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抿著嘴唇，靜靜地看著幽暗的山洞。

漆黑的山洞里面，卻在遠處有一絲橘黃色的光亮，本不明亮的光芒，卻在這一片黑幕里顯得尤為清楚。

葉塵抱著龍虹的屍體，筆直地站在洞口，就像是一尊雕塑。

與山村一樣寂靜的山洞，突然間，傳出了輕微的腳步聲。

山洞深處的光亮，在一點一點地向著葉塵移動。

在外界顯得平淡且平凡的光亮和聲響，在這一片漆黑與寂靜中，卻是那么得耀眼和清晰。

橘黃色的光亮越來越近，腳步聲也一點點逼近葉塵。

先是一盞燈籠出現在拐角，然後一個掌燈的枯瘦老婦人，走了出來。

葉塵神色復雜地動了動嘴，不過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

老婦人向前走了兩步，眼睛只是看著龍虹，卻壓根沒有正眼看葉塵一眼。

「好俊的小伙子，」老婦人伸出另一只手，試圖觸碰下龍虹的臉頰，不過突然猶豫起來，又把手放下了，「我這個樣子，會嚇到他的。」

一邊自言自語著，老婦人轉過身，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和葉塵說。

葉塵咬緊嘴唇，沒有說話，緊緊跟著老婦人。

越往前走，葉塵越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力氣被一點一點掏空，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葉塵頭上多出來的皺紋和兩鬢的些許白發。

而那老婦人的身上原本的皺紋不知何時消失殆盡，骨瘦如柴的雙手也漸漸變得有了血色。佝僂的身體也慢慢挺直，枯黃的頭發開始變黑有了生機。

老婦人，不，婦人回頭看了一眼葉塵，譏諷地笑了一下，開口對葉塵說出了第一句話，「怎么，這么快你就頂不住了？」

「還好。」葉塵淡淡地回復道。

「葉塵葉塵，既然你想出塵你又何必過來？」婦人恨恨地說道，「還有，誰准你姓葉的，我准了嗎？那些王八蛋准了嗎？」

「我是想出塵，本來我也不准備過來，」葉塵冷冷地回答，「我之所以過來，只是因為他死了。」

「啪」話音剛落，婦人猛地回身打了葉塵一記耳光。

「他？他是你兒子。」婦人甩了甩自己的手，「我告訴你，不管你想怎么樣，虹兒都是你兒子，以後讓我知道你再這樣叫他，我聽到一次打你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擋？」

「對，是我兒子，但是他的靈魂和身體是怎么樣子你難道就不知道嗎？如果那一天到來，虹兒失敗了，那他就不是我兒子，而且，我，必須親手殺了他，因為把惡魔帶到這個世界，就是不可挽回的大罪。」葉塵突然激動起來，「我什么都不能給他，什么都不能幫他，我多么希望虹兒能真正成長起來，而不是依靠那可笑的覺醒。」

淚水從葉塵的臉上滑落下來，「從一開始龍脈的氣息散發出去，這個城市就已經開始變得復雜起來，看到他渾身都是彈孔倒在血泊里面你以為我真的就那么平靜？但我沒辦法，我不能動手，就跟我知道宓笙會被那不知輕重的小孩子派人捅傷，我一樣不能動手，我甚至不能肯定這一次謝家殺手的出現與我當初派人屠殺浙江謝家是否有必然聯系，牽一發而動全身，我不想在那天到來之前看到任何的變化影響了整個布局。」

婦人盯著葉塵的眼睛，認真說道，「我告訴你，不管怎么樣，不管有什么結果，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至親都保護不了，那他還能干什么？我能為你離開家族獨自來到這里，我自然能再為我唯一的孫子開一次天門。」婦人說罷，又譏諷地笑了起來，「你別裝什么仁人聖者，看來這么多年的平靜生活讓你都失了野性。你聽好了，不管怎么樣，就算是惡魔他也是我的孫子，任何人都別想帶著冠冕堂皇的借口來對他動手，對，我是自私沒錯，我巴不得所有人所有東西都是圍著我的親人轉，我的血脈，最大的道理，就是認親不認理。」

說完，婦人不再理葉塵，提著燈籠向前走去，葉塵靜靜地跟著她，似乎在思索剛才婦人所說的話。

這時，婦人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

「天門怎么開的你當然知道，別忘了，你當年從天門出來的時候，你是怎么做的，」婦人詭異地盯著葉塵，「你可是全部放血了，嘖嘖，當年那么凶狠的你，在從天門出來的時候，就選擇全部殺掉，要知道，在你們這一代進天門的人里面，只有三個人選擇全殺的，你們三個，可都是凶名遠揚的大魔頭呢。」

葉塵的手不由開始顫抖起來，本來清秀的臉龐也開始因為緊咬的牙關而變得猙獰。

「對，沒錯，每一座天門外面，都有著一村的村民作為祭品，養著這些村民，為的就是開天門的這一天。他們的生死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意義，但是從天門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經歷過那些痛不欲生的苦，更何況，每殺掉一個人就能提升自己的功力，就連那些所謂的聖人，不是依然在天門面前迷失了自我。」婦人像是在自言自語著。

「沒有哪個強者是善人，人善被人欺，狗善被人騎，這是自古以來的真理，與其念著經文裝模作樣的『超度』，還不如全部直接殺了來的干脆利落，大丈夫行事，最忌諱的就是優柔寡斷，等到了那個高度，這些普通人，就都是可有可無的『廢物』，與其讓廢物庸碌終生，還不如將他們化作你輝煌的『養料』，也算是跟你一起見證了輝煌。」

「你說你擔心那個惡魔出現，那對於那些曾經被你殺過的人來說，你又難道不是個惡魔？忠厚，那就是無用的代名詞，與其善良到老實忠厚，那還不如轟轟烈烈地做一個惡人，那難道就不是一件快事？「

婦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身後已經冷靜下來的葉塵也停了下來。

此時已經到了山洞的深處，在這個廣闊的空間里面，有著許多燈籠，始終亮著，一間石屋搭在旁邊，石屋里面有著一張床，一個桌子，別無他物。

在婦人面前，是一層層一層的台階，共有九層，九層台階之上，是一個寬廣的平台，平台上有著一個長方形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