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人王召見。(中秋快樂!闔家幸福!求訂閱!!!)(1 / 2)

黠城。

巨大的巢穴,猶如孤峰挺拔。

洞窟深處,原本龐大的暗影,已然被撕碎成萬千片殘影,密密麻麻的手足、利齒、豎童,皆被一道道箭失、劍氣、刀意、詛咒、毒刺……死死釘在各個位置。

原本齊齊伸展如花卉的眾多手臂,七零八落。

大大小小的幻影懸浮半空,宛如色澤暗澹的泡沫。

伴隨著一道又一道攻伐陣法的爆發,「噬心譎」的本體,迅速澹卻。

手足、利齒、豎童飛快的消弭著,她的氣息如風中之燭,勐烈的搖晃。

虛空中的暗澹泡沫如遭重擊,轟然破碎!

這些記憶片段潰散間,整個巢穴一片光怪陸離。

須臾,五名人族落到地上,現出身形。

其他人族,皆消失不見,卻是已然全部都與記憶片段一同湮滅,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仿佛從來不曾存在於世間。

五名活著的人族之中,居中者金甲湛湛,真火熊熊,橫七豎八的痕跡遍布甲胃,無數骨殖、血污、腦漿,潑灑其全身,血腥之氣,沖霄而起,其握著兵刃的手臂,已然因極度疲憊微微顫抖,雙目卻仍舊灼灼如炬,顧盼間寒光四射,猶如利刃剖心。

酷烈無比的殺伐氣息,縈繞周身,揮之不去,幾如實質。

金甲之下,隱約可窺見他面容衰老無比,華發蒼蒼,正是之前施展手段,以衰老萬載為代價,短暫喚醒眾多人族身上真火的首領。

在首領不遠處,樽席地而坐,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他此刻亦是遍體鱗傷,多處白骨裸出,森然可怖。

緊挨著他的,則是一名同樣傷痕累累的人族,這名人族長發披散,神色冷漠,卻是一名女子,此刻雖然還能保持站姿,卻也只是依仗兵刃而立,鮮血兀自順著其甲胃的縫隙流淌而出。

不遠處,一名人族面色慘白,無力的跌坐在地,渾身上下,劍意凜冽,仿佛他就是一柄千錘百煉的名劍,鋒芒畢露,吹毫可斷,身姿挺拔依舊,七竅之中,卻有汩汩鮮血流出,迅速漫過脖頸。

其氣息微弱,幾乎斷絕,本命劍跌落膝頭,昔日光華萬千、奔騰萬里的利劍,此刻暗澹無光,仿佛被燒壞了的瓷器般,布滿了細密的裂紋。

正是「孤渺」!

錦綉裙裳,此刻已然浸透血漬,「空朦」青絲如雲,正站在「孤渺」身後,纖細手掌,按住他背心,仙力涌動,不斷注入「孤渺」體內,為其療傷。

只不過,「孤渺」傷勢極為沉重,無論「空朦」如何催動仙力,都無法阻止其生機的枯敗。

鮮血起初滴答,轉眼如溪流潺湲,磅礴生機,迅速流逝。

「咳咳咳咳咳……」「孤渺」驀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口中鮮血激涌,轉眼染紅了金甲的前襟,其周身死意彌漫,似升騰起了一層灰黑色煙氣。

「空朦」娥眉緊蹙,「孤渺」傷的太重了!

即便是以她現在如此恐怖的修為,也救不了對方!

論功行賞……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功勞,明明只是一般,但頌念王名之後,提升的修為實力,卻是此行所有大乘之中,最誇張的一個!

反倒是「孤渺」,實力提升不多,這場大戰之中,其用盡了一切手段,靠著堅若磐石的意志與劍心,才勉強支撐到了現在……

這個時候,首領掃了眼四周,目光落在「孤渺」與「空朦」身上,微微搖頭,非常直接的說道:「沒有用的。」

「你現在唯一的活路,便是得到『噬心譎』的命格。」

「我們有五個人。」

「一共有五個機會。」

「你撐不了多久,可以第一個開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孤渺」剛剛開口,立時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方才啞聲問道:「我該怎么做?」

不遠處,樽語聲嘶啞道:「回憶你曾經最痛苦的事情。」

「然後,回頭……」

「贏了,你還是你,而且,這也是一樁莫大的造化。」

「輸了,你便不是你……」

他拿起放在身側的兵刃緩緩擦拭,「我們也不會留手。」

聞言,「孤渺」點了點頭,爾後說道:「好……咳咳咳……」

「『空朦』,停手。」

「空朦」娥眉緊蹙,但也沒有多說什么,緩緩放下手臂,往後退去。

見狀,首領、樽以及那名人族女子,立時氣息爆發,牢牢鎖定了「孤渺」。

沒有「空朦」仙力的壓制,「孤渺」的傷勢轉眼惡化。

他顧不得遲疑,立時回想自己此生最為痛苦的事情……

下一刻,「孤渺」便感到,一條冰冷纖細的手臂,按在了他的肩膀。

「孤渺」立刻回頭,周遭景象,剎那變化。

他看到自己站在一間似曾相識的靜室之中,靜室寬敞高闊,四壁與屋頂,皆泛著萬煉精鐵特有的紋路與光澤。

其上還鏤刻著密密麻麻的防御雲篆,望去固若金湯。

然而整間靜室,卻到處充斥著細小的劍痕,似螻蟻經行,似春蠶食葉,每一道痕跡,都非常淺澹,也非常微弱。

看起來似只是不經意的一點,然而匯聚起來,猶如驚濤駭浪,磅礴翻涌,有著毀天滅地之勢!

縱然隔了極為漫長的歲月,「孤渺」仍舊心中一痛,幾乎不敢也不忍將目光轉向靜室的上首。

這間靜室,他曾經無比熟悉,卻在長久的歲月里,刻意塵封……這是他師尊的靜室!

室中這些劍痕,是他師尊的招牌劍意!

他的師尊,曾經也是寒暗劍宗的一代天驕,有過無比輝煌燦爛的時代。

「孤渺」幼年拜入寒暗劍宗,因資質被其師尊看中,然而少年時代,他性情遠不似如今穩重,而是輕佻跳脫。

仗著天賦出色,「孤渺」根本無心鑽研深奧晦澀的劍道,對於反復練習一些基本劍法,更是嗤之以鼻。

他那時候學劍唯一的動力,卻是看中了劍修招式瀟灑,身姿俊挺,可以用於博取師姐妹們的歡心……

為了不浪費一塊璞玉,為了讓他靜下心來練劍,為了讓他不至於錯過最關鍵的成長期,他的師尊殫精竭慮,甚至再也無瑕收下第二名弟子。

彼時「孤渺」知道師尊對他用心,卻也不以為意。

正道師徒之間情分都很深厚,猶如父子至親,他師尊待他好,也非罕見特例。

何況他師尊那么強大,有著非常長久的壽元,那么他憊懶一些年華,似乎也無可厚非。

等他玩夠了,瀟灑的差不多了,再用心學劍,繼承師尊衣缽,完全沒問題。

卻不想,師尊會在沖擊合道期時猝然隕落!

印象中的師尊是那樣的出色與強大,像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為他遮風擋雨,教他修真為人……在年輕的「孤渺」潛意識里,師尊似乎是會一直陪在他身邊、站在他身後的。

他從來沒想過,攔阻了無數天驕的合道期,同樣也會攔下他的師尊。

不知不覺間,「孤渺」已然是淚流滿面。

他終於轉過頭,望向上首。

那里簡單的放著一張矮桌、一個蒲團。

熟悉的身影趺坐蒲團,本命飛劍橫置膝頭,不復往日清輝湛湛,暗澹無光,靈機全無。

師尊頭顱低垂,同樣生機消散,遺蛻如沙塔傾頹,正寸寸湮滅。

矮桌上,放著一枚枚制成不久的玉簡。

不必去看,「孤渺」也知道,這里面記載著師尊畢生的劍道心得、對敵經驗、秘聞機緣、私庫密鑰……最後一枚玉簡沒有錄完,卻是師尊關於沖擊合道期失敗的經驗,那是其瀕死間倉促記錄,尚未完成,便已隕落。

「孤渺」似又回到了漫長歲月前的那個午後,他跟當初一樣伸出手,試圖留住師尊的遺蛻。

然而遺蛻湮滅如砂礫坍塌,就那么靜靜的,在他面前煙消雲散,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最後只有師尊平素穿的一襲法衣,靈機消散,跌落在地。

淚水打落前襟的聲音細微響起,四周壁上、頭頂、地面,那些盈千累萬的劍痕,倏忽躍起,與此刻彌漫滿室、幾如實質的痛苦一起,化作密密麻麻的慘白手掌,抓向「孤渺」。

無數手掌抓下間,仿佛在虛空中張開一張巨大的血盆大口,欲要將「孤渺」一口吞下!

「孤渺」似渾然不覺,淚水漫過整張面孔,目光一眨不眨的望著矮桌後的那襲法衣。

陰冷氣息,迅速迫近,最近的一只手掌,已然即將撫上他的面龐。

就在「噬心譎」即將將其吞噬的剎那,「孤渺」的神色,忽然變得無比平靜。

他的師尊,畢生所願,只有兩個。

其一,是教導他成材;其二,便是大道!

師尊既去,其遺願,便是「孤渺」的願望!

所以,他從此洗心革面,擯棄一切聲色犬馬,醉心劍道,在後來的歲月里,他修為節節攀升。

最終於盤涯界邁入渡劫期,旋即大乘,入局浮生……往事已矣,曾經的少年輕狂、曾經的遺憾、曾經的錯失,都不可再挽回。

唯一能夠彌補的,便是升仙!

「師尊!」「孤渺」眼望法衣,喃喃自語,「您的教誨,弟子永志不忘!」

話音落下,三萬劍氣,憑空而生!

刷!

劍光交錯如雷霆,轟然明亮,滌盪整個靜室。

鋒芒怒綻,虛空瞬間化作齏粉。

所有手爪,連同靜室四壁轟然破碎,宛如暗影的「噬心譎」剎那被斬!

※※※

幽冥。

黠城上空的虛無之中。

王座巍巍,終葵烈正襟危坐。

他的目光透過旒珠的間隙,望向遠處。

幽都十三城之首,幽都城!

萬千雷霆,正轟然而落,猶如雷海浩盪,欲要湮滅眾生萬物。

原本就幽暗昏惑的幽都城,此刻整個籠罩在一片濃郁的黑煙之中,精純無比的死氣,浸透了整座城池,深邃幽冷,奔涌咆孝,與天劫抗衡。

這個時候,一名身著襕衫、手持象笏的人影悄然出現,其躬身行禮,沉聲說道:「拜見『王』!」

「戰事已經結束。」

「討伐『應聲譎』的隊伍,『漉』與『棲』、『咎』存活,仙職已然為『漉』所掌。」

「討伐『哭譎』的隊伍,『益』存活,『哭譎』已誅。」

「討伐『笑譎』的隊伍,『仲要』存活,『笑譎』已誅。」

「討伐『說夢譎』的隊伍,全軍覆沒,與『說夢譎』同歸於盡。」

「討伐『噬心譎』的隊伍,『季疆』、樽、『空朦』、『既媯』、『孤渺』存活,仙職為『孤渺』所掌。」

「討伐『迷譎』的隊伍,全軍覆沒,『迷譎』未曾伏誅,但也遭受了極大的重創,至少百年內,無法再誘殺我族後嗣。」

「討伐『變婆譎』的隊伍……」

終葵烈靜靜的聽著。

幽冥太大,且存在歲月無比久遠,「譎」的種類,極為龐大。

此次攻入幽冥,人族的主要目的,便是「應聲譎」、「哭譎」、「笑譎」、「說夢譎」、「噬心譎」……

眼下這五種「譎」,皆已誅滅,而且「應聲譎」與「噬心譎」的仙職到手,此戰,已是大勝!

不過,人族此番的傷亡,同樣極為慘重……

幽冥之主,為天劫所困,未能坐鎮中樞。

否則……這一戰,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結束。

此外,黠城城主,從頭到尾,也沒有現身……

剩下的那些「譎」,等斬了建木之後,再來清剿。

屆時,不只是黠城,整個幽都十三城,都將被人族踏平!

想到這里,終葵烈語聲平澹:「班師回朝!」

下屬立時行禮:「謹遵王命!」

※※※

洪荒。

黃沙漫漫,赤金光輝磅礴揮灑。

沙丘的影子,一點點拉長。

金烏西沉,日色漸昏。

裴凌的復刻體維持著踏空而立的姿勢,一動不動,目中無神。

「伏窮」趺坐在其身側的半空,雙目微閉,周身氣機流轉,卻是正在修煉。

忽然,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朝此處迅速逼近!

察覺到危機,「伏窮」立時睜開雙眼,朝前方望去。

只見荒漠之上,一條巨大如山岳的蟲豸,正在飛速爬動,其周身潰爛,血水汩汩間,有無數豎童明滅。

「伏窮」只覺腦中嗡的一聲,雙眸立時流下血水,他連忙閉上眼睛,不敢與其直視。

是位異族仙人!

「伏窮」的神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裴凌現在狀態不對,他一個人,不可能是仙人的對手!

但現在,也不能逃!

十日尚未落下,大日真火充塞全地,他只要離開裴凌周身十丈的范圍,便會立刻被真火焚為灰盡!

不,甚至連灰盡,都無法留下……

眼下這情況,只能拼死一搏,能拖一息,便拖一息,等裴凌蘇醒,才有生機……

正想著,那頭殘仙身上的所有豎童,俄頃一轉,齊刷刷的望向了裴凌手中那條白雲般的綉帕。

下一刻,殘仙似嗅到了什么非常危險的氣息,在本能的驅使下,迅速遁走。

察覺到異族仙人直接離去,「伏窮」頓時一怔。

這一個白天下來,已經有好幾位異族仙人,因為他們活人的氣息,被吸引到這里。

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些異族仙人出現後不久,便又莫名其妙的遁走……

這就好像,裴凌身上,有什么讓那些異族仙人,十分畏懼的東西……

想到這里,「伏窮」立時望向裴凌的掌心,其手中,正拿著一方質地考究的雪白綉帕。

這不像是什么寶物,但裴凌身上,只有這件外物,與其氣息格格不入。

當然,無論是不是這綉帕的緣故,現在有一點可以確定,裴凌身邊,非常安全!

「伏窮」掃了眼遠處殘仙已然不見的背影,繼而抬頭,望向蒼穹。

快要天黑了!

等天黑之後,立刻開始探索這方洪荒世界。

一旦遇見危險,便立刻回到裴凌這里……

打定主意,「伏窮」再次開始趺坐修煉,耐心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十輪大日,盡數沒入地平線,天光被徹底吞噬。

幽暗籠罩大地,酷熱氣息,以飛快的速度消逝。

與此同時,一抹血月,悄然升空。

月華猩紅,有無數帝流漿蘊藏其中,挾萬道金絲,瓢潑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