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楚明昭沖巧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回頭繼續睃看。
官道另一邊整整齊齊地列著百來號騎兵,俱身著對襟罩甲、頭戴紅纓鳳翅盔,赳赳昂昂,煥赫整飭。
隊伍最前頭停著一輛高一丈一尺有奇的大車,三層紅髹天輪上雕木貼金邊耀葉板六十三片,間繪五彩雲襯板六十三片,四周以黃銅裝釘。大車前垂兩條青綺絡帶,俱綉升龍五彩雲紋。車前面的兩根紅髹行馬架上有黃絨匾條,用抹金銅葉片裝釘。
楚明昭愣了愣,這是……親王的象輅!
只是似乎是為了行路方便,這象輅並未用大象駕車,而是代之以兩匹高駿的紅鬃馬。
原來已經有親王來京了,到得好早。只是不知道這是哪位親王的車駕。
不過,這些都和她沒關系。
楚明昭揣度著他們大概是要在進城前休整一下。她往前掃了一眼,估摸著馬車過去沒問題,決定讓車夫趕車離開這里。然而正當她要松手放下簾子時,象輅旁側的簾幕突然被人從里面掀了起來。
一個人的側影倏然映入視線。
楚明昭渾身一震,驀地睜大眼睛,驚得險些失聲喊出來!
她一下子攥緊拳頭,抬手就要將湘簾全部掀起來。
她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巧雲忙阻住她,低聲道:「姑娘,不可。」
楚明昭心神稍定,但仍舊撐著簾子不肯放下。她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緊盯著那人的側臉,一再確認。
真的是他。雖然時隔五年,雖然眼下兩人相隔並不近,但她不會認錯。
楚明昭嘴唇緊抿,氣息有些不穩。五年前那件事再度涌上腦海,深埋心底的惶遽被重新翻攪上來,她緊攥起來的手心沁出了細汗。
她凝望著象輅里的少年,四肢百骸里忽而沸騰起跳下去找他的沖動,她想去問明當年的真相,否則她會繼續活在惶惶不安之中。
就在楚明昭心里千回百轉時,象輅的簾幕被放了下去。楚明昭臉上難掩失望,悻悻地松開了簾子。
象輅里,裴琰看著重新靠回紅錦靠背上的弟弟,諧謔道:「阿璣可看清楚了?覺得京師景色如何?」
裴璣轉頭看了兄長一眼,慢條斯理道:「好得緊,想來不虛此行。」
裴琰直想翻白眼,你是來看景的么!
「京師不僅景美,人也美,」裴琰佯佯一笑,閑談般道,「我聽聞楚家姑娘個個美貌……」說著話就魆地里觀察弟弟的神色。
「哪個楚家?」
裴琰心道你裝得還挺像,臉上繼續笑道:「自然是楚圭、楚慎那一家。只是楚家姑娘死的死、嫁的嫁,如今待字閨中的只有三個了。」裴琰說到這里又稍頓了頓,「其中四女端雅,五女嬌憨,但容貌最盛的還要屬楚家六女,聽說西平侯的這個幺女姿容冠絕京華,長得天仙一樣,又被西平侯教養得知書識禮……」
裴琰見裴璣面上始終不見一絲波瀾,不禁暗自咬牙,裝,接著裝!
裴琰往前頭瞥了一眼,冷笑道:「楚圭那焦尾巴梢子的龜孫子,女兒跟侄女兒們倒是個個出挑。」
一直閉目養神的裴璣聞言睜開眼睛,覷著兄長道:「我們即刻要入城了,大哥說話行事都需注意些。一會兒還要面聖,收收火氣。」
裴琰聽他說起這個,反倒一股怒火直往上竄,張口就罵:「面個鳥!他楚圭算個什么東西!」
「面鳥,大哥想面哪只鳥,」裴璣調了個坐姿,又緩緩靠回靠背上,「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來,核桃近來十分想念你,總是念叨你,等入京安頓好了,我提溜著核桃去見大哥。」
裴琰一聽見「核桃」倆字,登時臉就綠了。
什么念叨他,明明是罵他!
他有一回趁裴璣不在,私自將那只鳥提走逗弄,不知教了多少裴璣的壞話它都不學,結果恰巧趕上父王過來教訓他,那死鳥便把那套老子教訓兒子的話學了個十足十,自此牢記不忘,見他一次罵他一次。
「阿璣竟將那灰毛鳥帶來了,」裴琰強笑道,「還是不必了,阿璣自己逗著玩兒吧。」
「核桃太粘我,我怕我把它留在王府它會賭氣咬毛自殘,」裴璣說話間闔上眼簾,淺淺打了個哈欠,「咱們此番來京不知何時能回,我還帶了些書卷廓填之類,大哥用時只管來找我要,臨行時先生們交代說不要耽誤了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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