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矛舉著的身體,鮮血還在流淌。他雙目瞪圓,不甘地看著仰望著天空。
有風吹過,失敗者的身體被隨意擺弄。
*
耶律瓊娥看著這一幕,並不覺得恐怖,反而覺得整顆心都落下了。
方才舉矛的士兵,都是耶律家的親信。
耶律斜和耶律瓊娥說明擊殺天靈計劃時,就與他們說過,如果不願意做,可以離開。
但是,那時他們,沒有一個人離開。
天靈自夜襲逃離後,在遼軍中,就再無威嚴信譽可言。眾人是迫於壓力聽命於他,但很少人是真心為他做事的。
這也就是,他今天為什么會失敗——並且,一敗塗地——的原因。
身後有細碎的聲音傳來,耶律瓊娥看去,是還戴著他人人.皮.面.具的耶律斜。
「終於啊,是除掉這個禍害了。」耶律瓊娥對耶律斜說道,她看著耶律斜,指著那不屬於哥哥的面容不解地問,「哥,你說這個人,為什么願意為天靈做事呢?」
耶律斜目光鎖著已無生機的天靈,說道:「聽給我人.皮.面.具的人說,這個人,從小由天靈養大。」
「天靈這樣的人,還有這種好心?」耶律瓊娥咂舌。
「大抵,是有血緣的吧。」耶律斜輕聲喃呢著,沒讓耶律瓊娥聽到。
緩而,他問。
「剛剛天靈說了什么?」
耶律瓊娥滿不在乎地說:「說要拉人給他陪葬來著。」
說著,她攤攤手。
「都死干了,也沒看著誰來作陪啊!」
耶律斜眸子微沉,思緒竟有些難平。
他長吐了一口氣,轉身。
「走吧。」
他說著,腳步也不停。
「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是太後了。」
耶律瓊娥一愣,又看了眼高高舉著的天靈,腳跺了跺,跟了上去。
眾士兵離去,只留天靈的殘骸,隨風飄搖。
*
耶律斜一早便和楊家軍說好了,在雙方對戰之時,盡量不下殺手。楊家眾人也遵守著這個承諾。天靈死後,遼兵要好掌控許多。楊家軍干脆將一眾士兵俘虜,只等蕭太後到來。
不過多時,蕭太後出現了。
她身後跟著已經扯掉人.皮.面.具的耶律斜和身穿鎧甲的耶律瓊娥。再往後,是一眾宦官宮女。
雖然已敗,但她背脊挺直,沒有絲毫頹色。
但即使她如從前一般驕傲,也掩不住那眼里的失望神色。
她無可奈何,也無路可走。
她直徑走到楊業跟前,一字一頓。
「本宮願意和議,從此再不犯宋界。」
事情回溯到半個時辰之前,蕭太後原本是在後方等好消息的,卻沒想到等來的不是天靈,而是耶律家的兩兄妹。
她知道,耶律斜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所以,當看到耶律斜時,她略微吃驚。
「耶律斜,你怎的會在這?」
耶律斜當即就跪下了,耶律瓊娥也跟著跪下。
耶律斜深深一叩首,說道;「回稟太後,前方我軍已完全被楊家軍壓制,已是敗局。」
蕭太後一驚,說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不是有萬全之策嗎?」說著,她俯身按住耶律斜的肩膀,情緒有些激動,「天靈、天靈呢?」
「天靈軍師戰死金沙灘!」耶律斜一字一頓地說道。
「怎、怎么可能?」
蕭太後放開耶律斜,退後了幾步,癱坐在鳳椅上。
耶律斜繼續:「太後,此時我軍已經無力回天。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答應和議。」
「太後,和議於此時此刻的大遼,是再好不過的方案。」耶律瓊娥也跟著說道。
蕭太後深深地看了眼耶律斜和耶律瓊娥,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問:「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有。」
耶律斜答道。
「舍棄前方戰士,我們撤離。」
「混賬!」蕭太後氣得將矮桌上的茶杯打翻,怒目看著耶律斜,「那是我們大遼子民,怎可輕言舍棄!」
「那……」耶律斜與蕭太後對視,說,「太後還在猶豫什么呢?」
蕭太後深呼了幾口氣,又無力般重新坐到座位上。
「可是和議之約……本是……」
「那條款於我們太不利……我們每年要進貢,而且疆土還……」
「太後,我們大遼子民渴望和平的心,比渴望疆土更加強烈啊。」耶律瓊娥說道,「如果能夠和平共處,我們和大宋有了商業往來,我們同樣也可以致富啊。」
蕭太後垂眸,思索著。
耶律斜又叩一首,說道:「是議和還是撤離,請太後抉擇。」
呵,抉擇?
還有選擇嗎?
蕭太後一手托著額頭,一手無力垂著。
緩而,她看向耶律斜,眸子眯起,問。
「耶律斜,你……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耶律斜毫無怯意,他回視著蕭太後,一字一頓。
「為了大遼。」
蕭太後定定地看著耶律斜,對方的眼里是滿滿的堅定與堅持。
她嘆了口氣,收回視線。
緩緩閉上眼,她說。
「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