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河跟妻子對了一下眼神後,摸了摸頭,嘿嘿笑了兩聲。
「爸,你這所長不干了,不難受?」
聶衛平一邊給老爸斟酒,一邊調侃聶長河。
這夫婦倆前天剛從梨樹鎮搬到青城來了。現在倆人工作也安排好了,一個進了福山派出所干片警,一個進了青城中心醫院干婦產科干大夫。
要叫一般人,從領導跌到小兵身份,心里肯定會不得勁。
聶長河捏著青花瓷小酒杯,一口小酒下去,美滋滋地道:
「不干所長了,身上的膽子也輕了,不像以前,啥雞毛蒜皮事都得找到我頭上來。咱福山路這塊,要么是醫院,要么是軍隊療養院,要么是菜市場,正經常駐人口少,不像以前,一個鎮子,幾十個村子,上萬號人,每天都有事情發生。」
聶奶奶瞧著兒子高高興興的樣子,歡喜地抬起衣襟來擦了擦眼角。
江米卻為聶長河覺得有些可惜。
因為她知道,聶長河在前世干鄉鎮派出所所長期間,很是立了幾個大功,後來到了縣里,干了公安局副局長,如今四十歲的人,卻成了一名片警,眼見著頂多在退休前混個所長,不能不說是一種人生遺憾。
不過,生活總是這樣,有得必有失,有失亦會有所得。
這世上,沒有什么比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更值得高興的事了。
看著眼前聶家人滿臉歡喜的樣子,江米不由想到自己的父親江遠明。一雙明若秋水的眼瞳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惆悵。
她爺她小姑都要來了,繼續攔著江遠明不讓來好嗎?
「江米,吳天校長托你的福,如今調回萊縣一中了!」
聶長河把一盤宮保雞丁往江米眼前推了推,目光中滿含褒揚之意。心里同時可惜,這么好的丫頭咱不是自家的呢。
「你這丫頭可真是了得!沒想到縣里考第一,省里還能考第一,這要是古代,可就是女狀元的料咯!」
「哈,聶伯伯過獎了。」江米笑言。順手夾了一筷子宮保雞丁擱進聶衛平碗里。
聶衛平微微一怔,繼而嘴角淺淺抿起,拾起筷子,小口小口吃起宮保雞丁來。
「咦?臭小子,你不是不喜歡吃辣椒嗎?這宮保雞丁可是辣的啊?哎呀,你咋把辣椒也吃進去了呢,快,快吐出來!」
柳眉眼見聶衛平把一塊紅彤彤的辣椒給吃進嘴里去了,嚇得趕緊把垃圾桶從牆角邊踢到聶衛平椅子邊。
聶衛平卻沒有吐出來,只是咬了一大口饅頭。就著饅頭把辣椒咽了下去。
「南方的飯菜里基本都有辣椒,吃了幾次,就有些吃習慣了。」
聶衛平解釋了一句。
其實北方的辣椒根本就沒有南方辣椒那么辣。剛開始去南方的幾頓飯,吃得聶衛平痛不欲生。後來見大伙都吃的津津有味,甚至連江米都不動聲色地吃了下去,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吃不得辣。
人的接受力是很強的,再不喜歡東西,接觸時日久了,也就習慣了。
比如他弟弟跟江米之間糾纏,開始的時候,他心里是排斥的,十分排斥。
可當他看到弟弟一身血腥一身硝煙從山上走下來的時候,一雙眼睛里望著的不是他這個哥哥,而是江米,他在莫名悲憤之余,卻又不能不被打動。
尤其是當敵機空襲,他弟不顧一切撲到他跟江米身上的時候,聶衛平就覺得,自己這個當哥哥的與弟弟比起來,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跟他弟爭奪江米的愛。
他能夠看出來,他弟愛江米的程度一點不比他淺。
那是一種不顧一切以生命為燃料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