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信仙人所言,只是不知,他是否願意見我……」綉娘搓著衣角,臉上有著隱憂。
「我讓你們在夢中相見,就當是一場大夢,不必擔心。」楊戩只要願意,這天下便沒有他安撫不了的女人。
林芝低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敖寸心一場好睡剛醒,她棲於龍鳳被面上,只覺得須臾便是一場春秋。
她睜開眼,便見禮部尚書的千金,如今汴京城有名的淑女痴痴看著一方綉帕。
那綉帕已是半舊,底部綉著一雙錦鯉。錦鯉綉得栩栩如生,討喜可愛。這手帕布料不過一般,妙的是綉工無雙。
敖寸心見她怔怔看著,已然成痴。
那方帕子雪白的底色,然而正中卻有污損,是淡淡的暗紅。
從來舊事舊物最能惹人神傷,敖寸心輕輕一嘆。
這一嘆卻把孫言慈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
這屋里還有第二個人?明明她早已摒退左右,為何還能聽到嘆息?
她霍然回頭,敖寸心正把玩著垂落在胸前的發,朝她燦然笑著。
「你是誰?」百年世家的良好教養讓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雖駭得臉色蒼白,卻硬是忍住不驚叫,強自按捺住心中恐懼,故作鎮定地問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孫家長房長孫女。」大小姐的氣派瞬間便在敖寸心面前擺開,高昂的下巴有著汴京貴女不可一世的驕傲。
「不,你是孫言慈。」敖寸心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擺了擺。
「你僅僅只是你自己。」龍女繼續說道。
「你替孫家延攬新科狀元,為此甚至放棄自己的終身幸福。你覺得自己很偉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敖寸心眼睛眯了起來。
「如此看來,這一樁姻緣倒確實是天作之合。」敖寸心撫掌笑道。
孫言慈卻在敖寸心的笑容里敗下陣來。她的心底,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個笑容干凈對自己恭謹有禮的小廝。
孫家世代書香,在書房當值的小廝也早已浸透了墨香,知書達理得很。
他對她說,齊大非偶。
「你看出自己嫁衣和這手帕上的錦鯉針法出自一人,便想著機緣巧合真遇著送這手帕給狀元郎的女子。是也不是?」敖寸心歪頭問道。
「你……」孫言慈吃驚地看著她。
「我什么都知道。」敖寸心得意地笑著。
「你想借著狀元郎的青梅竹馬做文章,讓這樁婚事黃了。」從來人心叵測,誰也想不到人前甜甜蜜蜜試著新嫁衣的新娘,卻在琢磨著怎樣擺脫這段姻緣。
孫言慈哀哀笑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是母親派來的?你告訴我爹爹和我娘,言兒願替孫家獻上這清白之軀,求他們不必為難小寧。」
小寧便是她心上人。
「你以為你父母是著緊狀元郎?不夠區區白衣晉身的書生,上京的名門望族還並不放在眼里。他們是著緊你。承受詩書禮教多年的愛女轉眼卻愛上了府上的下人,孫家當然丟不起這個顏面。」敖寸心把玩著頭發娓娓道來。
「你假裝愛上狀元郎,為了自己的心上人謀求一絲生機。然而你卻不知道,在你愛上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注定了死於你的愛情。」
孫家大小姐臉上落下淚來。
無論孫言慈未來如何,孫家是斷容不得這瑕疵存在的。
「我能怎么辦?」她終於如同任何一個限於死局的弱女子一般,委頓在地,嚶嚶而泣。
「你既想見這綉娘,我便幫你見到她。」
「你是誰?為什么要幫我?」孫言慈停止了哭泣,睜著一雙盈盈妙目問道。
「我?你可以叫我寸心。」
「寸心姑娘為何幫我?」
「因為我犯了錯,所以要助人贖罪。」敖寸心從容答道。
我知道傷心的滋味,所以便不想世界上多一個傷心絕望的人。不,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