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的基本要領,徐昭星已經學會了,就是在六月莉後頭的空場上學的。據說,那地方以前是蔣福練武的地兒,目測繞一圈兒也就是一百米。跑上個幾圈,別說馬了,連她都暈了,感覺自己像一頭圍著磨轉圈的驢。
自打掌握了基本要領,她死活不肯再騎。
「長安城外的庄子,倒是有跑馬的地兒,不過那庄子分家的時候分給了三房。」
說了等於白說,徐昭星給了慧玉一記「我很幽怨」的眼神。
聽說,三房里,余氏為了成姨娘的事兒,鬧騰正歡呢!
她得有多沒眼色,才能干出這個時間點往上湊的蠢事。
慧玉也知可能性不大,絞著帕子苦惱的緊。
主仆兩個,一聲接一聲地嘆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遇見了什么大事。
就這樣,苦惱了整整一下午。
第二日早上,憨子蔣陸不知從哪兒得的信,顛顛地跑來後院,同慧玉道:「出了長安城,往西,有一段路倒是平整,適合跑馬,我以前隨二爺去過。」
慧玉一高興,給了他一盤點心。
沒想到,說給二夫人聽,她倒像沒什么興趣。
又過了兩日,陳酒前來求見。
徐昭星一聽人來報,就樂了,心想,看,到底忍不住,跳出來了吧。
想也知道,若蔣陸懂得探聽後院的消息,那他便不是憨子了。
憨子確實忠心,卻容易被人利用。
陳酒個小而黑,沒有陳湯的塊頭大,但是個利索的,進門就拜,拜了便道:「夫人,先生請你明日去郊外山庄一游。」
徐昭星冷哼:「哦,我還以為他要邀我去長安城以西跑馬呢。」
陳酒還是那張無甚表情的臉,道:「夫人,先生說了,他若要請你,絕不會拐彎抹角。」
這意思是,利用蔣陸的另有人在。
她要不要謝謝他的提醒?
用她的奴才來傳他的話,簡直欺人太甚。
徐昭星站起來的飛快,抬腳就踹。
陳酒沒有躲,這一腳便結結實實地踹在了他的心口上,他悶哼了一聲,捂著心口跪好。
其實那一腳踹出去的時候,她便後悔了,到底沒用上十分的力氣。
遷怒一個奴才,說明她慫。
若不然,她應該去尋那章得之,踹他才對啊!
她趕了陳酒出去,便一直在想去還是不去的問題。
不去是慫。
去了又怕會慫。
她也是後來才咂摸過味兒來,那章得之看起來像只紳士的哈士奇,實際上就是頭狼。
他是舉事還是謀反,是不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都與她無關。
她沒想著順著哪根桿子往上爬,可他若死拉著她,這就不是個好現象。
若他謀反成了,她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若他謀反不成,恐怕就更沒好果子吃了。
這就是叫人煩惱的地方。
徐昭星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去赴約。
倒是派人去藏書房將姜高良請到了內院的書房里。
徐昭星遣退了眾人,與姜高良獨處。
姜高良心中忐忑,不知不覺中,竟將自己的心思脫口而出:「三姑娘還好嗎?」
「誰?」
話一出口,自是不好瞞下去。姜高良只好道:「去年,我在臨湘縣侯家…見過三姑娘。」
頓了一下,又說:「那日,我並非有意……」
徐昭星不待他解釋完,便打斷他道:「那日的事情不提,我找你有另外的事情。章先生上回說他想要我家二爺的手稿,手稿都在這兒」,她指了指正中間的樟木箱子,「你去瞧瞧,他要的是什么,帶給他便是。從此,我家與他……」
她又看了姜高良一眼,接著道:「與你,都再無任何關系。」
姜高良的心一沉,面色灰敗。
「夫人,我……」他張口結舌,是想說些什么的,但心里很亂。
好容易恢復了些清明,他道:「我也不知先生要的是什么,待我問問他。」如此,至少還能上門一次。
誰知徐昭星不依,道:「你今日走晚一些,我叫人把這些手稿,給你送回去。」
那里頭的不過是些山水游記,關於那本記錄了兩百多年前皇家破事兒的本子,早就被她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那樣的東西,說它不是禍根誰信!
姜高良找不到反駁的話語,默默點頭,心里想著,不知還能不能見上蔣三姑娘最後一面?
送姜高良和那箱手稿的是陳湯和陳酒,臨走前,徐昭星說的很清楚,不止書不要了,就連人也不要了。
話是蔣肆來傳的,他同陳氏兄弟道:「我家夫人說了,我家的廟小,養不了兩尊大佛,還請二位哪里來的回到哪里去。若再敢上門,直接打斷了腿。」
這趟差辦的……太不如意。
想他二人自年幼便跟隨先生,哪有一件差事辦砸過,這簡直砸了他二人的「金字招牌」。
作為光衛的首領,簡直沒有臉面再繼續帶領光衛那群小子了。
陳氏兄弟面面相覷,先是送了公子到祁水旁的宅子,又趁著夜深人靜,去了姜家老宅復命。
這一段時日,章得之多半待在這無人知的姜家老宅里。
陳氏兄弟負荊請罪。
他道:「你二人何罪之有!」
不過是那個女人太過機警,又心無他念而已。
若她貪慕權貴,他還可以用權勢誘之。
若她愛財如命,他還可以投其所好。
可她偏偏選擇明哲保身。
殊不知,這亂世里,最難的便是明哲保身了。
所以,想逃,哪里會有那么容易。
三更時分,章得之提了油燈,獨自下到了老宅下頭的地道。
作為廢王之後,他自然知道前廢王府的小液池底有一條幽深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