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前我會再點一次名。」
點名最大,泄氣作罷,繳械投降。
詞匯閱讀極不順暢地進行著,很不巧,黎糯正坐在第七排最右邊的位置上。
眼看黑皮鞋一步步走近,她低頭瘋狂百度。
上天,萬能的百度都百不到拉丁文的讀音啊!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的眼前,中指有節奏地「咚咚」敲了兩下課桌。
她認命地起身,用囫圇吞棗的方式糊讀了一遍那串字母,輕到不能再輕。
「再讀一遍。」
「adenoviridae。」
逼急了,使出字正腔圓的羅馬拼音。
「你的拉丁語是日本人教的?」耳邊的聲音呵氣成霜。
這句話換個時間、地點、人物,是句不錯的冷笑話。可惜此情此景……真是句不錯的「冷」笑話。
如果面前有面鏡子,她的表情一定是史上最難堪的。
黎糯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學生,漫長的學習生涯中讓她頭痛的只有物理。不過,前不久大物重修通過,她以為自己這下前途坦盪了,不想終極boss正在前方迎接她。
從第二次課開始,帥哥老師的重點從說移到了讀。也對,他們畢竟不是學語言的,學醫英最關鍵的是為將來看懂原著、寫好sci文章做鋪墊。
於是,更可怕的事出現了。
大篇大篇的拉丁閱讀如雪花般飛來,其中包括了現代醫學原著選讀,原版葯物說明書以及科普小品,無一不是天書。
帥哥表示,這些閱讀作業他會親自批改,其成績記作平時分。此外,每次課都有至少兩次的考勤,全勤不加分,有缺勤平時分即歸零。
另外,他還規定,同學們須一周交一篇英語病案和一篇英語手術流程,內容自定,不得抄襲,不得重復,違規者處理同前。
自此以後,帥哥不再叫帥哥,江湖人稱「煞神」——還有比「煞神」更適合他的嗎?
即使同學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懷念起以前的麻袋女老師,也只能向現實屈服,責怪當時的自己太年輕,很傻很天真,不懂得抓住眼前的幸福。
醫科學業繁重,課程多,要求高,作業量也大。雙休日,她還得哼哧哼哧拎書回家繼續鑽研,這其中絕對少不了那一張張拉丁卷子。
每次樓上的樊師倫同學下樓找她出去逛街,都看見她在愁眉苦臉地翻著拉丁字典。
終於有一次,樊師倫同學小宇宙爆發。
「人家讀個大學多輕松,你怎么搞得比高三生還苦逼?」
她正與一陌生詞匯作斗爭,恍如未聞。
他上前一把奪過她手里的閱讀:「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看得懂的話給我解釋一下。」她幽幽轉臉,苦著張臉道。
樊師倫同學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埋首端詳卷子。
片刻後,他兩眼冒出無數顆閃閃桃心地抬起頭:「不愧是c大啊!不愧是c大醫學院啊!做個醫生還要學土星語!我太崇拜你了!」
樊師倫同學是她的發小兼閨蜜,愛好:逛街、唱k。性別:男。不要懷疑,他真是個男人,還是個時下最流行的,如韓劇里那些眼線男般,妖氣美麗的男人。
他靠著天生一副好皮相進了某高校的表演系,日子過分其樂無窮,導致難得考個淺顯的文化課都像死了親爹一般痛不欲生,實在讓日日苦行僧的黎糯看不下去,動手替他理出了重點。
「高考比我高了兩百多分的才女到底和我這種普通人不一樣。」他一直這么搖著尾巴拍她馬屁。
「是你自己太笨了好不好?」黎糯嗤之以鼻。
樊師倫拉過她書桌上的小鏡子,習慣使然臭美地左照照、右照照,說:「讓我猜猜,教你們土星語的老師是不是個外表愧對地球,走路晃伐晃伐的老學究?」
「沒啊,挺年輕的,長得也不錯。」她實話實說。
「學語言的?」
「不是,是外科醫生。」
「哦……」他忽的放下鏡子,將長款針織衫往後瀟灑地一撩,接著雙手舉至胸前,十指朝上,神氣活現地來來回回踱步,「天天做這個動作的?」
「把手放兩邊更適合你」,黎糯啞然失笑,邊說邊做了個投降的動作,「再說你撩衣服干嘛?」
「《醫龍》里都這么演……」
他們正鬧著,黎媽媽推門進來。
瞅了一眼嬉皮笑臉的樊師倫,正色道:「你在這兒瘋玩什么,還不回家該干嘛干嘛去?你嫌你爸媽的面皮太厚,臉丟得不夠大是不?」
樊師倫對黎糯吐吐舌頭,轉身消失。
「黎糯,還有你,」媽媽又將矛頭對准了她,「晚上岳老的壽宴蛋糕你准備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