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息(1 / 2)

雕梁畫棟 雲之風華 1645 字 2023-03-06

霍修和張氏摸黑吃了一頓干飯,再去市集打了一壺酒,買了兩只豬蹄,霍修覷著張氏面色,想著那折騰的小半夜,身心舒爽,便格外體諒張氏辛苦,搭了牛車,才往老家去。

牛走起路來悠哉悠哉,但是走的四平八穩,張氏一路垂著頭,挨著霍修閉目養息。

施家田不到百戶的人口,因為臨近都城,不到百戶的村庄算是小村落,現在的村落基本是依著姓氏群居劃分,施家田村基本姓陳,霍修的母親便是陳氏,霍家這個姓,四鄉八村再沒有同姓的人家,而霍家的房子,挨在了施家田邊邊上。

越國是個小國家,被強鄰覬覦,十年前齊國強攻越國。齊國的建立者馬擎原是宣州刺史,宣州被叛軍攻破之後,就投降了王天波,依舊盤踞宣州。王天波兵敗身死之後,馬擎在叛軍中的實力急劇膨脹,最後割據四十州立國稱帝,帝傳二世,馬擎之子馬繼權為人極其殘忍,弒父殺兄奪帝,在位五年大修宮室,廣納美女,齊國弄得不堪重賦之外,還迫使越國年年納貢,且貢銀年年看漲,最後干脆興兵來伐,企圖拔盡越國十三州。

十年前,越國幾乎舉國而戰,越國王世子親自率軍,大戰三個回合,一勝一敗一勝。最後馬繼權被齊國權臣趙稷所殺,趙稷廢齊立宋,才正式和越國停戰修和。

霍恩原有四個兒子,霍文,霍武,霍雙,霍修。在越國和齊國交戰期間,越國執行兩丁抽一的兵役,霍武和霍雙去了戰場,都死在了戰場。霍武和霍雙臨上戰場前夕,霍恩四處請人說媒,倒是臨了給兩個兒子娶上了媳婦,只是人沒有回來,兩個媳婦又都改嫁了。亂世之中從來不強調女人送一而終,夫死再嫁尋常不過。所以老家只霍恩陳氏並霍文一大家子。

經過村子,各家已經生起了裊裊炊煙,走進家門,院子里凌亂橫躺著一些剛剛劈好的柴,未及收拾,今年五十有三的霍恩坐在一個木樁上,右手拿著兩個核桃,不停的玩轉。霍修見了老父這個樣子,什么話都不說,把手里的東西給張氏,把衣服下擺栓在褲腰上,拾起地上的柴刀,劈起剩下的柴。張氏恭敬叫一聲『公爹』,拿著東西進了廚房。

陳氏在切菜,霍三姐在煮飯調米湯,霍四姐在燒火。張氏放下了東西,洗了手就來幫忙。陳氏叫霍三姐跑去地里喊兒子和大孫女回來吃飯,接過大勺舀出一碗粘稠的米湯水來,邊舀邊問張氏:「悠悠好了?」

張氏笑一笑,說了幾句霍悠然原來病的怎樣,又是怎么好全的,說得簡簡單單,孫女雖然是孫女,可是陳氏已經死過兩個孫女了,現在的孩子夭折的很高,所以活下來是福,熬不過是命,霍修和張氏在霍悠然病重的時候,都沒有驚動上一代長輩,如此聽在陳氏耳邊,霍悠然自然是無驚無險。

陳氏只點了點頭,正眼看著張氏道:「怎么不把孩子們帶過來,你們出來了把兩個孩子放家里?」

張氏掛著溫婉的笑容,越發恭敬道:「媳婦請了娘家母親在家里暫時住著。」

陳氏依舊正眼看著張氏,客氣道:「真是麻煩親家了!」

張氏心里微微不是滋味,斂眉接過米湯水,送去給大嫂單氏。農家少有滋補之物,一碗米湯水,一頓飯的精華都在這碗湯水上,也是滋補之物了。

若是霍恩陳氏二老只把日子過得和尋常一樣,那么單氏的臉上,就是掩飾不住的頹喪的情緒,張氏仔細看單氏的眼睛,單氏的眼睛,眼窩凹陷,眼底青黑,眼眶微紅,生完孩子一天半了,這一天半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過的。張氏坐在床沿上,袖子里掏出一個紅封,放在床內霍七姐的襁褓上,祝禱道:「平平安安,歲歲平安。」

村里女人生個孩子接生婆都不請,基本都是婆婆給媳婦接生,娘家母親給自己女兒接生,再左右鄰舍生過孩子的女人來搭把手,照大家的說法是,生孩子女人天生就會,生子之後,洗三滿月這樣繁瑣的禮節很少有,霍七姐是個女孩子更沒有了,張氏拿出一個紅封來,算是長輩給晚輩的見面禮,里面放了二十個銅錢。接著張氏又拿准備好的衣服出來,比在霍七姐身上,笑著道:「我改了改,不知道姐兒能不能穿,不合適我再改改……」

進屋後就一直是張氏在說話,單氏沉默不語,不謙辭,不致謝,不和張氏客氣。張氏是溫婉和順的女子,卻不是靈巧機變的女子,單氏不搭理人,張氏一個人也說不下去,對大嫂有意見是不能,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收了衣服復端起米湯水來道:「湯涼了,大嫂趁熱喝吧。」說著准備喂大嫂喝湯水。

單氏一直是躺在床上的,這個時候掙扎著坐起來接過了碗道:「你把姐兒抱起來,我來喂吧。」

張氏內心驚訝,她一直以為米湯是給大嫂補身子,不由飛快的瞄了單氏胸部一眼,這才看清楚那個地方比一般剛剛生過孩子的婦女要扁平很多,趕緊瞥過了目光,抱起霍七姐不提。

原來湯水是霍七姐的口糧。還是紅彤彤的一個孩子,小嘴沒勺子的一半大,在勺子邊沿一啜一啜的喝米湯。

待霍七姐喂飽了,霍三姐已經喊了霍文和霍大姐回家,陳氏把一家子的飯都做好了,端來一碗米飯,一碗不擱醬油不放鹽基本上算是白煮的鯽魚湯,一碗擱了一點點鹽的清炒豌豆,順便叫張氏出去吃飯。

男人們上了飯桌已經動了筷子,霍文是長子,常年在地里干活曬得黑黢黢顯得人干瘦,和小了十四的小弟霍修坐一起,不像兄弟倒像父子。霍恩早年辛勞,都過了幾年住山洞,啃樹根的苦日子,五十三歲已經雪白了頭發,蒼老了面容,和小兒子,不像父子倒像祖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