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著，吹得人的每個毛孔都張大。
對方嘴巴一張一合，還在繼續。
「早在他進入汴梁之前，就已經設下了今天的局。」
「不可能。」楊可可否定道，「你和天靈根本沒有交集！」
「你們唯一交流的途徑，就是通過潘丞相！」
「是啊，我也不知道天靈為何對於殺你這么嚴謹。」
潘影說著。
「是他的隨從偷摸著入宮，告訴我的計劃。」
「他說，不管前方戰況如何，你，不得不除。」
「他早就問蕭太後借來了這些弓箭能手，要的不是在戰場上血拼，他們對付的，只有你。」
楊可可有些震驚。
是的，楊家將的結局里沒有自己，所以她從未為自己考慮過生死。
她更不知道，天靈想要除掉她的心，如此強烈。
潘影還在繼續：「他要我做的，只是引你入圈而已。」
楊可可緊握著拳頭，她盡量調整呼吸，想了想，又扯其他：「那你呢，也非要除掉我不可嗎？」
潘影笑了，說：「不是非要。只不過我們交換了條件。」
說著，她的眸光微閃。
「戰場之上，生死無常，我希望他……能放楊延昭一條生路……」
風吹亂樹葉，噼啪作響。
拂過人身，更冷了。
*
金沙灘，皇上終於抵達。
他踏入賬內，看著已經就坐的蕭太後，緩緩開口：「蕭太後，久等了。」
蕭太後笑笑，說道：「為了宋遼和平，不算久。」
又寒暄了幾句，皇上終於就坐。
楊七郎看了眼跟來的人，只有潘仁美和潘豹，哪里有楊可可的身影！
不知為何，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
他挪到潘豹身邊，低聲問了句：「你老大呢？」
潘豹嘆了口氣，說道：「被潘影留在後方了。」
潘影？
楊七郎的心更加慌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莫名慌亂什么，但是他覺得他現在，得盡快見到楊可可。
不再多想，他從側邊退出帳中。
幾步上馬，飛奔而去。
楊七郎的離去，除了楊家幾個人和潘豹，並沒有人注意到。
和議仍在繼續，潘仁美上前，將商量好的和議書遞到兩人跟前，一人一份。
皇上朝蕭太後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全如當時天靈所說，就算是今日我們占盡優勢，也未作半分更改。」
當時天靈所說的，哪里能作數。
蕭太後想，當時所說都是以和議為假為前提，自然放低了姿態……
她仔細地看著那些條款，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
終究還是虧了……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他們敗了。
失敗的人，沒有資格談條件。
蕭太後執起筆，將和議書的最末展現在眼前。
她微微躬著身子，筆落在紙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如若不是墨在紙上暈開的話……
一切，要結束了嗎。
*
原來潘影，還是對楊六郎……
楊可可說道：「現在天靈已死，你們的交易根本無需繼續……」
她還想說些什么，潘影打斷她：「無需多說了。」
「我就是想你死。」
她說得咬牙切齒，一雙瞪著的眼睛似乎馬上就會蹦出來。
「呵。」
「要不是你，潘豹怎么會還活在這個世上？他早該死了！」
「要不是你，我怎么被迫入宮，服侍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
「要不是你，嫁入天波府的人就不是柴清雲是我！」
……
潘影痛斥著楊可可，扯著嗓子喊著，喊得眼眶濕潤。
她現在，現在的所有，都不是她原本想要的。
她恨透了眼前這個女人，恨透了！
潘影抬手，然後猛地揮下，一時間，眾箭齊發。
一波又一波，絲毫不留情義。
楊可可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她想要喊出口的「救命」也哽在喉間，變成悶哼。
很痛。
她卻沒有叫出來。
明明是可以叫出來的，但奇怪的，她咬了牙。
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刺激著她的感官。
身體痛得發抖，飛來的箭卻沒有停勢。
一箭又一箭，刺入她的身。
楊可可低下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身體，上面插滿了箭，鮮血順著桿兒流出，染紅了她的衣衫。
她……要死了嗎？
原來，這就是萬箭穿心的滋味。
楊可可突然想到了楊七郎，想到了歷史記敘的他的死亡。她眼前一片模糊，放佛看到了身插萬箭，用楊家槍抵著自己的身體的楊七郎。
楊可可忍著身上所有的疼痛，用著最後一絲氣力，挪到了就近的一顆樹旁。
身體靠著，等最後的氣力抽離。
她沒有楊家槍可立身體，但她不想就此倒下。
死，也要死得漂亮。
她是楊七娘。
她是楊家女將。
她，是自認為偉大的軍師。
時間放佛變慢了，她來到這里的所有過往，變成簡短的片段在她腦海里重演。
從開始到結束，從懵懂到成熟……
時間改變了一個人，改變了過去與未來。
也改變了一個人，對一個世界的認知，對身邊的人的認知。
——「我才不是寂寞，我只是個傳說！」
——「若有和平，何來敵人？楊家將的敵人不是遼人，而是戰亂。」
——「潘豹，人總在成長。所以，以前的你並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現在的你如何。」
——「是你嫁夫君，又不是你的父母，憑什么不能是自己看中的？」
——「我們做不到維護世界和平，但一方和平是不是要努力一下呢。」
——「接下來的這場戰斗，我們，非贏不可。」
時間，讓她懂得了愛。
——「楊姑娘，你真是……美麗的意外。」
——「從今天起，我不再叫你楊七郎或是七郎。我只叫你，延嗣。」
——「延嗣，我喜歡你。」
——「我願與你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延嗣，我們成親吧。」
過往，像一場電影。
回憶到此，就該散場。
身體痛得不像話，痛得她呼吸困難，痛得她想就此昏去。
不舍，不甘，不想死。
但怎么辦呢？
風刮得衣訣飄搖，周圍的一切就此靜止。
她緩緩閉上眼，再也無力。
一切，結束了。
「叮！恭喜本體完成終極任務——拯救楊家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