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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們……」

魏春玲心里忐忑，說了個開頭就說不去了。

張康在一旁故作輕松的說：「前年回來來給三哥拜年，但是你們不在家，今年回來不來拜訪就說不過去了。」

他說的很誠懇，筆挺的站在門外。

這么多人站在門外說話也不是回事，今天是走親戚的好日子，胡同里時不時都有人進出，宋月明上前將大門打開。

「雲開，讓他們進來說話吧。」

魏春玲與張康對視一眼，心底輕松起來。

衛雲開示意對來人好奇又陌生的仨孩子往家走，衛真嘟著嘴巴不大情願，家里來了客人她還能如願吃上炸雞腿嗎？

旺財看見陌生人進來，汪汪汪叫了兩聲，衛雲開呵斥它一聲，又乖乖卧下。

魏春玲的兒子張暢暢蹣跚走過去想要看旺財，魏春玲慌忙跟過去，旺財已經十歲，是一只老狗了，看向張暢暢的時候輕聲嗚嗚著示威，但看見魏春玲又搖了搖尾巴。

「嫂子，旺財還記得我！」

宋月明還沒說話呢，雙胞胎不大高興了，這是他們家的狗狗，從小陪著一起長大的，不能跟別人親近！

衛銘故意走走過去摸摸旺財的腦袋，衛越給旺財換了水，張暢暢在一旁看著好奇，但卻不敢更進一步。

衛雲開蹙眉；「別站著了，進來坐吧。」

「好，三哥，嫂子，我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么，就買了這些，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看得上眼。」

張康先笑著說，率先進去將手里抱著的節禮放到客廳里，是一箱健力寶，魏春玲跟在後面，將兩封蜜三刀兩袋雞蛋糕放下，又急著從兜里掏錢，給仨孩子壓歲錢，一人十塊錢。

「來，這是嫲嫲給的壓歲錢，別嫌少，收著吧。」

仨孩子躲著不肯要，等著大人發話。

宋月明將一壺熱茶放下，淡淡的說：「他們都大了，不是要壓歲錢的年紀了，不用給。」

這就是一句暗示，接到命令的仨孩子更不肯要了，魏春玲紅著臉將錢塞到他們的衣兜里，差點把衛真的衣兜給扯破。

衛銘求助性的喊了一聲媽。

「你們去書房玩吧，待會兒再做飯，好了喊你們。」接下來說的話，宋月明並不想讓孩子在場，她拉著衛真的手，借著將仨孩子送到書房的機會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個小錢包，里面放著零錢整錢，這在過年的時候是免不了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碰見人家孩子要給壓歲錢。

宋月明抽出來兩張嶄新的錢，一張十塊一張二十。

壓歲錢大多是雙方給的差不多，他們家仨孩子，碰上人家里一個的好還點，碰上人家倆孩子的大多數時候會吃點虧，但今天就當是換錢了。

她關上書房門出來，衛雲開正在倒茶，茶水慢悠悠幾乎漫到杯口。

宋月明將兩張錢拿出來，二十的給何寧寧，十塊的給張暢暢：「你還小，不會花錢，大的就給你姐姐吧。」

張暢暢懵懵懂懂的拿著錢，何寧寧的直接給放到了衣兜里，魏春玲想攔都來不及，干巴巴說了一句：「嫂子，寧寧都那么大了，不用給她。」

宋月明挑眉：「過年么，就是這樣。」

張暢暢在客廳里坐不住，拉著何寧寧往院子里走，魏春玲想攔著，不讓他們亂跑。

宋月明給阻止了，「讓他們出去玩也好，大人說的話還是別讓小孩兒聽見。」

魏春玲笑容一頓，揮揮手讓何寧寧帶著張暢暢出去玩。

沙發上的張康臉色不是特別好，衛雲開倒滿茶的意思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加上宋月明也無半點熱情，只有魏春玲無知無覺，從包里拿出來一條刺綉圍巾，獻寶似的小心翼翼遞過來。

「嫂子，這幾年沒見我也沒什么好送你的，這圍巾是我親手做的，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宋月明瞟一眼，看清楚是綉品之後，心底浮現出一股異樣感覺，伸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笑著搖頭：「不用破費，我不喜歡。」

魏春玲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手足無措的問：「嫂子，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張康輕咳一聲，低聲解釋；「三哥，嫂子，當時我不在家不知道那件事，給你們添了麻煩真的不好意思，上次回來我就想跟你們道歉來的，但是時機不巧，我……」

衛雲開也喝了一口茶，「你不用解釋，這件事跟你無關，何寧寧不是你的孩子，養在魏家，正好我幫忙出錢報恩是應該的。」

「不、不是的，三哥，當時是我糊塗了，後來我們倆手里也沒多少錢，現在日子好過點，我也能掙錢了，就想著來還給你們，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能因為我的事弄那么生分，我過年回去咱媽一直念叨這件事，說是後悔不該那么做，三哥，嫂子，我真的知道錯了。」魏春玲說著就要站起來。

宋月明一眼看穿，冷聲道：「大過年的，你可別跪下弄臟我們家的地板。」

魏春玲一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衛雲開目光冷峻，帶著嘲諷道：「當年的事情都是說好的，不能反悔，春玲，現在出爾反爾可不是好習慣。」

「我就是知道錯了，當時不該那么做……」

張康僵硬著臉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個信封，里面是一沓錢：「這是這些年你們給寧寧的撫養費，三哥，你收下吧，我心里能好受點。」

衛雲開動也沒動，直接說：「教養寧寧的是魏家，不是我，我給魏家的錢是報恩，你這些錢要給也該給干大跟干娘，不用給我。」

「不是，三哥，你收下這些錢，咱們一大家子還跟以前一樣，別讓咱媽為這事傷心啊。」魏春玲目光里是滿滿的祈求。

宋月明不氣反笑：「咱們本來就不是一大家子人，以前牽扯不清楚，現在都認了干親，你說挽回就挽回，有什么好挽回的？好賴話都讓你來說，你想怎樣就怎樣，魏春玲你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可以理解魏春玲當年的軟弱，再說拿錢買清一干二凈，何必現在再來挽回呢？

「你當年在我家住過一陣子，現在旺財見了你還知道搖尾巴，我自認為對你不錯，倒頭來你盡做一些惡心我的事兒，魏春玲，何鵬程死的時候你天天哭有人可憐你幫你，但你以為現在哭兩聲還會有人原諒你么？」

宋月明的話說的魏春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張康忍著怒氣，他們來，一是想解開當年的心結，為當初的事道個歉，二來是受岳母所托，能夠從中調解讓兩家重歸於好，衛雲開兩口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該對他們這樣的態度。

衛雲開再度端起茶杯：「麻煩你們到市里跑一趟，但今天我們不方便留飯，趁著天還不晚，你們盡快回家吧。」

他豈能看不出張康那隱隱的屈尊降貴，只是心里覺得好笑，撕破臉倒是什么都能看清楚。

張康深吸一口氣：「那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回去。」

魏春玲還不願意放棄，可看著兩人淡漠的目光，也退縮了，她不太明白他們為什么不能原諒她，但話說到這份兒上，只好先回去。

「嫂子，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的——」

宋岳明抬手送客：「和好不和好是小孩子干的事情，東西你們也拿走吧。」

「不用，我們上門拜訪該給的。」

衛雲開不強求，隨意點了點頭：「也成。」

張康抿著嘴去外面將張暢暢抱起來，何寧寧怯生生跟著魏春玲，四人往外走，衛雲開跟過去將大門關上。

客人一走，仨孩子就憋不住的從書房出來了，好奇地問：「他們怎么走了？」

「你們仨不會是在里面偷聽的吧？」

衛銘連連搖頭：「肯定沒有啊，我們就是聽見他們離開的動靜才出來的。」

宋月明手里沒證據，當然不能說人家偷聽，只能一句話打發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那么多事兒，你們剛才說要吃什么來著，我現在就去做。」

仨人一一報菜名，衛越踮起腳去開電視機看電視劇，衛雲開自動自覺到廚房去幫忙。

冰箱里有解凍好的雞腿，宋月明拿出來腌上，衛雲開去清洗排骨，兩人都沒什么興趣去談剛才的事情。

孩子們心心念念的炸雞腿給做了出來，一人一只吃的很開心，宋月明也吃了一個。

飯桌上，衛越還是忍不住問：「媽媽，旺財為啥不沖那個嫲嫲叫喚？」

三歲左右之前的記憶，雙胞胎都忘的差不多了，對魏春玲也沒什么感情，反而很在意自家忠誠的狗狗認識人家、沖人家搖尾巴。

「以前喂過旺財，現在不怎么熟，但是旺財比你記憶力好，它還記得。」

衛越深深的被打擊到了，趴在餐桌上了無生趣的說：「媽媽，我真的不如旺財嗎？」

「有那么一點點，不過你以後肯定比旺財厲害，旺財老了嘛。」

「可是我跟哥哥還很小啊，你不是說我們跟旺財一起長大的，那我們現在都很小，妹妹也很小。」

宋月明不忍心告訴他們，旺財的壽命大概只有十幾年，他們這些年條件好些，對旺財的喂養更加精心，但過了壯年期，衰老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衛雲開倒是知道一些，對倆兒子的教育漸漸沒那么溫柔，怕給孩子養成優柔寡斷的性格，直接說：「旺財的年齡跟人的年齡不一樣，有的活幾年十幾年就會死，但是咱們好好養著，旺財就可以活的很好，你們不要隨便喂它吃東西。」

仨孩子不是很能接受現實，連啃雞腿的時候都沒那么興奮。

衛真歪著頭問：「怎么才能不讓旺財死呢？」

胡同里有過老人去世，小孩子都去看過人家辦白事的熱鬧，早就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衛雲開狠了狠心，一點不隱瞞的說：「沒有辦法，都會死的。」

衛真悶悶不樂的托著下巴，宋月明及時轉移話題，說起午飯後要播的電視劇，衛越興沖沖的比劃起蓋世大俠的招式，又被父母給無情鎮壓。

「先吃飯！」

等吃完飯要收拾碗盤，雙胞胎包攬這項活計，洗干凈之後，拿到宋月明給的五毛錢，倆人也是樂顛顛的投到存錢罐里面。

做完這一切，午後電視劇開始播放，仨孩子看的津津有味，早就忘掉剛才糾結猶豫的事情。

……

倆人挑個清凈時間嘀咕這件事。

「他們過來的事情干大知道嗎？用不用跟他說？」

給了錢就想回到從前，還讓衛雲開做魏家的兒子，事事恭敬孝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宋月明也不可能認回去受回頭氣。

但如果這其中有魏根生的想法，衛雲開心里肯定不好受。

衛雲開想了想：「初二我過去的時候沒聽干大說他們要過來，估計是不知道的，我下午打個電話問問吧。」

他們心里都明白，能鼓動魏春玲來做這件事的很大可能是王寶珍，張康有職位在身，以為他們倆會因此忌憚一二，給個面子，只要有丁點放軟的姿態，日後都可以再慢慢修復。

從前宋月明沒有跟王寶珍虛與委蛇的時間，現在哪來沒這閑工夫？王寶珍當誰是三歲小孩兒？

衛雲開則是苦笑：「魏春玲說再認回去，怎么認回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沒有血緣關系，加上那么多齷齪，他與魏家的關系早就不可能回到從前。

宋月明聽後，斟酌著說了一句：「他們就是篤定你有沒有別的親戚，要是有別人，也說不出什么認回一家人的話吧？」

衛雲開嘆氣苦笑：「還有什么親戚，都找不到了，就算見到姑姑，我也認不出來。」

他一直記著這件事，但當時衛渠跟何婉槿都沒留下女兒的照片，唯一能判定的就是那塊玉墜兒，這些年過去，也沒什么行之有效的辦法。

「再說，要是找到姑姑，我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要怎么辦，要是放棄了，又對不起爺爺和奶奶。」衛渠走的時候風雨飄搖，對遺失的小女兒是有心無力，何婉槿早衛渠幾年去世，到死都牽掛著她。

宋月明捏捏眉心，衛雲開如今身處的地點不同，她也不知道會在什么地方見到那枚玉墜兒。

這幾年里，宋月明偶爾想起這件事，心里感覺都是怪怪的，魏春玲今天拿出來的那條圍巾，無疑不在證明，事情發展軌跡和原文一樣。

未來……

衛雲開看她皺眉，安撫道：「姑姑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就算找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人，說實話我已經沒抱多少期望。」

四十多年過去，早就已經物是人非，記著這件事，無非是因為衛家先人的遺憾。

「也是。」

宋月明暗暗嘆氣，魏家人和衛家人分量不同，衛雲開忠於衛家，自小聽著遺失姑姑的事跡長大，那到底是一份什么樣的感情，她拿不准。

兩人說完，衛雲開去往魏水村打電話，跟魏根生說一說魏春玲和張康過來的事情，說不上是告狀，但他們兩個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魏根生生氣也好，不生氣也罷，衛雲開不想他們自己受著憋屈，亦不會為這件事動什么怒氣，早就成了定局了。

張康和魏春玲在市里找了好一陣子才找到吃飯的地方，張暢暢餓的受不了，發了一頓脾氣才吃飯，何寧寧坐在一旁不說話，該干什么干什么。

張康暗暗觀察之下，心里就帶著一股不喜，今天受氣都是因為她。

從前他認為，就是個小孩子，帶過來給口飯吃已經是仁至義盡，但有了自己的孩子，跟魏春玲感情漸入佳境，讓何寧寧留在老家是最好的選擇。

「沒想到今天巴巴跑過來白白受氣！」張康很不高興，他回家來都是被人捧著的，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魏春玲皺眉：「你別這么說，三哥和嫂子心里有氣是應該的，我早就做好准備了。」

只不過沒想到那么不留情面，連頓飯都不讓吃，如果這件事讓魏根生知道，還不知道會發多大的火，這幾年，魏根生跟王寶珍關系越發不好，去年因為王寶珍說後悔當年的事，氣走他們一家五口，魏根生大發雷霆，為這事跟王寶珍分房睡，被村子里的人看盡笑話。

現在他們過來，也沒落到什么好，要是讓魏根生知道有這一出，還不知道是什么反應。

魏春玲回家路上忐忑不安，剛到張家沒多久，魏根生就臉色鐵青的來接人了。

「爸，你咋來了？」

魏根生冷哼一聲：「我要是再不來，你就把我魏家的臉給丟盡了！」

魏春玲臉色煞白，張康看著不忍，想要上前勸一勸：「爸，我跟春玲也是好心。」

「好心？你倆要是真有好心當時就該對寧寧好好的，現在還說什么，覺著對不住寧寧，想給錢就來給我，魏家的事不需要你摻和！」魏根生對女婿也不掩飾怒氣。

張康自知理虧，低著頭不再說話，將那信封拿出來交給魏根生。

魏根生毫不客氣的收下來：「你們的錢我一分不動，該給寧寧的我都留給她！」

說完，也沒多留，叫上何寧寧一起回家。

張家院子里盡是沉默，章母從外面回來見兒媳婦連個笑臉都沒，又厭惡魏春玲這些年將張康抓的牢牢地，連津貼也只是寄過來點養老錢，好好的兒子一點都不向著老娘，站在院子里抱著孫子張暢暢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