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如珠似玉 月下蝶影 3077 字 2023-03-03

他們顧家從未仗勢欺人,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們顧家任人可欺。

司馬家三房此刻非常不平靜,大房的人看著蠻不講理的三太太,差點要綳不住好臉。若不是看在同宗的份上,誰願意踩這池渾水?

「伯父,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我們三房就這一根獨苗,若是他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們三房日後可怎么辦?」三太太哭得花了妝,亂了發髻,毫無世家太太的庄重與端庄,可是這會兒她也顧不得臉面,只求大房老爺子能看在先輩的份上,救自家孩子一命。

「閉嘴!」最先忍不住的不是大房的人,而是三房老爺子司馬鵬,他伸出手顫抖的指著兒子與兒媳,「若不是你們整日里驕縱孩子,他又怎會犯下如此滔天大錯?」

長輩開口,三太太不敢辯駁,只是站在一邊抹淚。司馬躍見父親氣得厲害,擔心他傷到身體,又擔心被刑部帶走的兒子,開口道,「父親,待此事了,兒子一定好好教育他,可是現在他被刑部的人帶走,也不知道會在牢中受多少罪。」

司馬鵬又氣又惱,但要他真的不去管孫子,那也是不可能的。自家鬧出這種事,他面子里子已經丟光,可是為了孫子,這頭不低也要低下去。

「大哥,」司馬鵬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朝一直沒有開口司馬鴻作揖:「請大哥幫一幫我那不成器的孫兒。」

大房的晚輩忙上前扶起他,卻不敢擅自開口。

司馬鴻面無表情的看著三房眾人,看得三房的人不敢抬頭後,才開口道:「今日的事不是我幫不幫忙的問題,而是顧家願不願意松口的問題。你以為顧家人平日里低調行事,便沒有脾氣嗎?」

司馬躍見自己父親被大房伯父說得滿臉通紅,不忍父親為了晚輩受這等難堪,便朝司馬鴻行禮:「伯父,此事乃是侄兒教子無方,求伯父指一條明路。」

「顧家浮浮沉沉幾百年,卻從未真正沒落過,這樣的人家,若是沒有幾分脾氣與能耐,又怎么會榮耀到今日,」司馬鴻嘆息一聲,「我雖為先帝的帝師,可你們要明白人走茶涼的道理。如今新帝繼位,又對顧長齡信任有加。你們家的司馬冀倒好,竟是害得人家長兒媳一屍兩命,顧家能咽下這口氣,陳家咽得下這口氣?」

「可是冀兒並不是誠心的,此事只是意外,他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三太太聽司馬鴻這話,以為司馬鴻不願意幫忙,當下便急了,「更何況顧家與陳家與我們家比,算得上什么名門望族……」她的話未說完,轉頭見站在旁邊的公公臉色十分難看,於是底氣也越來越不足起來。

司馬鴻看著自己這個侄兒媳,在心底嘆了口氣,都說娶妻娶賢,三弟的這個兒媳實在是……

他又看了眼司馬躍,搖了搖頭,自家侄兒這個樣子,也配不上世家里太好的姑娘,不然那是結仇,不是結親。

「你們以為現在的司馬家還一如既往的顯赫?」司馬鴻語重心長道,「你們久不在京城,又在地方上受盡了其他人的尊崇,不知道時局變化也情有可原。」

「伯父此話何解?」司馬躍有些不解,他們這幾年在京城里,仍舊十分受人尊敬,怎么在大伯父口中,似乎並不是如此。

「如今皇室兵權在握,世家手中雖有護衛,可是鐵器之物均要造冊登記,不可有半點違制,」司馬鴻喝了口有些偏涼的茶,「百年前,因為皇室開科舉,廣納天下賢才,導致不斷有新貴崛起,朝中不再是世家獨大。以至於如今不管世家也好,新貴也罷,竟都要看皇室的臉色行事。」

司馬鵬聞言沉吟道:「百年前朝廷開恩科,難道是為了……」

「是與不是,都已經一百年前的事情,如今再提已經無濟於事,」司馬鴻放下茶杯,「這次的事情如果不處理好,不僅是冀兒有性命之憂,就連香丫頭也要開始考慮親事了。」

「您的意思是……」司馬躍呆呆的看著司馬鴻,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室怎么可能立一個兄長有凶案在身的女子為後?」司馬鴻語氣平淡道,「別說是成為皇後,只怕連入宮為妃都不可能。」

「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呢?」三太太喃喃自語,「顧家的媳婦往哪走不好,偏偏要選那條路,若是……若是……」

房門外,司馬香縮回伸出去准備叩門的手,怔怔看著自己保養得極好的手,沉默的轉過身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姑娘,」寶梅擔憂的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司馬香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然後走到窗戶邊坐下,看著窗外的樹木發呆。這幾年來,家中一直教她如何做合格的後妃,現在他們卻說自己可能入不了宮,她茫然之余,竟覺得有些無所是從。

顧家大嫂她曾經見過,是個十分溫婉漂亮讓人有好感的女子,可是現在這個漂亮溫柔的女人因為自家兄長縱馬而一屍兩命,她心中既覺得愧疚,又害怕。

害怕顧家不依不饒,自己的兄長因此被處置。她知道殺人該償命,可害人者是她的哥哥,她做不到公平的去看待問題。

既然世家早已經失去往日的影響力,那么她就更應該成為大豐最尊貴的女人,讓天下無人敢小覷司馬家。

無論如何都要讓顧家不再追究此事,唯有這樣,這件事才能得到完美的解決。

司馬家公子縱馬傷人,害得顧家大少奶奶一屍兩命的事情,在短短兩日內便傳遍了整個京城,就連街頭巷尾的老百姓都把此事說得有頭有尾,仿佛每個人都在現場似的。

原本在大家眼中,司馬家教養是無可挑剔的,可是自從出了這件事後,司馬家在百姓眼里就變得有些微妙了,甚至有人在背後嘲笑司馬家是表面光鮮,內里骯臟不堪。

有人嘲笑司馬家,自然就有人同情顧家。有消息靈通的人打聽到顧大少奶奶懷中的胎兒是顧家第一個孫輩後,對顧家的同情達到了新高。

顧大少奶奶嫁到顧家好幾年,好不容易懷上了,結果被紈絝子弟害得一屍兩命,這事找誰說理去?

老百姓都罵司馬家不是東西,可是朝堂上就不像街頭巷尾這般簡單了。與顧家交好的,自然是提議應該把司馬冀斬首示眾。司馬家一派的人肯定不願意,便扯著年少無知,不是故意純屬意外或者司馬冀乃三房獨子各種理由,認為應該從輕發落。

在這件事上,李家的態度顯得有些微妙,原本大家覺得以司馬家與李家的競爭關系,這次肯定要借機踩司馬家一腳,哪知道李光吉竟出人意料的幫司馬家求情,讓原本有些亂的朝上變得更加混亂。

這些人吵得唾沫橫飛,卻沒有幾個人去觀察御座上皇帝的反應,一個個在朝上爭得面紅耳赤,只差恨不得動起手來。

晉鞅冷眼看著這些大臣的丑態,緩緩的給自己調整一個舒適的坐姿,然後單手托著頭看著眾人,任由他們吵得天昏地暗。

「請陛下為微臣做主,」從上朝開始便一言不發的顧長齡在這個時候上前兩步,對著晉鞅深深一揖,「微臣兒媳枉死,被司馬冀害得一屍兩命,微臣請司馬家還我顧家一個公道。」

「先生請起,朕定會還顧家一個公道。」晉鞅坐直身體,抬手示意顧長齡起身。

吵得正激烈的兩派人沒有想到顧長齡竟然會省略掐架環節,轉而直接向少年帝王告狀,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於是整個朝堂都安靜下來。

「諸位卿家怎么不繼續討論了?」晉鞅扶著龍椅的扶手,不疾不徐道,「朕還想繼續聽一聽諸位卿家的高見。」

眾臣齊齊垂首,不敢再言。

「既然諸卿不開口,那么朕就要開始說了,」晉鞅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看著這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們,「眾卿皆是朝中重臣,可知禮儀法度四個字?」

「臣等有罪!」剛才吵得最厲害的幾個人心頭發虛,齊齊告罪。

「爾等皆是為了操心國事,何罪之有?」晉鞅輕笑一聲,笑得眾人心頭發虛。

司馬家的官員聞此言在心中暗叫不好,他們剛才爭論的是司馬冀該如何處罰,皇上卻說是國事……

「大豐律歷早已經言明,肆意縱馬傷人者,仗二十,徒五年。縱馬害人喪命,情有可原者仗四十,徒二十年,罪無可恕者,當斬。」晉鞅垂下眼眸,不疾不徐道,「諸卿認為,司馬冀此舉,是否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肆意縱馬玩樂,哪來的情有可原?

可是司馬家一系的官員不能這么說,甚至還要找盡理由給司馬冀脫罪。

聽著這些官員為司馬冀求情的各種荒誕理由,他聽了半晌,忍無可忍道:「諸君認為男尊女卑,司馬冀不該為陳氏償命,不知諸君令堂可曾知曉爾等心中所想?」

司馬一系的官員面紅耳赤,他們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得荒唐,被晉鞅這么一問,竟無人有臉出聲。

「朕以為司馬冀此舉罪無可恕,理由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若有再犯者,司馬冀便是前例。」晉鞅坐回御座,冷眼看著眾人,「眾卿以為如何?」

一部分官員大呼皇上聖明,還有一部分人站著沒有開口。

「陛下,」司馬鴻出列,朝晉鞅作揖道,「微臣……」

「司馬大人不必再言,司馬大人乃是先帝恩師,朕相信大人必是幫理不幫親的君子,」晉鞅打斷司馬鴻的話,「司馬大人不要讓朕失望,亦不要讓天下人失望。」

世家之人誰敢說自己不是君子?

司馬鴻要說的話被晉鞅全部堵了回去,他心頭發苦,朝晉鞅作揖後,沉默的退了回去。

今日他司馬家親手把刀送到皇家面前,皇室又怎么可能不在他們身上割下一片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