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五章 前車之轍(1 / 2)

玉堂金閨 閑聽落花 1550 字 2023-03-03

下午的議事很順利,半夜時分,大軍就人噤聲馬銜枚,往黑水河一帶進發。

一路緊行到第二天傍晚,大軍歇住埋灶做飯,長安侯將和蔣鴻一路而行的兒子祝明銳叫過去,兩人放馬到營地外圍,親衛散在四周警戒。長安侯和祝明銳下了馬,松開韁繩任馬隨意吃草,長安侯微眯眼睛打量著四周,也不看兒子,聲音里帶著濃濃的懷舊之情問道:「還記得盧陵楊家嗎?」

祝明銳一愣:「記得,怎么會不記得,當年的楊家算得著本朝第一家,比現在的葉家勢大根深多了,是京城頭一家,也是軍中第一家,可惜後來一戰而潰。」祝明銳一臉的惋惜,當年的楊家才是真正的軍中第一家,那個時候,他們祝家在楊家面前可不算什么!楊大帥執掌邊軍多年,門生故舊遍布軍中,女兒楊皇後穩穩掌控後宮,外孫是皇長子,四五歲就立了太子,當年……唉,後來的事真是任誰也想不到。

「那一戰時你還小得很,那時候我還跟在你翁翁身邊習學,也是這個時候,也象這樣的落日。」長安侯神情滄然,陷入了回憶中:「壽王爺那年才十二歲,帶了三千人以身誘敵,楊大帥就在前面不遠處設伏,以為能一舉全殲努赤可汗,畢了全功,為太子掙下一份天大的功勞,誰知道努赤可汗早就知道楊大帥設伏的事,早有准備,尋了數倍援軍,中了埋伏的反倒是楊大帥。」長安侯長長的嘆了口氣,目光復雜悠深的看著暮色蒼茫的遠方,祝明銳聽的怔神,這些他都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他只是不明白,父親怎么突然說起這些陳年過往。

「當時我隨你翁翁領了督運糧草的差使,逃過了一劫……」

「是楊大帥不想讓你和翁翁搶了戰功,特的打發翁翁督運糧草的。」祝明銳急忙糾正父親的話,長安侯沒理會祝明銳的更正,只顧順著自己的話接著道:「我隨在你翁翁身邊,聽說楊大帥中了埋伏,安頓糧草急忙趕到時,你看,一直到這里,已經是血海一片,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多的死人、那么多的血,濃濃的血腥嗆的人透不過氣,馬蹄踩下去都是軟的。」

「官家不是及時趕到全殲了努赤嗎?那都是北庭人的血!哼,從那一戰一直到現在,這么些年北庭都沒能恢復元氣。」祝明銳話里帶著濃烈的驕傲,卻又透著幾分不解,長安侯這次說起這事,話里透出的意味完全與往日不同。

「是,官家趕到的恰到好處,全殲了幾乎殺光楊大帥諸部,殺的幾乎脫力的北庭諸部,那一戰的中心在那邊,在黑水河源頭,中間是努赤的誘軍,然後是楊大帥所率大軍,最外一圈,死的才是北庭人,你翁翁當時就站在那里,我記的清清楚楚,」長安侯聲調平平,卻透著滲骨的寒意:「你翁翁說:太子死期不遠,祝家可以認主了。」祝明銳機靈靈打了個寒噤,又打了個寒噤,滿臉驚恐愕然的看著父親,長安侯伸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柔聲道:「從壽王爺孤身誘敵起,楊大帥和努赤就一步步踩進了陷阱,那一年,壽王才十二,就做出如此大事,我不只一次聽你翁翁說過,官家曾經說過,諸皇子中,只有壽王最象他。」

「阿爹!」祝明銳越聽越驚恐:「那咱們?難道?你的意思?」

「嗯,」長安侯微賬眯著眼睛,神情安祥,緩緩點了點頭,十數年前,官家在這里設局,一張局,斷了太子最強最大的膀臂,同時又幾乎殺盡北庭青壯,一戰畢了全功,成就了威名,這一戰中,所謂的楊家軍損失殆盡,楊大帥和四個兒子、兩個孫子戰死,屍骨都沒找到,楊皇後性子剛烈,不過半年,就說是病死了,可誰知道到底是怎么個病死法?赫赫揚揚數百年的盧陵楊家到頭來落了個灰飛煙滅,今天這誘敵與伏剿,和當年別無二致!可祝家,絕不能步楊家後塵!

「阿爹,不會這樣!」祝明銳稍稍緩過幾絲,不停的搖著頭,用一張極其誇張的肯定語氣道:「我問過蔣鴻,不會這樣,蔣雁回這個人雖說心眼多,可絕不是這樣狠心之人,壽王也不是官家,不會……」

「銳兒,我教過你,不管什么事都要鎮靜!你怎么又急躁了?」長安侯聲音平和緩靜的打斷了祝明銳的驚恐:「你記著!不管事情壞到什么程度,你都要正視!要鎮靜。」祝明銳下意識的雙腳並立,從緊綳里的喉嚨里擠出絲聲音,一時說不出別的話。

「唉!」長安侯輕輕嘆了口氣,背著手信步前行:「阿爹不如你翁翁,當年你翁翁能當機立斷,可直到這會兒,阿爹還是看不明白,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當年只有一只狼崽子,現在至少有兩個。」長安侯豎著兩根手指輕輕搖著,祝明銳看著父親豎起的手指,聽著父親這極其大不敬的話,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向遍野的兵士,只看的雙目刺痛不敢再看,這些他親手帶出來的士兵,和他一塊摸爬滾打出來的好兒郎,眼看著就要被他帶入死地,死的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