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38章(1 / 2)

香溢天下 焦糖冬瓜 3041 字 2023-03-07

柳凝煙隱隱聽見門外似乎傳來楚溪的聲音,隨手將「凝煙」抹了些在脖頸上,便推門而出。

可她看見的卻是楚溪攬著一床錦被離去的身影。

李曉香被送到了沈松儀那里。

起初,沈松儀還沒認出李曉香來,直到楚溪將她放在座椅上,以手指捋開她黏在腦門上的泥漿,沈松儀才驚訝了起來。

「李公子——你怎么成這樣了?」

楚溪的眉梢一挑,唇角的笑意中多了幾分玩味,他的目光讓李曉香發毛。

「楚某都不知道,你何時成了『李公子』了?」

「那個……這樣……比較方便……」李曉香咽下口水,嘴巴里還是泥水的味道。

「松儀,既然你認得楚某的這位朋友自然是最好的了。能勞煩玉心去打些熱水來讓楚某的朋友梳洗一二嗎?」

「那是當然。玉心,還不快去!」

李曉香拽了拽濕透的布袋,將里面一只瓷瓶取了出來。

「沈姑娘,實在對不住……香露的瓷瓶和我一道落入荷花泥里了……」

沈松儀愣了愣,接過瓷瓶,這才發覺瓶口上封了一層蠟。雖然瓷瓶落水了,但恰恰因為這一層蠟,里面的香露應當是安然無恙的。

「姑娘且聞一聞……雖然姑娘也許嫌棄不打算使它了,但在下既然制了它,就想知道姑娘是否喜歡這味道。」

李曉香仰著頭,在她心里制作香露、凝脂什么的已經不單單只是為了賺錢。

她希望有人真心需要她所著作的東西。

「是啊,沈姑娘,你就試一試吧。這次出門,我們也留了心。知道柳小姐不滿我們給您制香,怕她萬一為難……」

江嬸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曉香打斷了。

「江嬸,柳小姐不是那樣的人。我會摔進荷花池里只是意外而已。」李曉香吸一口氣,繼續道,「沈姑娘切莫誤會。在下請姑娘聞香不是要姑娘一定買下它,只是想知道它到底合不合姑娘的心意。姑娘若喜歡這香味,在下會重新制香送來與姑娘。」

沈松儀點了點頭,取來小刀刮開了瓶口的蜂蠟,打開了瓶子。

一股香氣自瓶口緩慢溢出。

沁人的氣息伴隨著松針的沉郁與柑橘的芳甜,將大方與女性的柔美交織在一起。而鼠尾草使得松針的氣味活躍了起來。

隨著頭香逐漸淡去,沈松儀隱隱聞到些許夏菊的芬芳,溫暖而濕潤。又有幾分松柏的安寧致遠。而屬於丁香的女性氣息將夏菊與杜松包裹起來,令人心緒寧靜之余又有幾分愉悅。

「我喜歡這香露。」沈松儀生怕香味散得太快,緊緊將瓶蓋蓋上,又取來布巾小心地擦拭掉瓶身上的所有污漬,「李公子根本無需為我重制花露。它被李公子小心呵護著,出淤泥而不染,清香宜人。」

李曉香呼出一口氣來。以蜂蠟封起瓶口本是李曉香擔心從清水鄉到都城的路上,瓷瓶的瓶口萬一沒有塞緊香露會流出來,也是為了降低香露從瓶口縫隙間的揮發。

沒想到歪打正著。這次被阿良推下水,自己雖然濕了,但給沈松儀的香露卻未有損失。

「之前李公子為柳姑娘所制的香露取名『清幽蘭』,不知這瓶香露可也起了名字?」玉心上前聞了聞,只覺得在輕柔的香氛中隱隱透露出幾分松柏的內斂自持。

李曉香唇角輕陷,「柳小姐與沈姑娘都請我為你們制取香露,你們的要求各有不同。柳小姐的那支取名『凝煙』,而沈姑娘的這支自然是『松儀』了。」

「那到底是柳凝煙的香露好,還是我家姑娘的更勝一籌?」玉心聽到柳凝煙竟然又新制了香露,心里不免想要替自沈松儀爭個長短。

「玉心,你在說什么呢!」

「各有千秋……」李曉香才剛開口,沒想到一旁有人與她異口同聲。

「各有千秋。」

是楚溪。

李曉香下意識望向楚溪的方向,對方的眉頭仍舊蹙著。

他與她不過「砸頭」之交,可他對自己的關心卻遠不止如此。到底為什么呢?

不過多久,玉心招呼了兩名雜役,置好了木桶,將熱水倒入,把屏風挪到了木桶前。

李曉香抱著胳膊看向楚溪。她倒不擔心沈松儀知道自己是女子,只是楚溪和逢順在這里,她如何清洗?

楚溪皺著眉頭對逢順道:「你去找一套與李公子身形差不多的衣衫來。」

「啊……飛宣閣里哪里找得到?」

楚溪從腰間摘下自己的錢袋,砸在逢順身上,「飛宣閣里沒有,外面難道也沒有嗎!」

逢順驚得差點沒跳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家公子的心情不佳,趕緊拎了錢袋跑出門去。

待到逢順跑遠了,楚溪徑自行至庭院中。沈松儀自然不能怠慢了楚溪,向玉心使了個眼色。玉心將藤椅與茶幾挪至庭中,擺上果盤點心。

楚溪落座之後,沈松儀陪坐在側,玉心煮茶。

閣內終於空了,李曉香呼出一口氣,退□上粘濕的衣衫,小心地跨入木桶中。

江嬸守在屏風外,擔心地問:「曉香,要不要嬸子幫你?你摔傷的腳踝要不要緊?」

「只是扭著了而已,嬸子不用擔心。嬸子只需替我守著,別讓旁人入來!」

李曉香坐入木桶之中,水溫調得剛好。閉上眼睛,李曉香呼出一口氣。

門外,沈松儀為楚溪倒上一杯茶,「茶水燙口,公子小心。」

楚溪溫文有禮地點了點頭。

「楚公子,不知發生何事令李公子如此狼狽?」

楚溪放下了茶杯,沈松儀這才意識到楚溪本就心情不佳,自己卻又將話題繞了上去。

「還能有什么!就是柳凝煙她不滿意李公子也給我們送香露了,故意遣了阿良跟在李公子身後。等到了曲橋,阿良就假裝跌倒,將李公子撞下荷花池!」

「玉心,楚公子面前豈容你胡亂嚼舌根?就算是阿良將李公子撞下荷花池的,你又如何評判阿良是否有意為之?」

沈松儀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在楚溪面前搬弄是非。事情到底是怎樣的,楚溪自有評判。

「算了,此事莫要再提。沈姑娘喜歡李蘊做的東西?」楚溪的唇上略微恢復了些笑意,他還記得逢順說過李曉香在飛宣閣用的是自己前一世的名字「李蘊」。

見他不如方才神情緊綳,沈松儀也舒了一口氣。

「確實喜歡。李公子制出的凝脂十分清潤,香露的氣味也獨特高雅。特別是今日見他以蜂蠟封住瓶口,足見他心思細膩,考慮周到。」

沈松儀本來就對李曉香制作的東西有好感,再加上她又是楚溪的朋友,沈松儀自然說的都是些好話,但又不過分誇張以避免刻意恭維之感。

「是啊,可惜了這次我家姑娘還打算請其他幾位姐妹來見見李公子,這樣李公子的生意也會多些。」

楚溪低下頭輕抿了一口茶水,他的眼簾微垂,似有山水浮光隱動,「沈姑娘倒是不藏私。就不擔心其他人得了李蘊制出得凝脂香露,分了你的風采?」

「什么風采不風采的。大家都在飛宣閣中,各自有各自的氣韻,香粉香膏不過錦上添花之物。得了合適自己的凝脂香露,眾位姐妹們的心情也會和悅,大家感情也會更好不是?」

楚溪點了點頭,「李蘊方才摔傷了腿,只怕也不方便見沈姑娘的朋友了。不過來日方長,沈姑娘下次再為其引薦也不遲。屆時楚某作陪,請沈姑娘還有你的朋友們喝一杯。」

楚溪這番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只要李曉香還在這里做生意,沈松儀就得關照著她。

「楚公子客氣了,就算是喝一杯也是松儀作陪,楚公子願意賞臉前來已是松儀的福氣。只是……楚公子是如何與李公子結識的?」

楚氏在都城乃名門,而李曉香只是來自清水鄉的普通百姓,身份地位相距懸殊,按道理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人,楚溪卻對李曉香如此看重,沈松儀自然覺得奇怪。

「緣分。」楚溪只說了兩個字,唇角帶著一絲莞爾戲謔。

沈松儀也笑了笑,只當楚溪又在開玩笑了。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逢順抱著衣衫回來。

楚溪接過來看了看,顏色低調,質料卻不錯。不只是備了外衫,連里衣也備齊了。楚溪點了點頭,心道這逢順終於開竅了。

逢順見楚溪似乎很滿意自己買回來地衣衫,松下一口氣來。

楚溪不等逢順將衣衫接回去,而是親自來到房門口,敲了敲門,「干凈的衣衫備好了。」

「民婦來取!不勞公子!」

江嬸一陣心慌,她這才想起自己有一次見過這位公子,阿良說他就是楚溪。這樣的人物,江嬸一輩子都沒想過能和他說上半個字。可今日楚溪不止和她們這些鄉野小民說話了,還親自給李曉香送衣衫來,當真受寵若驚啊!

房門開了一道縫,江嬸伸手接過衣衫,千恩萬謝。

楚溪抬眼瞥過屏風,能隱隱看見一個靠著木桶的身影,肩膀聳了起來似有些緊張。楚溪輕笑了一聲,這聲笑卻被李曉香聽見了。

李曉香低下頭,她其實是感激楚溪的。如果不是遇上這家伙,自己將滿身泥濘一瘸一拐離開飛宣閣,一路上不知要成為多少人的笑柄。飛宣閣又是女人扎堆的地方,等她下次再來指不定給編出了什么故事呢。

所以這家伙就是要笑她的狼狽,那便盡情笑吧!她李曉香臉皮厚,耐得住。

楚溪回到了茶幾邊,不緊不慢地飲著。逢順在一旁盯著他的臉,心想他家公子的臉色變得怎么比翻書還快?

李曉香擦凈了身上的水,換上衣衫。江嬸替她擦干了發,這里畢竟是沈松儀的閨閣,不能讓主人在外面久候,李曉香也就將就這將頭發梳起,請了玉心收拾了水桶。

沈松儀與楚溪入來,李曉香已經梳洗好了立於桌邊。

「沈姑娘,在下本來是給你送香露的,沒想到反而弄了一身狼狽,還借了你的閨閣……」

李曉香本來想了一套道謝之詞,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沈松儀攔了下來。

「李公子,相逢便是有緣,太過客氣會讓這緣分變淺的。公子喝些熱茶,吃點點心吧。」

沈松儀與李曉香談起飛宣閣中還有其他舞姬、樂師也對凝脂和香露感興趣,這一下子就勾起了李曉香的話匣子,兩人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