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卷--20(1 / 2)

致遙遠的你 地黃飲子 1628 字 2023-03-07

自從目睹同病房的病人去世,雖然空床立馬填補了新人,但媽媽的情緒一直有些不穩定。加之疼痛和不適的加劇,症情每況愈下。

有一天,她和黎糯說:「我要回家。」

療程還沒結束,黎糯當然不同意,但媽媽就是不依。

她只得去找岳歸洋出主意。

當歸看了媽媽最近的報告,問她:「胰腺癌晚期,轉移得一塌糊塗,如果你是這位病人的床位醫生,你會說什么?」

「回家好吃好喝?」她遲疑地說道,但的確也是第一反應。

「那就對了,」他說,「面對病人,醫生的判斷總比家屬的正確。」

「是嗎?」她將信將疑。

「是的。」他回答得異常果斷,「雖然醫生一般面對的是別人的家屬。但當自己成為家屬走投無路時,不妨換回職業的角度思考。」

她點點頭,「好,容我再回去考慮下。」

「對了糯米,」岳歸洋叫住她,「黃芪馬上要去雲南了,這一走至少三個月。」

「所以呢?」她沒有回頭,說道:「你知道的吧,我們離婚的事。」

他們離婚的事,沒有讓家長知道,知情者只有他們自己以及岳歸洋和樊師倫。而除了當事人,外人也只知道事情的結果,具體不詳。

「可是你明明是喜歡他的,而他對你……」

「當歸哥哥,其實吧,我是一個超級俗爛俗到爛的人,有著每個女孩都有的新娘夢。夢里穿著白色婚紗,戴著something blue,在所有人的祝福聲中做個幸福的六月新娘。既然他什么都給不了我,那就只有離婚。」

她截住了他的話語,轉身燦爛一笑,又說:「還有一個版本,他惹毛我了,然後我怒了。」

「兩個理由,你選哪個?」她問。

岳歸洋靜默了片刻,說:「我都信。但是,你可能錯怪了他……」

黎糯打斷了他意圖的解釋,「木已成舟,還能怎樣?」

是啊,木已成舟,還能怎樣。

一模一樣的八個字,曾經也有人狠狠甩給過他,表情也如出一轍:無奈,決然。

他一下子被回憶晃了眼,等回過神,黎糯已經離開。

周五考完教辦組織的坑爹考試,已近傍晚。她匆匆趕回學校處理學分上的事,順便去領自己的助學金。

一附院與學校其實只有一路之隔,和所有年代久遠的小馬路一樣,窄窄的,兩車道。

由於地處市中心,又依傍醫院,所以無論何時,車輛都堵成一團,下班時分尤甚,簡直寸步難行。黎糯倒是輕巧地在一輛輛車之間東跳西跳,三下兩下就過了馬路。

處理完事情,她倒也不急著回那頭永遠人聲鼎沸的醫院,想找個自習教室寫她每月十份的病史作業。

夜晚的一教,整個底層只有一間教室在上課。她從後門朝里偷瞄了一眼,教室里噤若寒蟬,學生們各個頭仰得高高的,聚精會神。

什么課上得如此用功?

黎糯心下一好奇,便偷偷溜進去,找了個後排的位置坐下。

看看學弟學妹的書本,《腫瘤學概論》,再抬頭,講台側方赫然立著岳芪洋。

他授課的部分,自然是常見消化道腫瘤。

為了能讓大家看清ppt,教室前排關掉了部分日光燈,大屏幕慘白發亮,而其實他的講義上只有一張彩色消化道局部解剖圖而已。

按c大醫學院的傳統,所有專業課皆雙語教學。

岳芪洋站在暗處,側對學生,倚靠在第一排課桌旁,有條不紊地講著他的課。他開著一口純正的美式英語,當提及某些術語和特定用語時,混雜著她所熟悉的德式拉丁。

沒有中文注釋的解剖圖就著沒有中文翻譯的講課,她竟然全能理解,黎糯頓時崇拜起自己來。嗯,果然經過多年醫學院雙語的摧殘,效果顯著。

大學老師大致也能分成幾類,一類淵博儒雅,頗具大師風范;另一類風趣幽默,極受學生歡迎;還有一類慷慨激昂,適合教馬哲之類的大課;而岳芪洋屬於最後一類,他的講解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過多的延伸,甚至連ppt都不做。他的重點,似乎僅僅在於用最一目了然的方式講通一個知識點。就像下醫囑般,一怎么怎么樣,二怎么怎么樣,三怎么怎么樣,井井有條到令人發指。

但是醫學的確需要清晰的條理,她聽完三節課後,頓時有了種煥然一新的感覺。

課程最後,他打開燈,關上電腦,走到階梯教室的走廊中間,按次序開始提問。

不是吧……

黎糯直冒汗,策劃逃離,結果教室的椅子收起時「吱嘎」一聲,引起全教室的注意。

站在最後一排的她,或許是錯覺,看到一絲訝異和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劃過他漆黑的眼眸。

直到很久以後,黎糯仍在懷疑,那天晚上她是不是被什么附了體,乃至做出了些荒謬的舉動。

比如她本想離開,但終還是沒有。

比如岳芪洋在走廊里叫住她,問她第二天有空嗎,她鬼使神差地點頭,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