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你剛剛……該不會是在暗示我,要先下手為強,趕緊把米家小姐弄到手再說吧?」

「你、你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這樣說過!」隨從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急忙回看自家少爺,慌亂的解釋道:「少爺,他胡說!」

「誰血口噴人,誰胡說了!」安逸不滿道,「明明是你說的,只要我一天不成為米家的姑爺,米家老爺就不會保我。換句話不就是說,我成了米家的姑爺後,就可以安枕無憂了?你這不是暗示是什么?」

安逸忍不住私下翻了個白眼,切,就這智商,也敢跟我斗?還家破人亡呢!哼哼……

白敬初:「→_→……」

隨從大驚失色:「不是啊少爺……你聽我解釋啊……」

「你慌什么,我說什么了嗎?」少爺語氣特別的雲淡風輕、氣定神閑,「對了,我娘最近好像經常召見你啊,跟你說了些什么?」

「少、少爺?」一提到夫人,那隨從就有些驚慌失措了。

「很好!」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少爺咬牙切齒,道:「既然你這么忠心於我娘,以後你就跟著她吧,我這里要不起你這尊大佛!」

「少爺!不要啊!」隨從這下是真的怕了,慌里慌張的抱著少爺的腿就各種求,那少爺一邊拿腳踹他,還一邊呵斥著,就是不改變心意,然後隨從被踢被踹,還是死巴著不放,苦苦哀求著……

王猛:「…………」

旁觀了這一場鬧劇,王猛心里真是五味雜陳啊。

開始,他還喜悅與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安逸,可隨後聽到安逸說那個糖果對他一往情深,他心里就酸溜溜的,即便知道安逸是在逗他們玩兒,可能根本就是假的,他還是猶如打翻了陳年老醋一般醋性十足。

隨後那位少爺氣極下場,換了個下人上台,他又聽到他們威脅安逸要他家破人亡的話……要不是他知道此番鬧劇有安逸的計劃和安排,他真的恨不能把這些人挨個扔出去!

短短的時間內,他一會兒醋,一會兒怒的,心情猶如皮球一般忽上忽下的沒個邊際,等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不要破壞了安逸的計劃,他就看到安逸避開那些人的視線,暗自翻白眼的不雅樣子,糾結的心瞬間告破,唇角差一點兒就噗吱一聲笑出來……

王猛早就知道自己在意這個人,多年後的再次相遇,他就已經確定了這個事實,不然他也不會這么早就讓舅舅幫他提親。可,他真的萬萬沒想到,他的在意已經這么深,深到自己的心情也會隨著對方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而起伏不定。

——吶~,阿逸,既然你已經像劇毒一樣讓我毒入骨髓,我又怎能讓你輕易的離開?哪怕是用上我以往最看不上的手段,我也甘之如飴啊。你……做好心理准備了嗎?

安逸可不知自己的舉動為自己喚醒了一頭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餓狼,此時正心情愜意的看著自己投出去的餌,引發了一場鬧劇,心情好不愉快。

等鬧劇上演的差不多了,他也看膩了,才義正嚴詞的出聲阻止,「好了!有什么問題,請你們出去自己私下里解決,不要在我這里鬧!我這里可不是讓你們解決問題的地方。沒什么事情的話,就請你們趁早回吧!」

白敬初本來正惱火於自己的手下有了異心,這會兒聽到安逸的斥責,臉上更掛不住了。在情敵面前丟丑什么的,太讓人難堪了有木有。要是先前他還顧慮到二人多年來的主仆情誼,這會兒,他把人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簡直恨極了他!

主人下不來台,這會兒就該善於察言觀色的貼心小廝發揮作用了。那小廝本來還想多看一會兒這個奪他寵愛的賤/人的下場,現在發現表現他作用的時候到了,當下放下自己的小心思,殷勤的湊到主人的耳邊,小聲嘀咕:「少爺,正事要緊啊,米家小姐還等著您的挽救呢。其他的事兒,咱們回去慢慢處理也來得及……」

白敬初一聽,就像找到了台階一樣,揮了揮手讓後面的幾個隨從把人壓下去,自己則高傲的跟情敵放話,仿佛根本就沒有受到影響一般,「行了,本少爺也不跟你廢話了,本少爺可不像你,是個無所事事的閑人,本少爺時間可寶貴的很。給你兩天的時間,如果兩天後,本少爺還是沒有收到你的回復,你就等著本少爺的報復吧!」

白敬初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揮手,就率先轉身,准備帶著自己的一幫手下離開。可惜,他氣勢是不錯,但腳步卻十分慌亂,讓安逸都不忍心提醒他,他落荒而逃的事實了。

安逸眼角微眯,勝券在握,笑得更是肆意開懷,隨後卻仿若不再關注這一群人的去留一般,慢條斯理的跟王猛嘮起了家常:「常言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狗這畜生可以說是最忠心不過得了吧?」

王猛不明所以的點頭,隨後想到了剛剛被拆穿的那個叛了主的奴才,以為他要借機諷刺,便語氣感慨的附和著,「可不是,要不然也不會稱最忠心的奴才為狗奴才呢,有時候人的忠心也不見得比得上狗。」

已經走到大門口,即將走出去的白敬初聽到這二人一唱一和的,腳下一頓,也以為這倆人是在借機諷刺自己,心里憋悶的厲害,簡直就想不管不顧的反身罵他們一頓或者打他們一頓,以解他自己的心頭之恨。可顧慮到自己的身份和他目前在糖果心里的形象,他又強行壓住了自己的沖動。

——不能讓自己本就不好的形象,在糖果心里更糟了。

然而,心隨意動的,白敬初本來逃也而去的動作,反而慢了下來。

安逸注意到他這個小細節後,笑容更深了,接著道:「可是啊,咱們還有個俗語,叫作『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牆』,即便是再忠心的狗,被欺負的過了,也不會再原諒它的主人了吧?」

「『狗急了跳牆』這個典故,不是針對主人以外的人說的嗎?」這個王猛還真不知道。

「當然不是,如果是外人,那狗就該咬人了,怎么會跳牆逃竄呢。」安逸搖了搖頭,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潤喉,這才道:「咱們村頭的老王你知道吧,他年輕的時候就喜歡拿他的狗撒氣,平時踹兩腳,揍兩拳的,都是家常便飯。那狗也實在,感念老王幼時的救命之恩,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沒想過要跑。」

「哦?那之後發生了什么事嗎?」

「是啊,那老王打狗都打順手了,有一次,他在外面喝醉了,還受了氣,回去就發泄在狗的身上,一下子就下手重了,差點兒沒要了那條狗的命,那狗這才明白他的主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徹底的寒了心,哪怕第二天老王看到它的慘狀後悔了,又是給治病又是給作揖的,還是等有力氣走動的時候一瘸一拐的離開了……」安逸頗為感慨的嘆息了一聲,「那么忠心的狗啊,不是被傷到了極限,它又怎會拖著傷體離開啊……」

白敬初:「…………」

白敬初隨著這個故事的進展,腳步就已經在慢慢的減速,等把這個故事聽完,他已經徹底的停住了,腦海里也不知怎么的,就聯想到了自己和糖果,耳旁還回響著他爹去提親後回來給他說過的話。

——「兒啊,你還是放棄吧,糖果那孩子被你嚇得,一聽要嫁給你就尋死覓活的,怎么也不同意這門婚事。咱們是結親,可不是結仇啊……俗話說的好,天涯何處無芳草。爹再給你找個更好的,行不?」

難道,糖果也是被他傷的過了,才拒絕他的?可是,他明明是想跟她玩兒,並沒有傷她的心啊。

白敬初滿心的苦澀,感覺自己委屈極了。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他又能怪誰?怪自己年少輕狂,沒有分寸嗎?

正當白敬初被安逸隱晦的點破自己心底的自欺欺人後,整個人都有些神情恍惚了,完全忘了自己所在何地,也忘了自己要往哪兒走。索性,在他即將陷入迷茫之際,耳旁再次傳來王猛疑惑的詢問聲。

也就是這一聲,仿若驚雷一般,不但震醒了他,還給他留下了希翼的曙光。

「咦?不對啊,我記得老王家里明明有一條狗呢,難道是那條狗走後,老王為了睹物思狗,又養了一條?」

「不,還是那一條。」安逸贊賞的對著王猛笑了笑,仿佛在表揚他的觀察入微,「當初那狗實在是傷的太重了,沒走多遠就跌倒在地,老王發現不對找出來時,正巧把它撿了回來。也幸好有這一場出走,讓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問題,不但從此以後再也打它了,還誠心道歉,百般呵護,簡直把那條狗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寵溺,這才把已經傷透的狗心緩和了過來。也是因此,那老王本來挺英俊的一個小伙子,才拖了這么多年,始終孤家寡人一個……」

「原來里面還有這典故呢,」王蒙恍然,「怪不得那老王對他那條狗那么低聲下氣,那狗也是一點兒不如意沖老王狂吠,我還以為……」

「以為那狗變異了?」安逸搖頭輕笑,「如果不是有錯在先,誰會這么伏低做小啊。弄成這樣,怪也得怪他自己,誰讓他先犯了錯不說,還緊巴著人家不放呢?要是任由那狗走了,他也不用再受這種委屈了。」

「許是人家甘之如飴呢。」王猛意有所指的望著安逸,目光堅定的不讓安逸有任何躲閃的機會,「哪怕不是為了贖罪,為了讓自己在意的那人高興,做任何在旁人眼里不值當的事情,也是一種享受一種幸福吧。怕只怕,他連得到這種幸福的機會都沒有啊……」

安逸:「…………」這話怎么聽得這么奇怪呢?還有他這突如其來的心虛是怎么回事?他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干嘛心虛啊?!真是奇了怪了嘿!

老王和狗的故事結束了,安逸和王猛也不再提這茬,反而聊起了別的。而旁聽了這則故事白敬初卻被震撼當場,以至於被擔憂的小廝攙扶著離開了安家也沒反應過來。

——原來,是這樣嗎?

心病還須心葯醫。雖然造成的創傷不會痊愈,但老王既然能得到那狗的原諒,他這個天之驕子,難道還換不回人心嗎?白敬初眼中的迷茫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和覺悟。

——哪怕需要用自己的一生來還債,只要他還有這個機會,他也甘之如飴啊!

白敬初走後,安逸一點兒也沒有過河拆橋的心虛,給王猛留下一句「人走了,去把大門修一修」的指示,就自顧自的捧起剛才看到一半兒的書冊看了起來。

可王猛剛被調撥的釋放了自己心中的惡鬼,怎會甘心什么也不問,老老實實的離開?更何況,看到安逸這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後,他心里隱約有種感覺,如果錯過了這次的機會,他可能真的錯過了這個人……

於是,他想了又想,躊躇了再躊躇,最終,還是艱難的問了出口,「你……真的想娶那位米家的姑娘嗎?」

嘆了口氣,安逸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把手上已經不能入心的書籍合上放回石桌,卻也不直接回答他的話,似是而非的回道,「你知道的,她與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王猛似苦澀似嘲諷的笑了,心里已然認定了他這是給了自己肯定的答復,「但救命之恩就必須以身相報嗎?難道你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其實此時的王猛更想不顧一切的沖他大吼一聲,問他一句,「我呢?」他這個大活人,一直在他身邊轉悠,為何他能視若無睹?

「辦法?哈……牽扯到姑娘的名節,我還能有什么辦法?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因為救了我的命,反而被逼著出家當尼姑嗎?」安逸眼中幽光一閃,泰然自若的偷換了概念。

「我……」王猛果然語塞,思維按照安逸設定好的軌跡,悄無聲息的就鑽進了死胡同,怎么也繞不出來,心里的兩個小人也爭斗不休。

白人道:這恩,是必須要報的,不然不就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了嗎?安逸這人這么看重仁義,怎么會認同呢?

黑人卻反駁:可讓他報了恩,自己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娶別人,跟別人雙宿雙棲,這太殘忍了!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白人道:但不讓他報恩,那姑娘也很無辜啊,明明她是好心,要是她當時見死不救,阿逸早就已經名赴黃泉了,這恩也不止是阿逸一個人的吧?

黑人:救了阿逸,我當然也感謝她,可要用阿逸來換……這代價也太大了。

白人:要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善良的姑娘因為救了阿逸,反而被逼出家甚至自盡而亡,阿逸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這個事實就會在阿逸的心里形成一個傷疤,永遠也不會愈合。這樣……也可以嗎?

黑人:失去了阿逸,我自己卻再也不會開心,為了讓別人開心,難道我要讓自己痛苦嗎?

黑人白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在王猛的腦子里打成一團,煩的王猛一生氣,把兩人都給攆走了。但這場爭論,卻點醒了王猛。

如果是之前的王猛,為了讓安逸過的好,過得幸福,哪怕為難自己,他也會默默地退出,可他前不久剛剛釋放了心里的惡鬼,滿心都是強取豪奪,和為了達成目標的不擇手段。

退出?簡直笑話!他王猛,什么時候委曲求全過?連從小養育他長大的家族,他都能選擇報完養育之恩後斷的一干二凈,即使當初最惡劣的境況下,也不改初衷。現在,難道一個毫不相識的小姑娘,就值得他委屈至此了?

王猛抬頭,眼中一片平靜,然這一片的平靜背後,卻又波濤暗涌,仿佛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一般,把所有的危機和瘋狂,都隱藏在表面的一層寂靜之下。

他表面平靜的問道,那語氣,既像是妥協又像是委屈:「那我呢?」

聽到他這句反問,安逸的心猛然一抽,疼得厲害,抬起頭想說些什么。然而,王猛此刻根本就沒打算再給他機會說些讓他不愛聽的話,趁著他抬頭之際,就把自己的唇附上了他的……

「啪——」伴隨著重物落地的巨響聲,被破開的大門口處,傳來一陣怒吼:「你!們!倆!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