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開輕笑，從身後抱住她，「不全是，是所有原因綜合在一起的結果。」

他不想輕飄飄一句話，將沒有多多來往的責任推到宋月明身上，的的確確，是他自己厭惡，也不屑有那樣的小姑父。

宋月明莫名懂了他的意思，她確實不想做這等「紅顏禍水」。

……

衛雲開給魏根生打電話說了這件事，魏根生覺得不可思議之余也是真心的替他高興。

「唉，我當時要去小宋庄轉轉就好了，就離得這么近咱們還扒天撓地找不著。」

衛雲開對這樣的巧合已經能淡定應對：「誰也沒想到的事兒，好在找到了。」

魏根生在電話這邊點點頭，欣慰道：「開子，帶他們回京市看看你爺爺奶奶，這下，他們是真的可以安心了。」

「好，干大，你想去京市看看嗎？」

聽筒里，魏根生的呼吸有些急促，沉默半晌還是拒絕：「不了，現在正忙著，我去了來回也是麻煩，再說我也沒臉去見老領導。」

「干大，別這么說，現在都過來了。」

魏根生感慨不已：「是啊，都過來了。」

掛斷電話，衛雲開在宋月明的催促下起身去鏡前整理衣服，馬上就要去跟費諶還有他那倆兒子一起吃飯，他們也終於選定送給倆孩子的禮物，是倆小伙兒喜歡的賽車模型和樂高玩具。

見面的時候，衛雲開將這件事大略給費諶說了一遍。

「那是真挺巧的，不過我覺得你是不是有什么後招等著我呢？」

衛雲開指指京市的方向：「你回來了，我得回去了。」

費諶將他的平光金絲邊眼鏡拿下來，咬牙切齒地問：「你這意思是說，讓我在公司上班？你要多多長時間才能回來？」

他剛承諾好好陪陪兩個兒子，准備把工作都推給衛雲開的！

衛雲開原本是答應暑假多工作犧牲一點，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索性攤手道：「一周左右吧，或者更長，我們挺長時間沒回去了。」

費諶無言以對，倆兒子都高高興興收了人家的見面禮，他不能把這要求給拒絕掉啊！

地里的玉米苗已經長到膝蓋，隨風搖曳著希望無限，等玉米長起來，很快就能比人高，從外面看是一道道青紗帳，一路走過來，就是陳清與楊老太的兩個墳頭。

陳清的墳頭稍顯破敗，矮矮小小的，農村埋人用墓碑的不多，都在自家地里頭，後人都知道這里頭埋的是誰。

他們一行四人按著老規矩給陳清燒個紙，稟明要修葺的意思，免去責怪，衛雲開與宋柏恆合力將了兩個墳頭上的荒草給薅下來，打理干凈。

楊敏輕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眼睛漸漸濕潤。

隨後，衛雲開到墳墓前鞠了一躬：

「姑姑，我是衛雲開，後天我們去京市拜祭爺爺奶奶，會跟他們說一說你，我也跟你說一說他們吧。我爺爺是衛渠，也就是你爸爸，他是個英雄，奶奶是何婉槿，早年她是個大家閨秀，說她嫁給爺爺以後也是個女英雄，他們都很喜歡你，那時候爺爺要去打仗，任務很著急，奶奶也有很緊急的工作，她要去做實驗研究一種新葯，當年拋下你實屬迫不得已，請你不要責怪他們。」

「我和表妹是親人，如果日後她有什么難處，我不會袖手旁觀，請姑姑放心。」

宋月明站在那兒看著那小小的墳包，聽衛雲開不急不慢的說話、聽著呼呼風聲，心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感覺讓她漸漸放松，也許無論生前如何，真等到躺在這里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離開之前，衛雲開將一個信封交給楊敏。

「這里面是八百塊錢，你找些信得過的人幫姑姑和楊老太太修一下墓地。」

楊敏蹙眉：「用不了這么多錢，我自己也有錢。」

衛雲開將信封又往前遞了遞，「就當是我替爺爺奶奶出的一份力吧，要修墓地，勢必踩到地里的庄稼，占一些地方，這些都需要你打點了。」

宋柏恆點了點頭：「小敏，你收下吧。」

四人沒有停留，直接開車回了市里，還要准備後天去京市。

這一次去京市不用坐一晚上的火車，約定好時間之後，宋月明提前一周買到了機票，兩家從各自家里出發，在機場匯合，仨孩子興奮不已，這是長這么大第一次坐飛機啊！

衛真在候機室看來看去，一臉的驚嘆：「媽媽，我們真的要坐飛機嗎？飛機怎么飛的啊？」

衛越問：「媽媽，飛機會不會掉下來？」

宋月明面無表情的呸呸呸，「別胡說八道，其余的問題讓爸爸給你們解釋。」

仨孩子又去圍攻衛雲開，衛雲開耐心的給他們解釋，但事實上他自己不懂的地方也有，舉手承諾：「這樣吧，咱們下飛機去查資料，左左喜歡玩航模，到時候讓哥哥給你們解釋，行不行？」

倆小的總算安分下來，乖乖等待登機。

過一會兒，宋柏恆一家也來了，彼此打過招呼之後，孩子們玩到了一起，宋月明笑著看他們。

上了飛機，仨孩子還很興奮，但還算懂禮貌，拉著宋月明說話也有意放小聲音，沒有唧唧喳喳的，飛機起飛後確定仨孩子沒什么不舒服的，宋月明就安排他們睡覺，因為太興奮，仨人早早就起床，完全不符合他們暑假的作息時間，一個個哈欠連天的。

衛越賊兮兮的問：媽媽，我不想睡覺，我想跟航航坐在一起玩，可以嗎？

兩家座位沒在一起，是斜著的前後排，宋航扭頭跟衛越招手呢，宋月明沖他搖搖頭，又低頭跟衛越說：「你的座位在這里，不要跑來跑去，先閉上眼睛安靜十分鍾，好嗎？」

衛越一聽，乖乖閉上眼睛，不到十分鍾就呼吸均勻，沉沉睡過去。

宋月明輕輕捏了捏他挺直的小鼻子，得意道：「我還治不了你？」

衛銘和衛真見狀也乖乖睡過去，衛雲開坐在他們身邊照顧，到下飛機前再把人給叫起來，個個都揉著眼睛打哈欠。

宋月明牽著衛越的手，小聲問：「你們昨天晚上該不會偷偷去看電視了吧？」

衛越打個哈欠，嘟囔著說：「沒有，我和左左都知道今天要來京市，肯定不會偷偷看的。」

「所以其他時候你們會偷偷爬起來看的，是嗎？」

「……我沒這么說，媽媽是你自己說的。」衛越心虛低頭，但嘴上死不承認，他們倆住在一樓，電視機也在一樓，偶爾趁父母睡著打開看一會兒而已，絕對沒有很過分。

衛銘無奈的聽著弟弟暴露小秘密，佯裝淡定，偏衛真故意來問：「大哥哥，你們偷看電視！」

「就看一點點，沒有天天看！」

衛越保證這一點點絕對是真話，看多了早上起不來肯定得露餡，再說有的電視節目並不是很好看，熬夜看了干什么？

衛雲開握住衛銘的肩膀，看他不大好意思的樣子就知道是真的，衛銘不大會撒謊。

「好了，咱們別鬧了，下飛機了。」

踩到地面上，仨孩子四處看看，都覺得不是記憶里的京市，他們分開坐出租車到達酒店，離四合院不遠，是一家挺高檔豪的酒店。

「家里沒有打掃，先住在這兒吧。」

兩家都在酒店住下，衛雲開付了賬，宋柏恆本來要堅持，但敵不過一句地主之誼。

各自回了房間，宋航一下子撲到大床上打了個滾，「爸爸，舅舅好有錢啊。」

宋柏恆沒好氣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孩子家家怎么懂這么多？」

「這有什么不懂的，爸你又不會讓我們坐飛機，住酒店。」

宋蕊氣哼哼的看他一眼，小聲嘀咕；「叛徒！」

宋航氣了：「你說誰？」

「我說你啊！」

宋航不服氣的奔過來，要和宋蕊打架，手還沒伸過來就被宋柏恆一把抓走，這次不像剛剛輕輕一巴掌，力度大到宋航懷疑自己屁股都要分兩半了。

「爸，是宋蕊先挑事的！」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宋航哼了一聲：「我去找舅舅！」

人還沒出門呢就被宋柏恆給拽了回來，楊敏收拾好東西，瞥他一眼：「宋航，不許鬧了，咱們收拾一下還有事要辦呢。」

他們到的時候是下午，晚上還要見兩個人。

蔣大飛和蘭嬸都是似信非信的，尤其是楊敏跟何婉槿並不相像，但他們相信衛雲開的判斷能力，尤其是看到宋家那個女兒宋蕊與何婉槿有五分相似的時候，對楊敏的身份幾乎沒有什么懷疑了。

「找到就好！多個親戚是好事。」蔣大飛欣慰不已。

蘭嬸聽的直抹淚，她自己艱難的時候也掉過一個孩子，而老友夫婦倆牽掛數十年，心里必定是不好受的。

翌日早晨，兩家一起去公墓拜祭衛家三人，墓碑上貼著照片，依稀可見他們當年的風采。

衛雲開如釋重負道：「爺爺奶奶，你們可以安心了。」

小孩子一一拜見三位先人，不過喊人稱呼的時候有點繞不過來了。

雙胞胎和衛真就比較熟練了，他們家里經常看照片，從小就對著照片訴苦告狀，如今明白怎么回事，挨打的時候對著老人照片更是哭的「聲淚俱下」。

衛越還皺巴著苦瓜臉說：「爺爺，我和哥哥偷看電視被媽媽發現了，她要打我，咋辦啊？」

宋月明充滿愛意的捏住衛越的耳垂：「瞎說什么呢？你說咋辦？」

「那，回去面壁思過唄。」

「這份自知之明要保持。」

衛越要哭不哭的說：「好的，媽媽。」

衛銘十分嫌棄的不說話，要是不提這茬，等回家媽媽肯定把這件事給忘的干干凈凈了，傻弟弟啊！

離開公墓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宋航十分自來熟的問：「舅舅，咱們接下來要干什么去啊？」

「去家里看看吧。」

「你家在哪兒啊舅舅？」

衛雲開指了一個方向：「咱們坐車過去，應該很快就能到。」

宋航答應一聲，竄到雙胞胎身邊，他能准確的分辨出雙胞胎的區別，抓著衛越問：「右右，你家好玩嗎？」

「我覺得還挺好玩的，怎么了？」

「那就好，好玩就行！」

四合院里一切如舊，昨天讓人來打掃過，不耽誤今天進去，只不過布置的稍顯簡單，宋柏恆進到四合院里目光變得奇怪去起來。

「這是你家原來的宅子？」

衛雲開點點頭：「對，前面是你父親一家在住，你來過？」

「來過。」還見過那一家人趾高氣揚的一面。

宋月明給幾個孩子拿出來冰鎮的汽水，一一給他們打開，宋嘉和宋蕊比宋航穩重的多，接過去道了謝。

衛雲開抬手看了看時間，對六個孩子說：「我請人送了一桌飯菜到這里，差不多就快到了，你們誰要是餓了可以先吃點餅干。」

他們齊齊搖頭，在院子里四處觀看，好奇得很。

等飯菜送過來，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小孩子的嘰嘰喳喳，一頓飯吃完，六個孩子並排躺在沙發上不願意動。

宋月明與楊敏將碗筷收拾起來，宋蕊乖乖站起來幫忙，衛真歪頭看了看，也來了。

「媽媽，我給你幫忙吧？」

宋月明連忙給制止了，「真真，你和姐姐去玩吧，碗筷不用洗，收起來等人來拿就行。」

楊敏答應一聲，兩人合力做好給桌子擦了擦。

「媽媽，咱們今天不出去玩嗎？」衛真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又巴巴的蹭到宋月明身邊。

「咱們明天再出去玩好嗎？今天大人還要談點事情，明天我帶你去買漂亮衣服。」

衛真哼唧著答應了，看起來有點困，宋月明帶她去卧室睡午覺，四個男孩擠在雙胞胎那間房里，宋蕊在小小的打哈欠。

「小蕊，你去真真房間睡會兒吧，等你們睡醒就可以去玩了。」

宋蕊首先看向楊敏，楊敏站起來問房間在哪兒。

「就在雙胞胎隔壁。」宋月明回卧室里拿一條毛巾被給送過去。

楊敏有些意外，輕聲說了謝謝。

等宋蕊也睡下，客廳里坐著四個大人，宋月明去泡了一壺茶，茶盤里有六個杯子。

不多時，蔣大飛夫婦來了，衛雲開去門外接他們，歉意道：「蔣叔，蘭嬸，真不好意思，大熱天把你們叫過來。」

蔣大飛擺擺手：「這都是小事。」

宋柏恆和楊敏對視一眼也都迎起來，昨晚與這兩位老人見過面，他們並不太清楚這兩位來是要做什么，但心中又有個模模糊糊的預感。

落座之後，衛雲開說明緣由：

「奶奶當年是大家閨秀，但戰爭中捐獻出許多家財，當初我被魏根生帶離京市的時候，身上帶的有一枚傳家的紅寶石戒指，那枚玉墜兒，還有給我傍身的兩根金條和三百塊錢，除此之外我們79年回京市，家里剩下的就是這座四合院。院子是該我們留著的，但爺爺奶奶也該有一份給姑姑的嫁妝還有給你們的東西，我和月明商量過，將四合院折合市值，一半的錢給到你們。」

「今天請蔣叔和蘭嬸來，就是為了做個見證，將前塵往事理清楚，你們二位應當聽說過蔣叔的名號，家里的變動他和蘭嬸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月明從提包里拿出來一張支票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

蔣大飛將支票拿起來看了一眼：「三十萬。」

蘭嬸默默算了一遍，點點頭：「是值這么多。」

楊敏第一反應是拒絕，卻不期然對上宋月明淡然的目光，她手上戴著那枚紅寶石戒指，交握放在身前。

「你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