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第79章

「月明姐，上班去啊？」

宋月明隔著車窗朝葛玉鳳點點頭，心中納罕，最近見到葛玉鳳的次數比前面小半年還要多，她這么想著開車向前走出胡同，側首的時候戴在耳垂上的金色耳釘若隱若現，她皮膚白皙，戴金耳釘不顯俗氣，反而是別具一格的美麗。

葛玉鳳眼睛閃了閃，看著面包車從身旁開過，嗅到一縷車尾氣。

衛雲開晚一步出門，鎖好大門騎上摩托車跟著開出來，從路邊走過，葛玉鳳回頭時只看到衛雲開的側臉，他今日穿著打扮的很普通，不苟言笑的側臉尤為讓人心動。

「衛……」

葛玉鳳的話還沒說出口，衛雲開就已經開出胡同，留下一道尾氣。

葛玉鳳郁悶的跺跺腳還是要向外走，學校離家不遠，但她平時住學校宿舍，三兩步就能走到辦公室和教室，今天她要走上幾百米才能到，腳下布鞋有點小，擠得腳指頭生疼。

她低頭看看身上的衣裳，淡紫色的西式褂子，里面是碎花襯衫，都是裁縫手工做出來的，土里土氣的一看就不如宋月明身上百貨大樓里買回來的衣服。

葛玉鳳心里癢癢的很，她比宋月明年輕，一路上都在幻想那些漂亮衣裳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模樣，如果她站在衛雲開身邊，更能與他談笑風生的，宋月明連個文憑都沒有，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花錢。

……

仨孩子都在車里坐著，宋月明順路分別將他們送到學校和幼兒園，學校門口三五不時也有小轎車來送孩子，他們家並不怎么顯眼，雙胞胎下車往學校走，衛真是宋月明送到幼兒園交到老師手上，而後再去中介公司面試約好的保姆。

小學可以允許孩子中午回家吃飯，雙胞胎總是抱怨學校的飯菜不好吃，他們又在長個子，宋月明不敢虧待他們，找個保姆勢在必行。

不過仍舊是白跑一趟，間的這一個還是不行，家里一共有五個孩子，都是跟雙胞胎差不多的年紀，她擔心照顧不好自家孩子。

宋月明又跟接待人說了自家的條件，她理想中的保姆最好是跟袁大姐差不多的條件，四十多歲孩子接近成年，再有點文化，在市里有地方住，現在的房子也沒有條件隔出來保姆房，她不想家里長期住一個外人。

中介也愁：「人家這條件都上班呢，當什么小保姆啊？」

宋月明失望而歸，准備去廠里看看的時候傳呼機響了，溫媛讓她回個電話，她把車停好在報亭找到一部電話撥了過去。

「溫姨？」

溫媛笑著說：「給你找到個保姆，你來看看合適不。」

「謝謝溫姨，我馬上過去！」

溫姨肯定是知道她的條件要求的，既然打電話過來那肯定是八九不離十，去的時候路過水果店，宋月明進去挑兩個沉甸甸的柚子給帶過去。

溫媛和李大夫住在學校家屬院，宋月明把車停好提著柚子過去。

「喲，這么沉？我就不會挑柚子，你挑的肯定甜。」溫媛也不跟她客氣，接過柚子開了一個，捏一塊果肉果然酸酸甜甜的，水分也足。

宋月明說了挑柚子的方法，自嘲道：「我喜歡吃水果，不會挑嘴巴受罪嘛。」

溫媛樂了，吃過柚子開始聊她介紹的保姆人選。

「是我娘家的對門鄰居，她今年四十歲，閨女在本市工作，小兒子剛去上大學，愛人工作忙常年不在家，她如今一人在家很清閑，想找個工作打發時間。沒有文憑，但是字都認得，人也愛干凈。」

這條件基本符合宋月明的要求，只不過她疑問的是：「她家里同意她做保姆嗎？」

別的不說，現在人們對保姆的印象就是鄉下來的，溫媛介紹這人是城市戶口，能接受被人吆五喝六的？

「你們兩口子啥樣兒人我知道啊，你給的工資又高，她沒什么不願意的。正好她來學校附近辦點事，一會兒就到。」

溫媛介紹的這人姓許，外在條件和描述沒有差別，略略談過，她不卑不亢的接受宋月明的條件，仍舊是和當初聘用袁大姐一樣，先體檢再規定試用期，簽合同。

「家里每周會有人過來大掃除，平時你主要工作是照顧三個孩子接他們放學，監督他們寫作業，買菜做飯洗衣服，星期天可以休息，不能跟外人、鄰居談論我們家的私事。」

許大姐應下來，人家條條框框都給規定好了，只要守規矩就不算苛刻，加上工資豐厚，思考之後點頭答應：「好。」

中午在溫媛家里蹭一頓飯，順便測試一下許大姐的手藝，從前的袁大姐是月嫂性質的，許大姐要負責他們日常的伙食，手藝不過關也不行。

幸好許大姐家常菜都會做，一般的雞鴨魚肉也能做個不錯的味道，確定這一點後宋月明就帶許大姐去溫媛的醫院做體檢，一整個面試過程下來，溫媛在旁圍觀的一愣一愣的，得虧沒小瞧過她，真是天生做領導的人物。

等許大姐體檢合格，要來衛家上班，宋月明跟衛雲開正是向仨孩子解釋這件事。

「爸爸媽媽工作太忙，平時的瑣碎事顧不過來，請個阿姨來照顧你們，就跟你們小時候認識的袁大姨差不多，這個專門給你們做飯，幫忙打掃家里的，你們跟她慢慢相處，要是有什么不喜歡的就跟我們說，知道不？」

得讓仨孩子熟悉知道家里會多個人，更得解釋清楚他們為什么請人來做事。

雙胞胎很懂事的點點頭，衛真不大情願的說：「我想媽媽給我做飯吃。」

宋月明摟著她的小身子，認真承諾：「只要媽媽有時間就給你們做好吃的，星期天阿姨休息，到時候媽媽就在家了。」

衛銘嘟囔一句：「真真，媽媽做飯很累的。」

「那好吧，媽媽要說話算話。」衛真摟著宋月明的腰，貼在她身前舍不得分開。

宋月明跟衛真拉鉤保證，笑著說：「你們是我和爸爸最重要的人，但是我倆也得出去掙錢養家，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爭取多陪陪你們，好嗎？」

衛雲開跟著補充一句：「爸爸和媽媽說話算話，不會完全把你們交給保姆的。」

衛越笑嘻嘻的說：「我相信爸爸媽媽說話算話，也會聽保姆阿姨的話。」

衛銘和衛真隨後表態同意，他們都很懂事，自家與別人家不同，人家小孩兒有爺爺奶奶照顧，他們自小都是跟著父母，很少分開，從日常的陪伴到一日三餐的准備，不缺愛也能無所顧忌的撒嬌，全心全意的信賴父母。

宋月明低頭挨個親親他們的小臉：「謝謝我的三個寶貝。」

衛真近水樓台先得月，踮起腳親親她，又在衛雲開期待的目光下跑過去親親他，雙胞胎故意借機靠在宋月明懷里，示威一般看向衛真。

衛真哼了一聲，嘟著嘴巴手腳並用的做到的衛雲開腿上來：「我也喜歡爸爸，今天就把媽媽讓給你們吧。」

嘿，雙胞胎不樂意了，這話說的他們不喜歡爸爸一樣，衛越反應最快，連忙道：「爸爸媽媽我們都喜歡，就是不跟你這個小孩兒搶！」

衛銘重重點頭附和。

衛真啥也不說，就靠在衛雲開懷里，揚著下巴，小臉上盡是傲嬌，把一對父母樂的夠嗆。

隔天周一，許大姐來家里上班，來的時候仨孩子正好要去學校，宋月明想了想，就帶上許大姐一起送他們去學校，他們是走路過去的，出門的時候葛玉鳳從對門出來，看到宋月明先笑了笑。

「月明姐，送孩子上學去啊？唉，這是……你家親戚？」

宋月明微微蹙眉，仍是坦然告知：「是請來照顧孩子們的阿姨。」

許大姐對葛玉鳳和善的笑笑，其實她就是做保姆的，說保姆顯得低人一等，叫阿姨就顯得和氣的多。

葛玉鳳眉目之間的驚訝很明顯，小心翼翼的問：「月明姐，仨孩子這么大還需要保姆啊？」

好奇怪，宋月明在心里嘀咕，聽葛大嫂說葛玉鳳對家里是不屑一顧，怎么對自家那么和氣？因為他們家財大氣粗？或者葛大嫂說的話有水分？再有一點是不符合人之常情的，他們家跟葛家無親無故，就是對門鄰居按著年齡喊年齡大點的叫嫂子，葛玉鳳開口閉口喊她月明姐，雖然她確實比葛玉鳳大那么一丟丟，但是聽起來怪別扭的，葛玉鳳對她最合適的稱呼是嫂子。

宋月明心中繞過這些念頭不過是剎那間，面上還是淡然的笑著：「家里收拾不過來，有些事顧不上就請人幫忙唄。」

他們沒必要日日將時間浪費在瑣碎事情上，有這多出來的功夫，不如多陪陪孩子。

「這樣啊，那月明姐你平時怪忙的。」她這句話說得干巴巴的。

葛玉鳳腦海里不由浮現出昨天放學回家看到的場景，衛雲開手里提著菜籃子，里頭裝的滿滿的，路過賣油條的攤位，又忙不迭去買油條，他照顧的處處周到，宋月明還懶怠到要請保姆。

要是她給這些孩子當媽，一定不會這么苛待他們……

他們本就不大熟悉，葛玉鳳不挑起話題，宋月明也沒心思跟她說話，先將雙胞胎送到學校，再給衛真送到幼兒園，因為小閨女古靈精怪的，宋月明怕她不聽話，特地囑咐一句：「真真，以後讓大姨過來接你，媽媽有時間下班早了，也會來接你，你不要鬧脾氣，知不知道？」

衛真嘟著嘴巴，摟著宋月明的脖子哼唧一陣才點頭：「那好吧。」

「乖乖，媽媽星期天給你做好吃的。」

衛真人小，還不大會算星期幾，只知道昨天才過了星期天，那下一個星期天一定很遙遠很遙遠。

「好啦，快進去吧，跟媽媽和大姨說再見。」

衛真不情不願的從宋月明懷里出來，而後揮揮手：「媽媽再見，大姨再見。」

哈欠，她其實真的不想上幼兒園。

目送衛真跟上幼兒園老師往教室走，宋月明對許大姐笑笑，兩人結伴回去，順路說一說自家孩子的脾性，雙胞胎年紀大點可以說得通，衛真小同學就得多注意一些，她不大確定這閨女跟保姆接觸會不會有什么反彈情緒。

許大姐有些新奇，笑著說：「您對孩子真好。」

可不是，哪兒見過對孩子這么細聲細氣的呢，換別人家孩子不聽話，早就巴掌招呼上去了，這家人很是不同，就是不知道這仨孩子嬌慣的厲不厲害，要是跟別人說不通、聽不進去她說的話，就不好辦了。

「大姐，你也不用有什么後顧之憂，仨孩子還挺懂事的，他們要是犯什么錯誤，對你不尊重，你盡管告訴我，他們平時要做什么，只要在范圍之內，你就別管的太嚴厲。」宋月明也在拿捏一個度，她可不願意看到請來的保姆對自己孩子疾言厲色的。

許大姐也明白這意思，連連點頭：「好。」

「行，那咱們去買菜吧，我再給你說說我們家人的習慣。」

……

雙胞胎中午放學回家吃飯，家里大鐵門沒上鎖，他們推開門進去才想起來，不會是保姆大姨在家吧？

「媽？」

衛銘驚奇的看見宋月明從客廳里走出來，許大姨正在往桌上端菜，瞧見他微微一笑，不過他跟衛越的目標都不是許大姨，一溜兒煙跑到宋月明面前，笑眯眯的問：「媽媽，你沒去上班呀？」

「今天在家，要跟大姨交代點事情，你們倆快洗洗手吃飯，咱們嘗嘗大姨的手藝。」

「好嘞！」

飯菜端上來，許大姐端著自己那份去客房，因為怕雙方都不自在，宋月明提前跟許大姐商量過，他們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午飯許大姐在空著的客房解決，也可以做她臨時休息用。

正是深秋，菜色漸漸變少，他們中午吃的是蘑菇炒肉燜面，咸淡合適，面條筋道，濕度剛剛好。

「好吃嗎？」

雙胞胎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這不是媽媽做的菜，當著媽媽的面誇別人是不是不大好？再說，在他們心里媽媽做的飯是最好吃的。

知子莫若母，雙胞胎在想什么，宋月明一看就知道，故作大方的說：「你們說實話，好吃就是好吃，不習慣就是不習慣，我和大姨都不會生氣的，我和爸爸請大姨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和真真吃好喝好，對不對？」

雙胞胎放心了，一起點頭，異口同聲的說：「好吃。」

「那就好，還要吃個雞蛋嗎？多吃點有營養的就能長的跟你們爸爸那么高。」

「要。」

小孩子上下學就那么點時間，吃過午飯對門葛小松喊一聲，他們就准備往學校去，宋月明送他們到門外，回來時許大姨正在收拾碗筷，再准備拖地。

宋月明想了想，到書房找出來一個空白的筆記本，將他們家平時喜歡吃的菜都給寫下來，又讓許大姐看看，哪一道不會做的就把做法詳詳細細寫出來，半點都不藏私。

許大姐看過之後安心多了，在人家定下的標准之內去做，總比讓她漫無目的亂來的好，再說人家這一家子是真心疼愛孩子，她心底松一口氣，做事卻更認真了。

晚上衛雲開下班回來，習慣性的去菜市場買點菜，回家才發現許大姐已經買好差不多的菜色。

宋月明接過來看一眼，忍笑道：「以後你就省事啦，一星期去一次菜市場就行。」

衛雲開瞥她一眼，淡定自若道：「這不是習慣了么。」

從結婚到現在，都是她想吃什么吩咐給買回來，他自己也很享受這個過程。

晚飯做好，許大姐下班回家，衛家一家子坐上飯桌開始吃飯，宋月明就提到她寫好的菜譜。

「你們想吃什么可以跟大姨說，每個人一天可以點一道菜，其他的要讓大姨給你們做，咱得保證營養均衡長高高，知道嗎？」

「好！」

仨孩子心里覺得，似乎這也沒什么變化嘛。

到晚上休息，衛雲開洗漱後坐在卧室的沙發上發呆，宋月明拉好窗簾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

衛雲開拉著她坐到自己腿上來，半是感慨半是幸福道：「我覺得我運氣真好，孩子們運氣也好，有你這么好的媽媽。」

他見過不少母親如何對待自己孩子的，疼不疼愛且不說，能設身處地的為孩子考慮，平等的與他們交流，就這份心，讓他訝異又受教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