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死了,就算想自殺的溫蒂也還是死在死神的布局之下,按照溫蒂看到的幻覺,我就是下一個了吧。可我不想死,所以我把自己關在這里。這一輩子也許我都沒法出去了。」
她搖了搖頭,朝莉莉安揮手,「再見了,有空的話來看看我吧。」
她神情平靜麻木,讓莉莉安說不出勸阻的話來。
畢竟,她現在也無時無刻不處於死神的監視之下。
死神只是說暫時不會殺了她,她連自己的死期什么時候都不知道。
當天晚上,睡夢中的莉莉安忽然驚醒,發現自己落入熟悉的冰冷懷抱。
蹭了蹭對方,在骷髏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好,她安然閉眼,輕聲道,「不要讓我死的太痛苦,好嗎。」
對方支起下顎骨戳了戳她光滑的額頭,白骨嶙峋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她的背脊,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
她彎了彎嘴角,酣然入睡,一夜無夢。
半個月過後,莉莉安所在地區發生了小規模的地震,震感並不劇烈,造成的後果也並不嚴重。
獨獨死了一個人。安法精神病院建築老舊,在此次地震中西北角的一間房屋年久失修,橫梁斷裂塌下來壓死了房中的人。
那人名叫瑞麗。
原本地鐵事故中幸存的9人,到現在為止,短短一個月,只剩下莉莉安一人。
瑞麗死後,塔納托斯便很少出現在莉莉安面前了,而莉莉安身邊也出了不少意外事故。
比如出門天上掉下一個花瓶,她都閉上眼准備迎接死亡了,而突然花瓶被風吹的偏了方向,砸在她腳邊,把周圍的人嚇的一身冷汗,她倒好,盯著摔的四分五裂的花瓶笑的燦爛;
又或者是幾次三番差點出車禍,又莫名其妙幸免於難。
莉莉安能感覺到對方潛伏在周圍,默默窺視著她。
大概是某種原因必須殺死她,但總在關鍵時刻手下留情了。她揣測著對方的心情,坦然迎接生死。
又過了一個月,手里的項目暫時告一段落,老板特赦讓參與項目的幾個人員跟著他一道去度假。
現代化的港口人流攢動,一艘豪華巨輪停留著。
莉莉安提著行李,跟隨boss和幾個師兄師姐排隊依序上船。
贊助商慷慨地提供了上等船票,莉莉安和一個師姐住在一個客艙,她放下行李走到圍欄處,瞭望藍天大海,心情愉悅。
這是一艘橫跨大西洋、駛向歐洲的豪華游輪,能夠搭載一千多位乘客。
眼見著排隊的末尾已經到了甲板上,就要登船,忽然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
莉莉安趴在圍欄上向下望去,一個金發的男生驚慌失措,「我沒騙你們!我看到了,『梅麗爾號』撞上了冰山沉沒了!」
「梅麗爾號」就是這艘豪華游輪的名字。
「你以為這是泰坦尼克啊。」他周圍有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他們大聲地嘲笑斥責他,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荒誕可笑。
而他的話自然被看做恐怖襲擊,很快被工作人員帶走,一同帶走的還要他的幾個朋友,其他人陸陸續續地上船。沉重的錨被吊起,游輪鳴笛,標志著旅途的開始。
船上的人們歡呼雀躍,想象不到他們開始的是一場死亡之旅。
該來的,始終會來。莉莉安收回目光,眷戀地摩挲著手腕上的銀鐲。
游輪平穩地駛向大西洋。剛開始的五六天,一片風平浪靜,船上各種設施齊全,游客們在上面玩的很開心。
莉莉安把這里當做泰坦尼克號,每天興致勃勃的去觀光探險,唯一遺憾的是,缺少了一個英俊有魅力的「傑克」。
行駛到大西洋中心的某個晚上,天氣不好,能見度極低。莉莉安原本在客艙呆著,望著窗外暮靄沉沉,忽然有種發自內心的召喚,快步走出客艙,到了游輪前面的甲板上。
裹緊大衣,她將一縷被風吹散的頭發挽到耳後,眼前忽然一閃,她心中一跳,目光自下而上,沿著對方森白的腳掌、到長袍下若隱若現的腿骨,再到兜帽下的骷髏頭,看見圍欄上不知何時立著一個黑影,正居高臨下俯瞰著她。
黑色的斗篷被冬日凜冽的風吹的獵獵作響,下擺翻飛不定,斗篷中黑洞洞的眼眶盯著她。
莉莉安笑吟吟朝它招招手,「來來,我一直很想嘗試一個姿勢。」
骷髏低頭,黑袍下伸出一截指骨握上她的,輕輕一扯,莉莉安腳下仿佛有一陣旋風托著她,眨眼就到了對方懷中,被安置在身前。
夜幕低垂,遠處是沒有終點的海岸線,她立在護欄外,墊腳站立在一塊極小的空間上,只需要往前邁出一步,或者身後的人沒抓穩,掉下去就是萬丈深淵。
她卻沒有一絲懼意,反而臉上洋溢著激動興奮,莉莉安回想著傑克和露絲的經典姿勢,指導著塔納托斯,「手這樣、對、環著我。」
甲板上游客走來走去,而兩人所在的區域仿佛被隔絕一般,沒有人注意到發生了什么。
風太大,莉莉安頭發被吹的紛紛散亂,腰被一雙手牢牢摟住,她慢慢張開自己的手如鳥兒展翅飛翔,仰頭迎接撲面而來的濕潤海風。
「哈哈哈……」無拘無束,肆意張揚,灑下一串銀鈴般暢快的笑聲,她沉醉在這份獨一無二的浪漫中,嘴角帶著甜美的笑容。
每個女孩的心中都渴望一份泰坦尼克號式的愛情吧,那樣至死不渝的愛。
而這一刻她有幸擁有,只願時光駐足停留在這一刻。
無論之後是被帶走靈魂也好,消失也罷,她已經很滿足了。
船開慢一點、再慢一點……
她心中祈禱著,目力極好的已經看到了遠處若隱若現的巨大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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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萌以為她要在大西洋的深海里安眠了,根本沒想過還有醒來的一天。
「叮叮叮」熟悉的鬧鍾聲在耳邊響起,她揉著睡眼起身,環顧自己老舊的房子,怔了怔,「咦,我還沒死啊。」
說不清楚對還活著心中是什么滋味,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還能夠見到死神嗎。
嘆了口氣,她拍了拍臉,努力打起精神,匆忙洗漱。
她背起書包,一如以往,佇立在門口回望空無一人的屋子,輕聲道,「我去上學了。」
「砰」房門應聲關上,屬於少女甜美的嗓音在空落落的房間回盪。
而這一次,終於有了回應。
「嗯。」喑啞低沉的應答伴隨著一股霧蒙蒙的陰氣,盤旋在屋里,余音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