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北安城3(1 / 2)

玉堂金閨 閑聽落花 2501 字 2023-03-03

「多事之秋,」蔣鴻話說的極委婉,這半年可不就是多事之秋,春夏間江南各地水患頻發,官家病重避養離宮,京城四爺監國,寧乾府又水淹了永靜縣糧庫,也不知道冷大郎怎么樣了……

武思慎看著又有些失神的蔣鴻,掂量著怎么往下說,他說起糧草,不過是要提起個說話的由頭,五爺在京城調度糧草的艱難不用蔣鴻說他也知道,他這趟來並不是為了糧草。

「後天寅初就啟程。」武思慎思前想後,決定實話直說,對上蔣鴻,這是最好的辦法,蔣鴻眉頭微皺,曲下幾根手指又抬起,按手止住武思慎,站起來幾步轉進後帳,轉眼又出來,手里捏了一把蓍草出來,沖武思慎擺擺手還是示意他先別說話。武思慎覺得很是好笑,在椅上子挪了挪坐安穩,等著看蔣鴻玩什么把戲。

蔣鴻神情嚴肅的卜了一卦,收了蓍草,臉上露出笑容道:「卦上說,這一戰雖難卻大吉,放心去吧。」武思慎眉頭挑的幾乎要飛起來,拿把蓍草扔扔就想堵了他的嘴把他安撫回去?這蔣鴻越來越滑頭了!

「我從來不信這個!」武思慎斷然道:「要是扔扔這幾草就能有所決斷,那倒是天下太平了,大家什么也不用做了,扔好草等著就是!」蔣鴻一根根細細理好那把蓍草,掃了武思慎一眼笑道:「不是做決斷,這是看看一個人、一件事的有沒有機遇,說個最簡單的比喻,你看我桌上這盆水仙,我知道怎么養它,也天天用心養好它,進了臘月,它就會開出很好的花,這就是吉卦,我和它今冬有相見的緣份。若是凶卦,那我今冬就無緣看它開花,我還是我,還是一樣養它,可也許就在臨開花的那幾天,偏偏來了只野貓,一撲砸了它,或是小廝換水,失手砸了它,或是其它種種,總之,我是無緣見它開花的,努力做事能有結果,就是有機緣了,這么說你該懂了吧?」蔣鴻邊說收好蓍草,站起來送進內帳,留下武思慎聽的沉思無言。

蔣鴻出來,重新沏了茶,斟了一杯給武思慎,武思慎端起來晃了幾下,瞄著青白細膩若玉的杯子里微黃的茶水,抿了一口搖頭笑道:「真不知道你怎么偏偏喜歡喝這種古法茶,一點味兒也沒有!我還是覺得擂茶好喝。」蔣鴻悠深的目光里透著傷痛,垂目看著手里清沏的茶水,慢慢綴了一口咽下,武思慎仰頭一口喝干杯中茶,放下杯子看著蔣鴻道:「我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武思慎直盯著蔣鴻,蔣鴻目光平和的看著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說,武思慎站起來,走到帳蓬門口,側耳聽了聽,這才回來坐下道:「我不放心。」

蔣鴻眉頭微皺,沉默了片刻道:「咱們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彼此很是投契,有句話,你就當閑話聽聽,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大帥有何淵源,」蔣鴻頓了頓,沖張口欲言的武思慎擺手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世事如此,這不用解釋,你如今是大帥最信任的近身侍衛,若能一戰功成,往後這武將路上就差不多能一路坦途了,可有一樣,身為侍衛,非你份內事,你不可多想,不可多做。壽王身邊有小廝有護衛有幕僚,有文有武,要的就是個各司其職,再說,」蔣鴻目光幽幽:「壽王只是奉行無為而治,絕不是無能無為之人,你既跟了他,凡事就要相信他,你要跟我說的話,非你份內事,不必多說,以後也要戒之慎之。」

「你知道我想跟你說什么?」武思慎帶著幾分悶氣道,蔣鴻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還真是把他那些沒能說出口的話全數堵了下去,武思慎滿腹沒等出師身先死的挫敗感,為了能稍稍挽回些處處被人搶了先機而喪失怠盡的臉面,飛快的轉著心思,為自己這趟拜訪尋了個理由:「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以為是了!」武思慎先惱怒的挖苦了一句:「我找你,是有件私事想托付給你。」

武思慎將春節後在北安城偶遇俞志宏和翁先生的事說了:「……先是翁先生病的重,翁先生病愈後,北安城已經不怎么安穩,我正要讓人把他二人送走,誰知道俞大郎突然病倒,高熱不退,不停的大哭說胡話,還沒等我尋到合適的人送他們離開北安城,北安城就失守了,我只好把他二人帶上一起撤出來,俞大郎這一場病直纏綿了半年才好,病好之後,」武思慎頓了頓:「翁先生說他性情大變,俞大郎病前我和他沒說過幾句話,倒不知道他從前性情如何,只看他現在沉默寡言、很知道進退,翁先生的意思,是要啟程趕回京城,可俞大郎卻私下找到我,說想留在邊關,一來長長見識鍛練心性,二來,也希望能借此機會為國盡力。我和翁先生說了這事,翁先生倒極是贊同,就這樣,俞大郎就和翁先生留在我那里幫辦文書雜務,翁先生文書上極好,俞大郎雖說才干上差了些,好在年青肯吃苦,倒也幫了我不少忙,這一趟我要跟大帥出征,他們倆個想跟我去,可我想來想去,他們二個還是不去的好,留下他二人,也只好托付給你。」

「俞大郎原來在你軍中!」蔣鴻驚訝道,武思慎挑眉疑惑的看著蔣鴻,蔣鴻笑道:「北安城失守後,俞大郎就和京城清江侯府失去了聯絡,清江侯府和徐夫人娘家可急的不輕,原來是你把人藏起來了。」

「這也怪不得我!」武思慎忙解釋道:「北安城失守的事……這你知道,說不得的事多,他二人跟在我身邊幫辦文書,自然要避嫌,不好與京城書信往來。」

「我知道,」蔣鴻一邊笑一邊擺手止住武思慎的解釋:「你若放心,就讓他二人過來我這邊,我這里正好少人用,再多說一句,你放心,也請俞大郎和翁先生放心,在我這里,若有功勞,我必依實上報。」武思慎哈哈笑道:「都說玲瓏七竅心,你這顆就是!不過你剛才可猜錯了,你看,我尋你是這事,可不是你說的那事,你們這些生著玲瓏心的,凡事都想的太多太復雜!」

「噢!」蔣鴻長長的『噢』了一聲,看著武思慎但笑不說話,武思慎被他那簡直洞徹一切的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撐著椅子扶手跳起來道:「行了行了,我可沒你這么多閑功夫!我得趕緊回去准備了,就此別過,你備著好酒且等我凱旋歸來!」

「一定一定!」蔣鴻跟著站起來,一邊笑應,一邊將武思慎送出帳蓬,站在帳蓬外,眯著眼睛盯著英氣颯爽的武思慎看了好一會兒,長長呼了口氣,轉過身,慢悠悠圍著帳蓬轉了一圈,叫進小廝吩咐道:「把昨天京城送來的那幾餅茶取一半給祝將軍送過去,再跟他說一聲,我這里還有幾壇子玉堂春酒,一條極品雲腿,問他什么時候得空過來品嘗品嘗。」小廝答應一聲,進去分了幾餅茶放進匣子里,往長安侯世子祝明銳處送過去。

京郊外那處不知名的庄園里,李恬燒的渾身發紅發燙,青枝雙眼摳陷,跪坐在李恬身邊,焦慮的盯著李恬伸在厚紗簾外的手腕,銀樺一只手端著只極小的銀碗,一只手用濡濕的棉布細心的濕潤著李恬的嘴唇。

簾子外,一個身形干瘦的老大夫一只手捻著胡須,一只手按在李恬蓋著絲帕的腕上,微微閉著眼睛正凝神細診,內侍黃明垂手侍立在旁,滿是血絲的眼睛緊緊盯著老大夫,恨不能伸手掰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眼神到底是輕松還是緊張。李姑娘這樣高熱不退已經持續了一天半加一夜了,從聽到她發熱那一刻起,他就焦灼的如同在火上生烤,爺已經說過了,李姑娘病,必是自己伏侍不周所致……黃明咽了口苦澀至極的口水,李姑娘這燒今天再不退,明天早上也許自己就性命不保,這里就會換一個人過來侍候。

「焦大夫,怎么樣?」焦大夫松開手,輕輕吁了口氣睜開眼,黃明急忙問道,簾子內,青枝和銀樺一起挺直上身,側著耳朵凝神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