，他們唯一的兒子威威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到底是乖乖跟著宋衛國兩口子生活。

宋衛國兩口子跟宋建兵一家還沒分家，宋建兵不在家家里多個侄子，王娟也不算太小氣，加上公婆表態明年春上開化就給他們蓋房子分家，更加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孩子。

金秋九月在宋月明熱切盼望中到來，雙胞胎要去上幼兒園了！

兩人差幾十分鍾出生，從小到大打打鬧鬧但感情一直很好，打完很快就能和好，手拉手一起去上學的時候，宋月明和衛雲開都不擔心他們被欺負，反而要苦口婆心的教導：

「要是有人打你們就告訴老師和爸爸媽媽，你倆不能聯手欺負別人，知道不？」

雙胞胎都還很興奮，齊齊點頭。

宋月明打了個哈欠，這倆崽子太興奮，不到六點鍾就醒了，吵著要去幼兒園，她解釋了好幾遍才明白過來還沒到幼兒園開始上課的時候。

去幼兒園送孩子也是拖家帶口的，袁大姐還到點上班，總不能把衛真放在家里，小丫頭已經會爬，破壞力也在與日俱增，可不敢讓她一個人呆著。

出門前，宋月明給雙胞胎拍了一張照片，倆崽子對拍照習以為常，做了個鬼臉，把衛真都給逗樂了。

他們家院子里縣城學校都不是很遠，基本坐落在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的中間，縣城的機關幼兒園也是有條件限制的，一般人家大多不會讓孩子去上幼兒園，大的帶小的，到五六歲去上學前班就行，幼兒園大多也是公職人員的子女。

宋月明可以讓雙胞胎晚半年去上學，卻不能容忍他們再在家禍害兩年，所以在衛雲開從農機站辭職前夕就讓他把雙胞胎上幼兒園的事給辦妥了。

雙胞胎完全不知道怕的，進去幼兒園就好奇的四處看，介紹過老師之後就很放心的跟著人家走了。

「要是有人跟這倆說是老師，會不會很輕松的把他們騙走？」宋月明忍不住腦補畫面，理智告訴她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是很淳朴的，公安老師都是受人尊敬的職業。

衛雲開倒不覺得：「他們倆又不傻，你看來照相館那么多人逗他們都沒有把他們騙走。」

「也對。」

宋月明放心了點，但這一整天也是心不在焉的，到放學時間趕緊接人去。

雙胞胎很興奮，除了身上的衣服臟了點沒別的毛病，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興奮，跟新同學揮手道別的時候還戀戀不舍的。

「上學這么好？」

「好！」

衛雲開很了解兒子們的想法，「他們在咱們那一片兒沒有一般大的孩子玩，大孩子不願意帶他們，小孩子他們又看不上，到學校可算是找著一起玩的了。」

宋月明哪能不明白，牽著孩子的手說：「咱們回家吃飯去，今天媽給你們做紅燒肉，行不行？」

雙胞胎歡呼一聲，蹦蹦躂躂的向前走，倆大人的步伐也輕快起來。

……

上學真的好嗎？

衛家小閨女衛真真同學又是不一樣的想法。

衛真真同學上學時三歲整，春天上一個學期，秋天接著上。

冬天那么冷，被窩那么暖和，衛真真無師自通的有了點別的想法，和媽媽一般白嫩嫩的小臉上滿是委屈，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嘴嘟著，肉手捂著肚子，哼哼唧唧的說：「媽媽，肚肚疼。」

宋月明剛擦好護膚霜，擦擦手挨個給三人抹兒童雪花膏，孩子的皮膚嬌嫩，雪花膏也就是起到不被凍皴臉的作用，閨女小臉上抹的格外認真。

「媽媽，肚肚疼。」

訴求沒有得到重視的衛真同學又重復一遍。

宋月明端詳著她的小臉沒什么不好看的了，才點點頭：「要拉粑粑嗎？」

衛真點點頭，宋月明帶她去了，等拉完粑粑出來，衛真眉頭輕松一點，緊接著想起什么，又捂著肚子皺眉：「媽媽，肚肚還疼。」

「為啥呀？」

衛真難過的撲在宋月明懷里，嘟囔著說：「媽媽，肚肚疼，不想去上學。」

宋月明的笑容終於憋不住，已經六歲上了學前班的雙胞胎哥哥們在一旁捂著嘴偷笑，這一招他們小時候也用過，妹妹還沒有接受要天天上學的現實，有點蠢。

「我回來了。」

衛雲開一手端著一個帶蓋的小飯盆，一手拎著小籠包、油條和油饃頭，還有宋月明和閨女愛吃的炸糖糕。

他把早飯放下，衛真磨蹭過去抱著他大腿：「爸爸，肚肚疼。」

閨女這么可憐，衛雲開差點心軟，但宋月明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他只好硬下心腸說：「那你要是拉完粑粑還疼，爸爸帶你去衛生所打一針中不中？那就不疼了。」

「不要……」衛真乖乖爬上凳子坐下來，面容已經恢復平靜。

「我不疼了，我要吃飯。」

左左和右右大笑：「小妹，這都是我們玩剩下的了！」

衛真撇撇嘴瞪了哥哥們一眼，她夏天真的肚子疼就不用去幼兒園呢。

衛雲開忍笑，閨女這性子、特別是賴床這個賴皮勁與宋月明十分相像，自從入冬隔三差五都要鬧上一次肚子疼不願意去上學，但一說打針立馬就好。

宋月明去廚房盛出來早早燉上的小米粥，又將飯盆里的胡辣湯分給願意吃的人，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早飯，一天的生活就這么正式開始。

衛雲開在家洗碗收拾，宋月明送衛真去幼兒園。

雙胞胎上學已經不用接送，原本送衛真的路上可以順路把雙胞胎送過去，但他倆都覺得是男子漢了，不要這么送，寧願在岔路口分開，他們倆一塊兒去。

「人家都不要爸媽送，他們會笑話我的！」

宋月明只好作罷，反正學校離家很近，他們對這一片也很熟悉，又跟兩人規定過放學回家的時間，對此不用太過擔心。

正是上學的點，路上隨處可以碰見騎著自行車來來往往的行人，孩子坐在二八大杠的橫梁上，臉上捂的嚴嚴實實被送到學校去，送完孩子再騎車匆忙趕去上班。

衛真看人家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跟人家一樣？」但宋月明覺得橫梁真沒什么好坐的，尤其是在冬天。

衛真搖搖頭：「不想，涼。」

她才三歲多點，穿的還是開檔棉褲，外面罩一條條絨褲子，冬天在幼兒園上廁所都要老師幫忙把褲子脫下來，還要避免尿到棉褲上，憑她自己的力氣根本提不好褲子，而當穿著開檔棉褲坐下來的時候，就只剩一層褲子保暖，再坐在冬天的自行車橫梁上，那滋味兒真是誰坐誰知道。

「那你想啥呢？」

「啥時候不上學啊？」

興許是宋月明把賴床的壞習慣傳給了孩子，每到冬天休息日，他們家就很少吃早飯，都是各睡各的。

自覺該負起責任來的宋月明開始給閨女描繪藍圖：「等明年冬天就比現在舒服點，咱家里有暖氣，不會這么冷了。」

「暖氣是啥？」

宋月明認真的給閨女解釋。

縣城的房子即便是家屬院也是沒有暖氣的，這里的冬天說冷也冷，說不冷跺跺腳也能撐過去，鋪設暖氣管道就是可有可無的，但在市里買的那套房子是有暖氣的，空著這么幾年那房子價格接連翻倍，前兩年運輸公司需要抵押貸款的時候房子做了不可磨滅的功勞，即便沒有住也是非常劃算的。

如今，衛生巾的廠子和運輸公司規模都在擴大，衛雲開有打算做些別的，他們打算明年開春搬到市里去住，這會兒說給閨女聽呢，那就是畫餅充飢。

衛真聽過描述很高興：「那咱們快點搬吧！」

宋月明說好，說了這么一會兒話，正好走到幼兒園門前，她彎腰給衛真整理了衣服圍巾，摸摸小腦袋。

「進去吧。」

「媽媽再見。」

衛真蹦蹦跳跳朝幼兒園走，頭上兩個小揪揪一晃一晃的，可愛極了。

宋月明抬手看看時間轉身往家走，衛雲開已經將東西收拾好，她拿上包鎖門，衛雲開將摩托車推出來，這是去年春天買的，他們來來回回的騎自行車實在浪費時間，花了七千多塊買到家，在縣城里都是數得著的。

「走吧。」

宋月明坐到摩托車後車座，摟著衛雲開的腰，趴在他身後可以避免風吹到。

「哪天你舍得讓我騎一下你的摩托車啊？」宋月明很想坐在前面體驗一下這風馳電掣的感覺，但摩托車從買回來就是衛雲開的心頭好，輕易不讓別人動。

衛雲開的聲音從風里飄過來：「我是舍不得摩托車嗎？你摔著咋辦？」

宋月明垂頭喪氣的放棄目標，她腦子會騎，但手不一定會。

所以，啥時候買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