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唯妻是寵 海的挽留 2155 字 2023-03-07

楚明昭繼承了小明昭的記憶,所以她記得小明昭被害死的整個過程。

行凶的是貼身伺候她的丫鬟杜鵑。杜鵑當時神色怪異地端了盤點心給她吃,但小明昭沒胃口,任杜鵑怎么勸都不肯動一口。杜鵑可能當時也是滿心掙扎,原本已經端了點心要退下了,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趁著四下無人,踅身折返,竟拿帕子生生捂死了小明昭!

楚明昭稍稍恢復了些意識時,發現自己正靠坐在一棵桃樹下。四周空無一人,杜鵑不知所蹤。小明昭那段日子因為存了心事,喜歡獨處,把丫頭婆子們都打發得遠遠的,楚慎夫婦又恰不在府中,而她那時頭腦昏沉、四肢癱軟,根本無力呼救,還是她二嫂的胞妹何秀發現了她,叫了一群人來七手八腳地把她抱了回去。

楚慎夫婦愛女如命,聞訊趕回後又驚又怒,當即就要去拿杜鵑。但杜鵑其時已經上吊自盡,眾人只找到了她的屍首。小明昭從前雖有些驕恣,但卻也不曾苛待下人,杜鵑一個丫鬟,突然對小主子下此殺手,背後必有人指使。

西平侯夫人顧氏恨得牙癢癢,揪著楚明昭院子里的丫頭婆子一遍遍拷問,但沒人知道杜鵑的圖謀。顧氏一怒之下把這起子人全發賣了,里里外外都給楚明昭添了新人。楚慎請了刑部的同僚幫忙查案,然而費心費力忙了大半年,卻一星半點線索都沒找見。對方做得滴水不漏,杜鵑又已自盡,死無對證,於是此事便成了無頭公案。

但楚明昭心里覺得,其實並非全無頭緒。在小明昭被害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

那日小明昭跟著幾個堂姐出外踏春,貪玩落單時遇到了兩個歹人。那兩人似乎本來是要一刀結果了她的,但瞧見她的模樣後居然淫心大作,解了褲子就欲撲上來猥-褻她。小明昭嚇得連連後退嘶聲大哭,但她那些堂姐們似乎都走遠了,沒一個人過來查看。就在這九鼎一絲的險要關頭,兩名執刀侍衛自斜刺里躍出,以雷霆之勢一邊一個地將那兩個歹人制住。小明昭早嚇得躲進了灌木叢里,只是隔著枝葉的間隙往外看。不一時,她就瞧見一個約莫十二三的少年帶著一群護衛緩步而來。

彼時正是仲春光景,氣暖襟韻舒,日遲煙氣媚,林中杏枝迆邐偎傍,熏風乍起處,枝頭杏花紛紛揚揚漫天飄下,似雪似霰,落在少年的衣袂上,暈上一縷殘香,旋又隨了他衣袂的拂動輕羽一樣落到春泥上。

小明昭覺得他仿佛是步雪而來的。她聽到有個侍衛低聲喚少年「少爺」,料定他一定是哪家勛貴的公子。少刻,便有個侍衛頭目模樣的人走過來,冷著臉生硬地威脅她說不要把見過他們的事說出去,否則打她屁股。待見小明昭點了頭,那人才滿意地轉身走開。

楚明昭覺得這前後兩件事的幕後主使很可能是同一人,一招不成又添一招,務要置她於死地。至於後來為何沒有繼續來害她,楚明昭就想不透了。

但此事並非毫無突破口,當年那個少年很可能是知情人——他當時審問了那兩個歹人,但那兩人抖如篩糠語不成句,他便命人把那兩人押走了。楚明昭雖然不明白他為何要對那兩人加以鞫訊,但她覺得他後來極有可能知道了內情。

楚明昭急於知道真相,因為她怕那個當年殺她兩次不成的人會再次動手。這五年以來,她表面上若無其事,但其實日日蹀躞不下,那種頭上懸著一把刀又不知何時會落下來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何況她連提著刀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楚明昭正自出神,忽而瞥見不遠處的一叢紫荊間有個身影一閃而逝。

只是驚鴻一瞥,但她心里卻猛地一震。

她好像看到那個少年了。

楚明昭強自壓下心底漸起的激越,轉頭打發了內侍宮人,匆匆走入紫荊林中後,四顧一番,瞧見那抹纁色衣角便抬腳往前趕。然而她跑著跑著,再往前看去時,卻突然發現人不見了。

楚明昭心里一咯噔,跟丟了?

她原地梭視一圈,仍舊一無所獲,頓時懊惱得直跌足,略想了一想,又朝著方才的方向追了過去。

快跑到紫荊林的邊緣時,還是沒看到半個人影。楚明昭沮喪已極,無力止步,茫然地望著停棲於林外岸邊的幾只水禽,忽然懷疑她剛才是否眼花了,實際上這林子里根本沒有人。

她失望地長嘆一聲,正欲沿原路折返,冷不丁從身後傳來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你跟著我做什么?」

楚明昭霎時一僵,急轉身回頭看時,一道頎長身影驀然撞入眼簾。

楚明昭曾聞古人嗟贊人容貌之盛謂見之如於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又謂之朗朗如日月之入懷,她從前只道這些不過侈口誇逞之辭,而今卻不得不慨嘆於古人精妙絕倫的譬喻。

少年姿態灑落,肅肅清舉,傀卓獨立間,衣袂從風,瀟瀟舒逸之態不可窮摹,四野春光盡數失色。

楚明昭翻找到小明昭關於那次踏春的記憶時,就想這么好的苗子可萬萬不能長殘了,否則也太可惜了點。如今看來他果不負她望,五官完全長開之後,風神更勝從前百倍。

裴璣見她不答話,又道:「姑娘是哪家女眷?」

楚明昭微微屈身行了個禮,垂首道:「回世子,妾身乃西平侯之女。」

裴璣聞言,凝眸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少女容色殊麗無雙,裊娜娉婷,一身翡翠色鸞鳳穿花芙蓉錦襦裙被水次旋來的清風吹得拂動不止,恰似凌波抵岸的宓妃神女。

裴璣的目光在她發間停駐片時,遽然一笑。

眼前美人雲鬢高擁,鬟鳳低垂,珠翠花鈿間斜插著一支簪子,簪頭點翠嵌寶石,寶石中央端端正正卧著個赤金的……小碗。

裴璣目光一轉,又瞧見她耳朵上戴著一對金墜子,墜子的樣式是一對逼真的小甜瓜。

雖然碗和甜瓜都各有吉祥的寓意,但裴璣仍舊忍不住想,這姑娘是不是特別愛吃。

楚明昭聽見他低低的笑聲,困惑抬眼,正看到他面上止不住的笑意。

楚明昭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微微綳起了臉,心里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世子。

哪知裴璣突然正了辭色:「姑娘怎知我是世子?」

「世子身著七章袞服、頭戴三采玉珠七旒冕,身份極好認。」皇室冠服的形制等級分明,楚明昭也是看到他那袞冕形制才知道自己之前猜錯了,原來他不是親王,是親王世子。

「那姑娘又緣何跟著我?」

楚明昭想想自己的身份處境,覺得直接承認她是跟著他跑來的好像不太好,遂低頭編道:「妾身是為捕蝶才追至此的,與世子是巧遇。」

裴璣點點頭,道:「那便不打攪姑娘捕蝶了。」言訖,轉身便走。

楚明昭有點懵,這人剛才還在笑她,眼下怎么說走就走。

她一著急,脫口就叫:「小……」她想喊「小哥哥」,小明昭一直在心里管他叫小哥哥,她後來在心里過那件事時就也那么稱呼他,不過現在小哥哥變成了大哥哥。

裴璣止步,側首看她。

楚明昭音調一拐,尷尬地改口:「世子。」

「小世子?」裴璣略一挑眉,他哪里小了?

楚明昭有點窘迫,想趕緊問完走人,當下上前又是一禮:「妾身正好有事相詢,還望世子實情以告——世子可記得五年前救下的那個小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