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不過是將花材中的精華蒸出來罷了。
三日之後,季湘雲便帶著面脂與香露親自拜訪都城中的權貴。不少夫人小姐都在感嘆明月齋的面脂香味濃厚十分醇正。
季湘雲趁機游說,溢香小築的面脂香味如此清單,定是因為舍不得使用花材。若真的用料充足,一來香味十分濃厚,二來也不可能賣那樣低廉的價格。
明月齋畢竟是三十年的老店,不少夫人小姐都覺得季湘雲言之有理。
接著,季湘雲以重金請來飛宣閣的柳凝煙。
柳凝煙早就對李曉香為沈松儀制香之事心懷芥蒂。既然李曉香能做的明月齋也能做到,柳凝煙心里頓然涌起一種優越感。
李曉香啊李曉香,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如同柳凝煙所料,溢香小築里江嬸與王氏憂心不已。
季湘雲的原意本是溢香小築不過是個小作坊,舍不得在面脂香露中添加花草精華。可傳著傳著就變了味道。坊間竟然流傳溢香小築的東西偷工減料。
這一次李曉香再度前往林氏的別院拜訪,除了林氏與懷有身孕的趙夫人,其他夫人都不再來了。
趙夫人前一次用了李曉香所制的面脂,氣色十分之好,而且沒有絲毫不適。
她倒是寬慰李曉香道:「上回明月齋送給我們的面脂已經是粗制濫造。這一次,本夫人是不信他們能有多大的改善。」
而飛宣閣的客人也流失過半。
只有沈松儀和她的幾個姐妹表示會繼續使用溢香小築的東西。
本來依照明月齋的價格,尋常百姓也是用不起的。
可偏偏許多百姓偏信流言,也不再光顧溢香小築了。
忽然之間,門庭若市的溢香小築清冷了起來。
王氏憂心忡忡,他們買下那個院子本就花費了不少銀子,而今連收入都微薄起來,在這樣下去只怕要坐吃山空。
鋪子里沒有生意,許多訂單也被取消了。
李曉香頓時清閑起來,離了鋪子,在街市上閑逛。
逛著逛著,就看見趙雲蘭一身穿金戴銀,身後還有個小丫頭跟著,拎了大包小包迎面而來。
「喲——這不是曉香嗎?這個時候怎么不在鋪子里忙,反倒出來閑逛啊!」
趙雲蘭因為那十個銅板,氣得都快吐血。
如今再見李曉香,忽然有種揚眉吐氣之感。她還順手撥了撥腕子上的金鐲。
一股怒氣從李曉香的胸口竄上腦門。
如果她沒猜錯,自己那幾瓶花草精華不是被燒成了灰,而是被趙雲蘭夫婦偷走了,然後賣給了明月齋。明月齋畢竟有幾十年的制香經驗,他們從精油的質地與制作精油的陶器中琢磨出制取之道並非不可能。
甚至於,那場大火說不定也是趙雲蘭夫婦放的。
李曉香真想狠狠扇趙雲蘭兩個巴掌。
「表姨,你的腰好了呢?」
「自然是好了!」
「唉,表姨你年紀大了,這腰雖然好了,可保不准忽然又扭傷了。買了這么多的東西,想必也逛了許久的街吧?表姨,你的腰受得了嗎?還是請你保重身體,早早回家休息吧!」
李曉香一臉恭敬的表情,趙雲蘭頓時咬牙切齒起來。
「好……好你個李曉香!等你的溢香小築倒了,我看你喝西北風!」
「表姨?你這是怎么了?我這么關心你,你卻詛咒我喝西北風?」李曉香睜大了眼睛,一副無辜的表情。
她覺得自己演技最好的時候就是此刻。
周圍路人都望了過來,趙雲蘭閉上嘴,哼了一聲,撞過李曉香的肩膀離去了。
李曉香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忽然很想大哭一場。
這是她在這里遭遇的第一個挫折,仿佛從前的努力全部白費了。明明制取精油是她的點子,如今卻被別人偷了去,還反過來毀了她的名聲。
她傻愣愣向前走,眼淚在不知不覺間流了滿臉。
視線模糊,看不清前面的路,她的腦袋撞在某個人的身上。噙在眼眶里的眼淚噼里啪啦全滾落了。
「對……對不起……」
李曉香剛要繞過去,對方卻按住了她的肩膀。
袖口掠過她的臉頰,細細擦干所有淚痕。
不需要抬頭,李曉香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你……你怎么又來了?」
對方嘆了口氣,無奈道:「我怎么能不來?本來上鋪子里看看你,你娘說你出來散心了。不是散心么?怎么越散越傷心了?」
李曉香不說話。
楚溪輕輕拽著她的手腕,很暖,很安心。
她就這么跟著他走著,不在乎去到哪里,只是看見他的背影。
挺拔而果斷。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坐在了天橋下的餛飩攤子上。
楚溪給她叫了一碗餛飩,替她將一顆一顆的餛飩吹干。
「好了,曉香。我知道無論安慰你什么,都是無用。但是我想問問你,配制面脂和香露,是不是只要制出了精華就成?」
「當然不是。就拿香露來說,各種品種的香料未必能互相融合,添入的時間不同,香氛的層次也不同。」李曉香悶悶地回答。
「你覺得,明月齋能在幾日內就將這些門路摸透嗎?」楚溪撐著下巴問。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悠遠深長。
李曉香低落的心緒宛如被對方的聲音安撫著,平緩了起來。
「我不認為他們能。就算明月齋是幾十年的老店了……但他們制作凝脂的方式與我的完全不同。」
「那不就得了。」楚溪捏了捏李曉香的臉,笑著說,「曉香,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等。等著明月齋出錯。他們一定會出錯的,而且時間不會太長。」
李曉香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楚溪。
明月齋會出什么錯?
「你思考了那么久的東西,他們幾天之內就用上了,而且還如此高調,還不會出錯?所以,趁著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吃好好睡,以後有的忙呢。」
頭一次,李曉香覺得楚溪怎么能笑得那么賞心悅目呢?
「好了,你看看這個。這種花我們大夏沒有,是陸毓家的船隊從西殊帶過來的。」
楚溪取出一只布囊,將布囊打開,露出綴滿了紫色小花的植株。
李曉香眨了眨眼睛,放下勺子,將這種小花湊到鼻間聞了聞。
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啊!
「怎么樣?你知道這種花嗎?能用來制香嗎?」
楚溪撐著下巴,微垂下眼簾。日光從他的眼睫間錯落而下,在眼瞼處留下令人心動的靜謐。
「這是薰衣草好不好!薰衣草!我的天啊!天啊!我以後一定要跟著陸家的船隊去那個什么西殊國!那里一定還有許多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用擔心曉香了。就算明月齋制取出了精油,可也得會用啊。而且並不是所有精油都可以蒸餾得出的。門道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