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自我吧，可在這件事上，他卻還是有替自己考慮的——

他沒有阻止，是因為這是自己身為導演的權利。

考驗演員的權利以及工作安排的權利。

短暫聊了幾句後，郜導就把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了江小白身上。

江小白的眼神在循序變化著，然後呈現出的情緒就是郜導所想要的，這種眼神她大約持續了有十幾秒時間，而這個時間已經完全足夠攝影師各個角度各個距離的去拍攝了。

而在這之後，江小白一動未動，但是眼神卻又變化了。

對面的人明明仍然是那個毫無情緒的陶熙，但江小白卻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不同的人。

那是一個生活貧苦、家族關系冷硬，且在成長過程中缺乏關愛與肯定的女孩子，她明明相貌出眾性格溫柔，但眼神舉止之中都透著自卑和小心翼翼，她看人時有些躲閃，就連吃東西時也是別人不先動她自己都不敢先伸手的。

如果換成一個溫馨的家庭，那她大概也會是個小公主，會被父母家人寵愛著長大，她可能會有些嬌氣，但卻是善良的，自信的，笑容燦爛的。

此時的她正看著自己，眼神是羨慕和向往的，隱隱帶有希望與期許，很是明亮。

江小白的眼神在平淡中又帶著一些唏噓的憐意，她很同情對方的遭遇，但是這種同情還沒有到要自己伸以援手的程度，更像是一種旁觀者的憐憫。

也許並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力有不逮或者是無法觸及。

但是，她卻很希望對方可以奮進崛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永遠沉淪下去，不見天日。

就像是一棵大樹在無意中偶然看到了正在努力仰頭看向自己的小樹苗，它有些同情對方的弱小，卻又不能幫助它去長大，於是便只能心中默默的說上一句——

快長大吧，小家伙，你現在可是太弱了點。

說完，就會移開目光，不再看它。

這種一閃而過的情緒正是我們對偶然間見到面的陌生人的看法，它是在漠然之中夾雜著的一絲微弱情感，也許當你的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之時你就會把這個人和這種情感全都忘掉。

而這，正是初次見面時喬喬對姚菲的看法。

不過是同桌一起吃飯的陌生人罷了，又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今後也不會再有多少交集，所以看上幾眼就會遺忘到角落了。

站在江小白對面的陶熙感觸頗深。

他很盡職盡責的去當一個「工具人」，他所需要做的只是面無表情無悲無喜的與江小白對視，好讓她的雙眼能有一個真實的焦距罷了。

但是「工具人」也是有自己的感受的。

在江小白當姚菲時，他覺得自己是她的偶像甚至是男神，因為她的目光有一點點像自己的粉絲見到自己時的樣子。

咳，不過是男粉。

以往好像都是自己用這種眼神看她，而她則一向是很淡定從容的，所以難得見她這樣看自己，陶熙還正在暗暗享受呢。

可哪知道還沒享受夠，這種眼神就變了，從羨慕變成了同情，就好像……

剛才是自己在用她的眼神看她，而她此時則是回視過來了一樣。

兩人的身份不知不覺間就調轉了一個位置！

而她的這種同情的眼神，讓陶熙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當紅偶像明星，而是一個正在打工吃不飽飯的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