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底里最難拍的一幕戲,大概就是礦井下拍攝的劇情。
扛著攝影機,在黑暗幽閉的空間里,借著微弱昏暗的暖光燈,一遍一遍地找著角度,拍攝著畫面。
因為不專業,操控生澀的關系,周洋始終找不准合適的角度,不管怎么拍,都像是在拍小視頻。
一遍一遍地對著台詞,一遍一遍地拍,然後又一遍一遍地刪
若隱若現的黑暗之中,時不時地傳來粗重呼吸與石子掉落的聲音。
「周導,我們歇息一下吧」
「繼續拍!」
「周導,要不」
「拍!」
「」
冷暖光燈交替的映照下,陳雙寶感覺周洋的存在像一個偏執的幽鬼,充滿著瘋狂,偏執與陰冷。
陳雙寶三人充滿著恐懼,縮在角落里,一遍遍地說著台詞。
他們的精神被折騰得幾近絕望
這是一種心理上面的極度壓抑感,看不到的盡頭,仿佛永遠都是黑暗。
直到
「啪。」
他們看到攝影機的鏡頭的光芒微微一顫,緊接著那個扛著攝影機的人突然摔了下去。
橘紅色的晚霞映照著這片天空。
破破爛爛的衣衫,蓬亂沾滿煤灰的頭發,以及那被磕破的腦袋露出一條長長的傷疤,流出沾著煤塵的黑血
他似乎極為疲憊。
睜開了血絲的眼睛,目光卻緊緊地盯著攝影機,嘗試著想要爬起來去看看,但似乎太疲憊的關系,終歸是只能喘一口大氣,然後撐著喘著小氣。
隔著很遠都能聽到他喘息的聲音。
那聲音就像是喉嚨塞滿了煤塵一樣,既干澀又沙啞,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最終
攝影機遞到了他的手中。
他緊緊地抓著,非常認真地一遍遍地看著,時而皺眉,時而搖頭。
最終
他的眼神又閃過一絲失望。
他垂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聲嘆氣,令人非常揪心。
「不行啊!」
「又是一個片段都不行」
「得重拍!」
「還能再拍嗎?」
「」
風吹過山崗。
馮凱看著周洋被人攙扶著勉強站起來,漆黑的面容下,因為煤灰的原因,不斷地眨眼,表情看起來有些滑稽。
站起來沒一會,又開始拼命地吐了起來
這狼狽的模樣讓人很想笑。
馮凱覺得自己應該嘲笑周洋。
當著所有人的面前,瘋狂嘲笑,並挖苦他,報昨天失了面子的仇!
你算個什么東西?
你以為自己很能?
不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情,結果愣是沒辦成不說,還把自己折騰掉了半條命!
我早就說過了,下礦井拍攝就他媽不靠譜吧?
這不是活該自己找罪受?
這種蠢貨能活到今天,還真他媽是老天開恩了!
很多話在馮凱的腦海中回盪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些話到喉嚨口了,卻又瞬間被卡住。
他甚至沒有笑出來,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
「今天再拍最後一次!」
「我需要那種凶性,就是那種,草菅人命的漠視感覺,陳哥,你的情緒,不夠淡」
「」
風中。
馮凱看到嘔吐完的周洋稍微喝了一口水,隨後再度站了起來,拼命扛起攝影機看著陳雙寶三人。
他非常認真地跟三人,說起了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
馮凱遲疑了一下。
終於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周導,你怎么干起了攝影師的活了?」
「」
山下。
錢偉眼睜睜地看著夕陽偏西,又眼睜睜地看著夕陽西下。
他放下手機。
手機里面的貪吃蛇游戲都把手機玩沒電了!
到底怎么說?
他呆在車上,覺得自己如同一條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