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
凌晨。
暴風雨終於小了很多。
但窗外的淅瀝小雨依舊拍打著屋檐,發出陣陣雜音。
安筱其實一直崇尚早睡的。
但是……
今晚不知道是不是雨聲太大,還是心中略微有些煩悶的原因,怎么都睡不著,閉上眼睛,便想起今天下午的會議。
目前的華夏電影處於一個蓬勃發展的黃金時期,誰都能預見這一行在五年,或者十年以後的盛況……
但同時,華夏電影又處於舊秩序陰霾籠罩,各種力量根深蒂固地宛如鐵桶一塊,新秩序想建立,卻是困難重重。
唯有將一切給打碎,然後締造一個新的秩序才行,但是真正做到打碎,這有多難?
「我們並沒有針對誰的意思,安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很多人都是見證華夏電影從微末時候慢慢崛起,並且和國際接軌,我們也見證了《霸王》沖上戛納,讓世界所驚艷……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曾經有過屬於自己巔峰時代,只是有些長些,有些短些……我們只想混口飯吃,卸磨殺驢這種事情,做得實在是太不地道了。」
「對,我們今天就是開誠布公地聊聊,也是我沉勁松的心里話,年輕一代的導演還需要磨練,他們並沒有正式起來,你讓我們如何能放心將這個行業,交給一些個毛頭小子?固然現在他們票房看起來不錯,也能擔當,但正如曹邦國曹導說的那樣,我們這里的每一個人,曾經都很厲害……」
「《霸王》放到今天,我可以說票房突破七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而且比榮譽,《霸王》的劇照正在戛納電影節門口掛著呢,這是華夏人驕傲,安副,你太年輕了,做事情也太過急躁,而且你誤會我們了,我們並沒有守著這一塊只手遮天的意思,我們只是覺的這個行業缺不了我們……」
「是啊,陳導說得對,我們知道您和周洋的關系,但我冒昧地說幾句可能不算中聽的話,周洋確實厲害,但現在的他根本撐不起這個行業,這些年我們和好來塢電影打過交道,我們非常清楚,如果周洋沒有靠著各種炒作的話,他的電影票房能有多少?《無間道》七億?安副,你信嗎?」
「對!我們的要求不高,我們只想被公平對待,大家都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
會議室里很嘈雜。
很多老一輩導演都來了。
曹邦國、沉勁松、陳愷、包括會長馮敏銳等人都來了。
會議上,七嘴八舌的聲音在半空中盤旋,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不甘心、受委屈了的表情,若不是知曉內幕的話,安筱還真覺的自己正在做一些卸磨殺驢、狡兔死走狗烹之類的事情。
面對「逼宮」,安筱自然不可能妥協,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任由這些人顛倒黑白,最終對規矩不作任何更改。
會議終歸是不歡而散,不歡而散以後,安筱接到了老領導的電話。
老領導電話里的聲音很溫和,卻略帶語重心長地勸安筱。
勸安筱的內容和徐康年的內容差不多,都是類似「徐徐圖之」「不可任性」「會影響你的仕途」「穩扎穩打今年目標很容易」之類的話。
安筱聽著這些話後,最終只是簡單地回應了幾句,隨後便掛掉了電話。
回來的路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單感,仿佛一個人迎著風雨,在徐徐前進。
路過周洋公司的時候,看到周洋下來,安筱心中的那一份孤獨感倒是少了很多,特別是當周洋說出「他們罷工,就讓他們罷吧,看最後誰能笑到最後…」之類的話以後,安筱心中的一根神經被觸動了一下,瞬間便感動得無以復加。
縱然,她知曉這些話只是安慰她,給她打氣。
但心中依舊覺的分外溫暖。
兩年前……
那個青澀的、卑微的青年,此時此刻豪情萬丈,在風雨中,為自己遞了一把傘,並跟著自己一起迎著風雨前行。
而且,她知道今後這個青年會一直跟她站在一起,以各種方式,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支持著她,從未有過任何怨言。
窗外的風雨聲似乎少了些許。
安筱想到這的時候,本來有些煩悶的情緒稍稍得到了安慰,她走出屋子,准備喝口水後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覺,卻發現樓下書房里的燈一直在亮著。
她披了一件睡袍,輕手輕腳地走下樓,等到門邊上的時候,她停了下來。
隱約間,她聽到鍵盤聲噼里啪啦在響著……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洋的房間,卻見周洋的房間正開著。
她站在門口,駐足許久,心中復雜情緒竟一下便升騰起來,那么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微微地戳了一下,鼻間竟分外酸澀,難受得不行。
他,真的熬夜在寫本子!
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鍵盤聲停了,緊接著,門瞬間便打開,隨後……
「安筱?這么晚了,你還沒睡?」
「我下來喝口水,你……怎么也沒睡?」
「回來的時候,跟黃導聊了個電話,然後想將《宗師2:壯志凌雲》的本子給補完,也就一些字了,現在差不多補完了……」
「……」
安筱突然間一顫,心中那五味雜陳的情緒洶涌而出,特別是在看著周洋臉上的黑眼圈和些許疲態,心中千言萬語竟一下子哽在喉中,半晌以後她只覺眼眶略微濕潤:「抱歉……」
「安總,你,你還好吧?」
屋外風雨聲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