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大日真火才能照見的路徑!
「幽途」既現,恐怖、冰寒、森冷、死亡……的氣息,立時從內中逸散而出。
晦暗道路,若隱若現,似有無數纖細蒼白的手臂,潮水般探出,欲拉扯所有生靈,沉淪黑暗……
裴凌神色平靜,望著幽途,語聲澹澹:「『禍』前輩,你且一笑!」
話音方落,她瞬間感知到了什么,當即對著前方的通道,伸手一抓。
下一刻,一道漆黑的身影,霎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其通體陰冷,有濃郁無比的禍患氣息,纏裹縈繞,正是「禍」!
與此同時,一股磅礴、恐怖的氣息,自通道之中傳出,死氣霎時間翻涌如漲潮,呼嘯咆孝,幾欲撲出。
刺骨冰寒迅速蔓延,洪荒荒蕪的大地上,轉眼爬滿了灰黑色的冰霜,虛空之中,有黑色雪花紛紛揚揚,潑灑漫天。
整個幽途顫栗起來,仿佛有什么絕大的變故,即將發生!
裴凌立時語聲浩大的說道:「逆!」
通道中彌漫而出的死氣,以及漫天黑雪霎時間沿著出現的軌跡迅速倒退。
裴凌眸中大日真火剎那煙消雲散,被照見的幽途,立時飛快關閉。
就在這條通道關閉的最後一瞬,似乎有道滿含幽冷、威壓、死意的目光,瞬息穿透「不歸」之路,看了裴凌一眼。
僅僅一個剎那,剛剛消弭的黑雪再次浮現虛空,呼嘯亂墜。
天地之間,彈指之際披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黑色。
冷意咆孝,充塞乾坤。
仿佛整個這方區域,皆在這一眼之下,凋敝凍結,歸於永寂!
裴凌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周身刀意轟然爆發!
其背後剎那升起九道湛湛青氣,宛如雀屏,瞬間碾碎了虛空中浩大的黑雪,橫掃周遭,現出一片朗朗長天。
崔巍刀意似孤峰迭起,於青氣之中載沉載浮,挺立乾坤。
直到幽途完全關閉,裴凌這才緩緩收斂起全部的氣息。
是幽冥之主!
她上次進入幽冥,經「不歸」之路,進入黃泉,與扶桑幾番交手,斬殺幽冥使者,甚至還與幽都十三城中的黦城城主「翩琊」,多次切磋刑罰之道,但從頭到尾,幽冥之主都沒有注意到她。
而這一次,僅僅只是隔空攝出一名鬼物,便被其立時盯上!
還好她出手夠快,且有「白晝」仙職在手,幽冥之主的死氣,侵蝕不了她!
這個時候,「禍」也終於回過神來,她下意識的望向裴凌,但目光甫觸及裴凌衣角,立時感到雙目一陣刺痛,黑色血淚,霎時間盈滿眼眶,順著眼瞼,汩汩流淌。
「禍」當即收回目光,心中無比震驚,裴凌成仙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仙人!
不能直視她!
察覺到「禍」的異常,裴凌袍袖一拂,渾身上下,立時裹上了一層朦朧的水汽。
她的面容與氣息,轉眼變得極為模湖,哪怕面對面站著,亦看不分明。
緊接著,裴凌也不廢話,當即轉頭,朝另一個方向望去。
她的目光剎那穿透重重阻隔,看到一片原本的灘塗上,光禿禿的砂石間,一名灰袍修士,手持木杖,頸項上掛著眾多族群髑髏串成的鏈子,足踏芒鞋,掐著一道道法訣,正極為謹慎的探查四周環境。
是輪回塔的「長悴」前輩。
現在是白晝,但十輪大日皆被劫雲遮蔽,是以,此次「長悴」入局,並未像之前那些棋子一樣,瞬間被大日真火焚滅。
思索之際,裴凌直接出手,一把朝「長悴」抓去!
下一刻,正在施展術法,追蹤左近生靈的「長悴」,忽覺一陣天旋地轉,似在一瞬間,整個軀殼不受控制的跨過了極為漫長的距離。
雙足剛剛落地,「長悴」立時周身氣機勃發,氣血迅勐運轉,山呼海嘯的動靜里,已然做好了直接自爆的准備!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語聲,在其耳畔響起……
「『長悴』前輩,『禍』前輩,我等現在,便要動身前去攀登建木!」
「『霊宜』、『空朦』、『墨瑰』、『伏窮』還有『紫塞』前輩,也都在這座法舟上。」
「此行凶險無比。」
「還請兩位前輩,先行休憩,將狀態調整到最佳,以備惡戰!」
「此外,如今秩序有變,仙術不能用了。」
「兩位前輩切記!」
※※※
洪荒。
劫雲浩盪,遮天蔽日,天光晦暗間,時間緩緩流逝。
整個洪荒的中心,有九根藤蔓交擰而成的巍巍巨木,枝葉繁茂,承載著登天之路,通往青冥之上,沒入雲霄。
雲中仙闕隱約,仙娥嬉戲,有仙氣濃郁,匯聚如雨,淅瀝而落。
正是建木!
以建木為中心,方圓萬里之內,草木蓬勃,水澤豐茂,天材地寶比比皆是,半空之中,亦有仙氣逸散,霞光瑞氣,縱橫長天。
此刻,虛空中有無數飛行仙寶載沉載浮。
每一座仙寶之中,皆有高遠縹緲之意縈繞,昭示著內中居住的仙人。
完美之意,彌散四面八方,堪稱仙家如雲!
高天上,仙樂飄揚,終日不休。
伴隨著庄嚴肅雅的仙樂,時不時的,有仙人或乘輦、或騎鶴、或策麒麟、或足踏祥雲、或駕霧、或化虹……自建木之上,下界臨塵。
有些仙人獨自而來,下界之後,便徑自揚長而去,並不在附近逗留;有些則是數名同族仙人一起,進退一致,似是此番臨塵,有著重任在身……
絕大部分仙人下界之後,立時迅速離開,去往洪荒其他地方。
而少數仙人,卻在建木附近駐足,似打算久駐不去。
……距離建木極為遙遠的一座山峰。
峰巔罡風獵獵,有山石堆疊如怪,寸草不生。
一道灰袍身影獨自負手而立,其袍衫陳舊,衣角有著許多磨損、殘褪的痕跡,長風過時,拂動兜帽,陰影下的容貌,驚鴻一瞥,那是一張完全隱沒於晦暗霧氣的面容,似密布著溝壑與滄桑,又似純凈稚嫩如嬰孩。
蒼老與稚氣,仿佛同時出現在其身上,卻不覺矛盾,反而充滿了難以描述的和諧。
袍衫獵獵如舞,她雙目幽幽如海,不可測度,氣息彌散天地,如一滴水融入汪洋,似天然與周遭已然存在了漫長歲月的山石、孤峰一般,經歷了無數春秋,亦沾染無垠的風霜,天然屬於這方天地、屬於這片乾坤。
從建木下界的眾多仙人,竟無一位注意到她。
這個時候,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又一道青袍身影,忽然出現在她身側。
來者甫現,剛剛還荒蕪的峰巔,似在剎那發生了微渺的變化。
亂走的砂石、飛騰的塵糜,以及咆孝的罡風……所有一切,轉眼化作了一柄柄無比微小的劍器。
全部劍器,皆以劍柄朝向青袍身影,載沉載浮間,仿佛在微微叩首。
那青袍身影靜靜而立,其長發披散,青袍如夜,分明是人族,卻給眾生以萬劍之首、天生神劍之感。
她的氣息並不凌厲,亦非霸道,卻無端令整個天地微微肅然,似恐懼著、戰栗著、忌憚著什么。
如名劍深藏,出鞘便是驚世一擊!
青袍身影注目遠處的建木,語聲冰冷:「如何?」
灰袍人沒有回頭,只澹澹說道:「時機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