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要有點記人的本事,已過四年,霍忻然和霍悠然還認得,那個人,就是架橋撥火,逗得霍忻然和錢大打了一架的那一位。
手上握著的一枚喜蛛,隱蔽處刻了一個『三』,乃是三年前霍修一家送給霍三姐的及笄之禮。
此人日中時分來打過招呼,當晚丑時秘密運送了三百把三尺長劍,把把用牛皮包裹,藏在霍家廚房下的那處地窖里。
兵者凶器也。
霍家藏匿三百把長劍,此事一旦泄露,自霍恩以下,都要咔嚓的。
霍文止不住的喝水,喝了一杯水,就去撒一泡尿,來來回回十幾趟,他老實巴交的一條漢子,活到今年四十二,從來沒干過一件違法亂紀的事,坐在家中,殺頭的大事就找上門來,這哪是坐在弟弟家里,分明是坐在了火山口,還是一座隨時要噴發的活火山!
「三姐有什么話?」
霍忻然獄中走一回,霍文霍修兩家都敗落了。探消息十兩,二百擔糧食八十兩,請明寂師太遞的那句話也不是白遞的,送了五十兩,還有霍忻然一關到獄中,霍家就往衙門打點,衙門的人心黑手黑,拿錢不辦事,又花去幾十兩。
霍修已經舉債過日子。所以霍恩陳氏依然跟著大兒子在施家田住了,在村子里自給自足也省去一筆吃飯的錢。陳銀霍大姐一家也回了施家田種地,叔叔家自己都過不下去日子,要往華川那個窮縣去了。所以藏劍哪會兒,霍恩霍文不在當場。
霍忻然搖搖頭。
那人手上握著霍三姐的喜蛛,只為取信之用。他不是來和霍家商量的,既然亮了兵器,就只有干和不干兩句話。
干,就聽命行事,只需埋頭做事不准說話;不干,只有死人能守住秘密。
所以霍家藏匿了三百把長劍,來人都沒告訴霍家做何用。
有些事,不問不說也能知道。
霍恩有些渾濁的眼睛一闔動,道:「三姐能有什么話,她就一個丫鬟,也只能聽主人行事。」
霍文啊嗚一聲,又要去倒水喝,一壺已經被他喝干了。
霍忻然手上拿著一把長劍,擼開牛皮劍鞘,以指叩之,銀白的劍身發出輕吟之聲。
「看這質地,比武備院的刀槍還好些。」霍忻然評價道。
佇守王宮的衣錦軍,是國主的直系親軍,他們所持的兵刃,都是武備院督造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那要謀反作亂的,鍛造出了比武備院更好的兵刃,劍指王宮,起意不言自明。
「造反作亂,滅族大罪!我們霍家,還沒到造反的地步。」造反二字,霍文輕聲喃呢。
霍家是已經被綁架到造反的大船上,但這不是霍家所願的,至少不是霍文這樣老實巴交的人所願的。霍文看著霍忻然在撫摸劍身就膽顫了,道:「忻忻,收起來,收起來,別再舞弄了!」
「大伯現在得看習慣了,到時候怎么把這些送出去,還要借你一身力氣。」霍悠然從廚房新倒了一壺茶水來,道:「雖則我們霍家還沒有到造反的地步,可是別人今兒『淘氣』,整得我們舉債度日,明兒再來一回『淘氣』,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別人滅干凈了。」
霍忻然是打不過那幾個拿他的皂隸嗎?他是不能跑,跑他一個便是禍及全家。那個時候,霍忻然也只能束手自縛。
霍悠然從周府回來,除了和霍忻然,沒再和霍家其他人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霍家人還以為這次事件霍家純粹倒霉。
賴扒手是自己誤服了老鼠葯。
霍忻然被放回來就是用的這套說辭。反正周世美的萬貫家財就是這么來的,四處攛掇著治下的百姓打官司,然後百姓們上下打點,人命官司也可以花錢了斷。霍悠然不是在為單橙兒隱瞞,而是霍家位卑,連和單橙兒撕破臉的資格都沒有。
家里的人那么純朴,哪像她,演技派出身,既然不能撕破臉,還不如不知道的處著。霍忻然放回來後,她還使了丫鬟來說,是她在周世美面前說了好話,霍忻然才能早早回來。
這次拿不了霍忻然的命,耍弄霍家一回也是很有意思的吧!
霍家其他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備了一份厚禮誠摯的謝了她一回。
單橙兒的愚蠢,也只能霍悠然自己暗爽。她以為周府已經是她的天下,可是曹夫人二三十年治家之威,霍悠然從周府走一回,她還被蒙在鼓里。
不過此事今天不說,過幾天可能就沒機會說了。
霍文嘴巴張得雞蛋大,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道:「是單小妹干的?她為什么這么干?我委屈過單氏,還是怎地!我去問問單氏,她做我媳婦委屈了!再叫單氏問問她,她虧不虧心!」
霍恩也是啞然,捫心自問道:「我們霍家二十幾年,對大兒媳婦哪里虧待了!」
就知道,說出來是這個反應!
「阿公,大伯!」霍忻然是苦主,他開口道:「和個神經病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