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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明無奈的安慰:「媽,你先別著急,這不是一個地方的事兒,還牽扯到他在廣市犯過的事兒。」

「我咋能不急啊,他要是關進去,威威可就沒爹了,村里還有人說,他跟楊紅衛頭偷了楊敏綉的衣裳,雲開跟楊敏不是親戚,能不能說說情,讓她大事化小?那楊紅衛還是她親弟弟,她總不能真讓公安判刑吧?」

「媽,這不是我也不是楊敏能決定的,楊敏丟東西已經報警,再說他們倆還放了火,就算楊敏不追究下去,公安也不會放過他們,這叫威脅公共安全,罪名也不小。」宋月明盡量耐心的給黃梔子解釋。

「到底是咋回事,我肯定會跟你說,你先別急,咱等等人家公安的消息。」

黃梔子似信非信的掛了電話,宋衛國坐在一旁眉頭緊皺著不說話。

過了三四天,市里傳出來結果,宋建鋼和楊紅衛偷盜價值數萬的嫁衣,蓄意縱火燒掉店鋪,罪行惡劣,需要等待法院宣判。

黃梔子一聽就病了,倒在床上爬不起來。

但實情不止如此,宋建鋼在廣市舞廳做經理,參與其中經營,聯系賣銀氵步毒的事情他都干過,並且開回來的車里藏著小部分獨品,據宋建鋼交代,是他打算自己開舞廳的時候拉攏客人用的。

開回來的那輛車是舞廳老板送給他的,怕被人看出來他做了翻新改裝,從廣市回來前還跟認識的人借來六萬塊錢,加上在村里借的錢,還有三萬八沒還,一共還有九萬八的外債,而宋建鋼的交代手里的現錢只有一萬多點。

宋建鋼的賬目對不上,吳秀秀主動到市局交代,是宋建鋼參與賭博,輸掉了大部分。

總體算下來,宋建鋼人在市公安局里蹲著,外面有八萬多的欠債,但吳秀秀從市局回來到家里把衣裳收拾一遍。

宋威威去找她,吳秀秀塞給他一百塊錢,急匆匆的說:「媽去你姥姥家看看,她聽說你爸的事兒生病了。」

「媽,你啥時候回來?」

吳秀秀表情一頓,「晚上就回來。」

過了兩天,吳秀秀也沒回來,宋威威不安的告訴了黃梔子,一大家子都出去找人,跑了吳秀秀的娘家,還有她跟宋建鋼的家。

吳秀秀的娘氣得蹦起來:「我都沒見著俺秀秀,你家的兒咋回事,他跟人借錢,現在都來找我要賬!」

兩人的家里鎖著門,宋建兵和宋建軍卸開門板,進去一看,里面東西沒少多少,但吳秀秀的衣裳都不見了,家里值錢的東西更是一點都沒!

黃梔子哪還有不明白的,怒聲道:「她這是看鋼子進監獄就跑了!」

人跑都跑了,還上哪兒找去?就是怕人要賬才跑的!

可這兩口子一個要進監獄,一個跑的沒影兒,那還有借給宋建鋼錢的人都拿著借條找上黃梔子和宋衛國,鬧騰不休的連宋老太也來問怎么回事,兩口子將宋老太送到宋衛民家里住著,在家里急的團團轉。

不僅如此,在廣市借給宋建鋼錢的人打聽到消息也奔到家里來要錢。

黃梔子氣一氣,又把那點病給氣好了,盤算著家里有多少錢夠這么禍害的。

宋建兵和宋建軍都是春天剛收一茬新蒜還沒賣出去,這會兒正是蒜下來的時候賣不上價,大棚里種著新菜投入不少,家里就算有點閑錢也堵不上宋建鋼的窟窿,再說把錢都拿出來,媳婦兒孩子咋過日子?

一堆人天天到宋家門口鬧騰,馬上就是農忙季節,還有人威脅說:「不還我錢,直接上你們家地里把麥割下來拉到俺家去!」

宋衛民家的三個兒子借給宋建鋼一萬多,看在親戚面子上沒怎么催,這會兒都坐不住了,來問宋衛國要錢。

宋衛國只覺得一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直言道:「我砸鍋賣鐵也會把錢給你們還上,就是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錢,得容我緩緩。」

宋月明回來的時候仍是亂糟糟的,車在胡同里開到門口都艱難。

仨孩子坐在車里都嚇一跳,這是咋回事?

「噫,衛國,你閨女女婿有錢,你先借他們的也中,先把俺們的錢給還上!」

「就是,就是!」

衛雲開先下車,七八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你是宋家的女婿,是大老板了,不能不還這個錢。」

衛雲開揚起手示意眾人安靜:「大家先聽我說,來之前我們已經跟二哥確認過跟你們借的錢,你們准備好借條,我會在一一確認之後,跟大家把借條上的本金還清楚,至於宋建鋼說的利息,我們兌現不了。」

眾人都以為把這錢要回來要扯皮一段時間,還有覺得要不回來的,一聽這個說法都覺得可以接受,紛紛點頭:「中!把借出去的錢還回來也中!」

「那大家先讓一讓,我們先進去。」

衛雲開這才打開車門讓宋月明和仨孩子下來,宋月明手里提著一個手提包,看起來不大顯眼卻沉甸甸的,眾人一看哪還有不明白的,人家這是有備而來。

衛雲開關好窗戶和車門才進去,宋衛國站在院子里,急的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爸,咱先把這些賬弄清楚吧。」

女婿開了口,眾目睽睽之下宋衛國也不好說別的,只能點頭:「好。」

仨孩子進去陪著黃梔子說話,三人坐在院子里,宋月明記賬、比對借條,衛雲開給人家查錢、點清,他們倆不大認識這些村里人,宋衛國在一旁負責確認這些人的身份。

從廣市來的四人卻是有公安方面給的確鑿信息,衛雲開將六萬還給他們,撕了借條,簽了收條,忙活一個多小時,才將賬目給對清楚,院子里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宋衛民的仨兒子這會兒有些後悔剛才逼著老叔要賬,這在衛雲開兩口子顯得薄氣了不是?

「叔,俺們……」

宋衛國疲憊搖頭:「啥都別說了,先回去吧,我也想歇歇。」

「誒誒,好!」

眾人散去,宋衛國重重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雲開,這錢我一定還給你,我跟你媽啥事兒都沒了,以後就好好種地,肯定還給你錢。」

宋建鋼的錢還不能動,實際清點的時候根本不到一萬,宋建鋼說是被吳秀秀偷拿走了,剛才一共拿出去九萬八。

「這賬本你叫我收著,我一筆一筆還!」

宋建軍連忙說:「爸,我手里頭還有點,這錢我給你出點吧。」

宋建兵也說:「爸,這不能叫你一個人干,這得干到啥時候?」

衛雲開將賬本遞給了宋衛國,但是笑著說:「爸,這賬本是防著人家當咱不知道來重復要賬的,不是跟你要賬的,這錢我不要,你跟月明說吧,她做主。」

宋衛國愣了一下子:「那不中,那么多錢不給你咋辦?」

宋月明洗干凈手,熟門熟路找到早熟的杏子自己洗了吃,邊吃邊說:「爸,你這意思是說我們家的事兒我不能做主了?」

「那也不行,月明,不能都叫你們給。」兩個應哥的心里過意不去,他們現在能掙錢開始也是妹夫出的主意幫的忙,要不然還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干活,哪能有現在的日子?

「那咱能先別說這了不?忙活一上午我還沒吃飯,咱晌午不做飯了?」

宋建軍一樂,朗聲道:「做,現在就給你做,吃啥報菜名,我讓你嫂子買菜去!不用你動手,回娘家的都是嬌客!」

宋建兵笑呵呵地說:「那我去把你嫂子跟孩子叫過來去。」

事情在內部解決,欠著自家人比欠著外人強,他們心里輕松不少,也有了心情說說笑笑。

黃梔子消沉不少,這么多錢要還到何年何月,可也不能欠著自家閨女叫她吃虧,唉聲嘆氣的說:「當初就不該把他生下來,要他這個兒有啥用?就沒給我省過心。」

宋月明將她拉到里間里,單獨說話:「媽,別說了,先叫這件事過去吧,你看你這些天老了多少。」

「本來就是老了,我要是兩腿一蹬,這些人找誰要錢,那肯定是找威威,這造的啥孽?」

「你看你又說喪氣話,我跟雲開都說了,這錢我們倆不要了,你們該咋過日子咋過日子,都這么大年紀了我們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倆累死累活的?」

黃梔子哭笑不得的輕輕拍她一巴掌:「你說不要就不要,咋恁有錢,雲開就不會說啥?」

宋月明揚著下巴:「這些錢我也能掙出來行吧?再說了,當初我出門兒你偷偷塞給我的金戒指金手鐲,都是他們三個沒有的東西,現在不是值錢了?當時我們倆開公司的時候把那些東西賣了,現在給你們出這些錢也不虧。」

當初宋建鋼從廂房里挖出來的金條金子,是那位老爺子的小老婆留下的,在宋家挖出來,就算是人人有份吧,她拿走那么些,換一種方式還回來也是應該的,但這事,宋月明是不會說給任何人的,就連衛雲開也以為那是黃梔子偏心給她的嫁妝,反正他也不會去對質。

黃梔子似信非信,往床鋪底下翻了翻塞過來一個東西,笑著說:「我這還有個金戒指,是你奶奶給我的,我沒舍得給你大嫂子,再說三個兒媳婦給誰不給誰都不好,還是給你吧。」

宋月明看看又還回去,壞笑著說:「現在不用,留著給我們家真真出門兒的時候再給吧。」

「那中,我再留著看幾年。」

黃梔子又再三確認衛雲開不會計較這么多錢,心底才漸漸放松下來,以後他們能給多少給多少,總不能真白拿,心底對宋建鋼要進監獄的擔憂也沒了,留在里面好好改造去吧!

宋建兵帶著媳婦孩子來了,大寶手里還拿著一把青麥子,一大把麥穗用一根麥稈捆著,跟一束花似的。

「小嫲嫲,給你!」

大寶還是跟宋月明親,選的麥穗都是最好的,顆粒飽滿圓潤,青麥子還沒長老,揉搓掉麥芒和皮子,青色麥粒可以直接吃,帶著一點麥子的清甜。

宋月明還沒拿到手呢,先被衛真給搶走跟哥哥們分著吃了,他們一年都不一定吃到一次,可稀罕這個呢!

雙胞胎逞能,各自拿了一穗揉著吃麥粒兒,可惜技術不到家,稍稍一用力麥粒兒就被他們給擠爛了,一臉悻悻的給扔到地上。

「左左,你扔地上干什么?去,給雞吃!」

衛銘臉一紅,媽媽說他浪費糧食呢,彎腰撿起來給扔到雞圈去了,衛真就更沒啥耐心這么揉著吃了,賊兮兮的湊過來說:「媽,你給我們烤著吃唄!」

黃梔子將麥穗拿走,笑著說:「姥姥給你們烤,讓你媽弄八成會烤焦嘍!」

宋月明撇撇嘴不理他們,溜達到廚房跟兩個嫂子一起做飯,隔著廚房窗戶看見八個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別人都興高采烈的,唯有宋威威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的爸爸從打工回來的弄潮兒變成被公安帶走的罪犯,媽媽也帶著錢跑了,同學朋友對他從羨慕到疏遠,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衛雲開也在跟宋衛國說這件事:「爸,以後你跟媽得操心著威威了。」

宋衛國何嘗不可憐這個孫子,又是一手帶大的,自然不會不管不顧,重重點點頭道:「我知道,放心吧。」

他們說不了兩句就被打斷,圍觀黃梔子帶著孩子們烤麥穗。

烤麥穗用不了多大的火,掐一把去年曬干的麥秸稈點著,一大把麥穗分開在火上烤,大寶蹲在那兒給加柴火,不一會兒麥芒先被燒掉,飽滿的青麥子烤過之後水分減少,口感更加的筋道香甜,空氣中都是淡淡的青麥香氣。

「姥姥,你不會烤焦吧?」

「不會,我都烤多少年了。」

大寶跟衛真強調:「奶奶烤的麥穗最好吃!」

剛烤好的麥穗還很熱,剪掉麥稈將麥穗放到簸箕里,用手一搓,就比沒烤的好脫粒,等搓干凈再端起簸箕簸掉麥皮,簸箕里剩下的都是麥粒兒,用手抓著放到嘴里就能吃。

一大把麥穗搓出來的麥粒兒也就有半斤多點,一人拿點也就吃的差不多了,大人們都沒怎么吃,宋月明悄么么走過去跟著一起吃了。

衛越還問呢,「媽媽,是你烤的好吃還是姥姥烤的好吃呢?」

宋月明反問:「你覺得呢?」

衛越皺皺挺直的鼻梁,選擇一個安全的回答:「我覺得都好吃。」

宋月明得意一笑:「那不就得了!」

「你們都喜歡吃,那等回去給你們多弄點,回去烤著吃,煮著吃都中,等新麥下來咱打點麥仁煮湯喝!」黃梔子殷勤的想要多補償他們一些。

宋月明照單全收:「行啊,反正我們家人多吃的也多,只要你們不嫌棄我們連吃帶拿就好!」

宋建軍呵呵一笑:「那待會兒你們回去可得多拿點東西,想吃啥菜都去拿,我大棚里還種著一小片草莓,等會兒叫孩子們去摘下來吃了吧,都紅了。」

半大的孩子都歡呼起來,宋月明當然不願意錯過,她院子里也種著草莓,只不過都是孩子澆水養護的,熟的比大棚里的晚些。

再說,宋家人更喜歡他們不見外的表現。

回去的時候,車子後備箱里塞著不少新鮮菜,兩只自家養的老母雞,半籃子的草莓,草莓下面是半籃子的杏子,一大把的麥穗,還有一兜曬干的槐花。

路上衛雲開忍不住笑道:「以前這時候正是青黃不接呢,現在咱們倒好,簡直是……滿載而歸。」

宋月明淡定自若的說出他的心里話:「反正不是鬼子進村兒。」

「你說得對。」

衛雲開開著車還在不時的顫動肩膀,宋月明做個鬼臉不再理她,對著後視鏡和後座的仨孩子飛吻。

衛真笑嘻嘻的說:「媽媽,你怎么比我還像小孩兒?太好玩了。」

雙胞胎異口同聲的說:「媽媽說她永遠十八!」

宋月明重重點頭:「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