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1 / 2)

唯妻是寵 海的挽留 2993 字 2023-03-07

姚氏正發愁兒媳吃不下東西,抬頭就見兒子硬生生沖了進來。

裴璣一路奔到床前,接過姚氏手里的碗跟匙子,俯身在楚明昭耳畔柔聲撫慰一陣,見她微微睜眼看向他,他舀了匙蛋羹送到了她嘴邊。

楚明昭直是搖頭,虛聲道:「我吃不進……」她眼下宮縮頻次越來越高,每一次陣痛都疼得她冷汗涔涔,吃什么都像是嚼蠟。

楚明昭已經沒什么氣力了,想一想這還只是開始,過會兒還要熬上幾個時辰生孩子,她就想昏過去。她雖是經產的,但這次要生兩個,也不知產程會不會比上回還長。

裴璣見楚明昭不肯吃,擔心她過會兒肚里空得難受,好一番心焦,末了又道:「你把這一碗吃完,我就帶你出去轉悠,咱們吃遍京城、」

楚明昭掙扎了一下,又見他滿面憂色,想著似乎是應當多少吃一些,終於慢慢張開了嘴。

裴璣欣慰一笑,小心翼翼喂了一勺,俯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乖。」

楚明昭默默咽下,氣力缺缺地垂下眼簾。

果然還是當男人好,不必來月信也不必生孩子!

戌正時分,楚明昭的宮口只開到了七指。熱水一盆盆地端進來,穩婆們一遍遍幫她擦拭,來輔助宮口的張開。裴璣命太醫給熬了催產的葯,但楚明昭吃了一碗蛋羹之後就昏昏沉沉的,再也吃不下東西,遑論喝葯。裴璣想方設法給她喂了大半碗葯後,便坐在床畔陪著,不管姚氏如何勸說,他都不肯走。

姚氏怒道:「你杵在這里頂什么用!」

「至少看著她,我心里能安穩些,」裴璣見姚氏要命人來將他拽出去,垂眸看向面色蒼白的楚明昭,溫柔地幫她擦了擦額際的細汗,「母後不必著急,等明昭宮口全開,我就出去。」

姚氏臉色陰沉。兒媳婦開產門都這么慢,也不曉得會不會難產。這回懷的可是雙胎,要真是難產,那就不知要如何遭罪了。

一個時辰後,楚明昭宮口全開。

裴璣握著楚明昭的手,再三不肯離開,末了被姚氏催得緊了,又見穩婆們在他面前一個個局促萬狀,這才一點點松手。甫一起身,他見楚明昭不安地在虛空里抓了一下,似乎是要來握他的手,卻握了個空。

裴璣心里一揪,傾身擁住她,在她耳畔柔聲低語:「乖乖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陪著你,寸步不離。」

楚明昭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便是他疼惜的目光。她方才被宮縮折磨得迷迷糊糊的,陣痛襲來時,逮著什么抓什么,朦朧之間,她想起上回她把他的手臂抓得青紫一片,眼下想問問她是不是又抓傷了他,但實在太疼,疼得話也說不出。她紅著眼睛凝了他一眼,他低頭在她唇瓣吻了吻,溫暖的手掌包著她的手握了握。

姚氏在一旁看得直嘆氣,她就沒見過這般情篤意濃的兩口子。

裴璣從產房出來後,發現兒子竟然還在外面站著。他催促兒子去歇息,但兒子無論如何都不肯。

「我要等娘親,」阿燨仰頭看向自家爹爹,聲音猶帶哽咽,「娘親怎樣了?」

裴璣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輕聲道:「沒事,會好的。」

立在阿燨肩頭的核桃見主人竟然無視它,拍了拍翅膀,跟著學話:「會好的!會好的!」

裴璣看了核桃一眼,淡笑道:「等明昭生完,我給你喂一個大核桃。」言訖,拉著兒子往旁側的偏殿去。

核桃跟在裴璣身邊十幾年,裴璣這話它明白大概意思,畢竟有關鍵詞大核桃。只是聽懂了反而有些委屈,合著冷落它這么久,就給一個大核桃了事?

核桃爪子緊了緊,在阿燨肩頭站得更穩了些,堂而皇之地跟著父子兩個入了偏殿。

目下已然起更,朔風呼嘯,暝色彌漫。

這個冬夜似乎格外漫長。

楚明昭渾身都浸泡在疼痛里。她聽到穩婆說瞧見胎頭了,讓她再使把力,但她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險些將嘴里的千年山參片咬碎。她的力氣已經被榨得差不多了,從頰側滑落下來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見今雖值臘月,但屋內地龍燒著,熏爐供著,即使穿著單衣也不冷。楚明昭身上卻有些發寒,她害怕她會在這樣的溫暖里就此昏厥。

裴璣將兒子送到偏殿後,讓他坐下吃些東西,又囑咐他若是累了就先歇息片刻。阿燨見爹爹轉身要走,拉住他道:「爹爹跟阿燨一起,外面冷。」

裴璣若有似無地嘆息一聲:「爹爹心里不靜,出去守著。乖,你在此好生待著。」言罷,回身出殿。

他命人去將瞿素請了來——為防萬一,他白日間沒有讓瞿素離開。

瞿素趕來時,見他滿面焦灼之色,知他是真的懸著心,也沒揶揄他,大致問了里頭的狀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緊,必會母子平安的。」

裴璣望了一眼緊閉的殿門,嘴角抿了抿,道:「可明昭之前已經生過一胎了,怎么這回還這樣艱難?」

「婦人生產這種事不好說的,每一環都至關要緊,」瞿素接過內侍遞來的袖爐,「我頭先給她看過,胎兒不大,她又是經產的,只要她熬下來,胎位正,娩出胎兒不成問題。不過她自家心境不佳,想來是這回生得艱辛的主要根由。她總擔心胎位不正、擔心自家到後頭脫力,惶遽焦慮,這般可不好,先就沒了底氣。」

「那先生說要如何?」

瞿素掃了殿門一眼,低嘆道:「先等著看看。」

裴弈聽聞兒媳婦臨盆,已經著人去打探了好幾回,但得到的回稟一直都是還沒生出來。

裴弈長嘆一聲,他一心想讓兒子身邊多添幾個人,就是想綿延子嗣。他這一支血脈凋敝,他最想看到的就是子孫滿堂。但兒子鐵了心吊死在一棵樹上,他也是無奈至極。幸好楚明昭這回懷的是雙胎,能一下子添倆,就是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了。

裴弈一直等到三更也沒等來信兒,實是困乏不已,便先安寢去了。然而他剛睡下,就有內侍跑來急匆匆地傳報說,太子妃生了,是個男孫。

裴弈大喜,撫掌連聲道好,又想起兒媳懷的是倆,忙問道:「那另一個呢?」

內侍磕巴道:「另一個還……還沒出來……」

裴弈神色凝了凝,思量一番,披衣起身:「擺駕清寧宮。」

清寧宮。姚氏安置好了剛剛誕下的小孫兒,轉回頭便又匆匆入了產房。

楚明昭目下面色慘白,若非嘴里的千年山參吊著,恐怕早就暈死過去了。第二個孩子依舊是頭朝下,很正的胎位,但是楚明昭如今很難擠出力氣再娩出一個胎兒。

裴璣早在第一個孩子娩出時便沖了進來。他看著幾近虛脫的楚明昭,心中錐刺一般的疼。他勉強平復了心緒,向穩婆們詢問了目下的狀況,聽罷便又轉身奔了出去。

瞿素一直在偏殿等著。他看了一眼鸚羽綠腳地風磨銅香爐里逸出的淡淡輕煙,無聲嘆息。

他對面的阿燨已經安靜地在榻上坐了近半個時辰,明明已是滿臉困倦之色卻不肯睡去,立在他肩頭的核桃都打起了盹兒。瞿素中間勸了好幾回,但阿燨只是搖頭說要等娘親醒來——他一直以為楚明昭是得了重病,在里面被施救。

瞿素輕聲一嘆,又暗暗點頭,這個孩子知恩義有定力,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宏圖。

一片闃寂中,裴璣遽然奔進來。

阿燨一下子站起:「娘親怎么樣了?」

在阿燨肩上立著打盹兒的核桃被猛地顛下去,一頭栽倒了獅滾綉球絨毛錦毯上,倒也不疼,只是有點暈。

裴璣安撫了兒子,旋即將楚明昭的狀況與瞿素大致說了一番。瞿素聽到後來直接站起了身:「總是這般,遲早導致胎兒窘迫,屆時就不是生孩子,而是下死胎了。」他見裴璣面色發白,一面往外走一面道,「這只是最壞的結果。明昭頭一個孩子剛娩出不久,咱們現在想法子也不遲。」

瞿素囑咐裴璣道:「產房內留一個坐婆守著,余人全叫出來,我要細細詢問。」

裴璣點頭應下,回身又入了產房。

裴璣此番一共為楚明昭延請了六名穩婆,都是為人收生了半輩子的,經驗老道。她們自認也是見過世面的,但太子殿下讓她們出去聽瞿素瞿老先生問話,還是有點懵。

五個穩婆站成一排,望著眼前這個只在傳聞中出現的老者,一個個都覺得做夢一樣。

瞿素詢問楚明昭腹中第二個胎兒是否胎頭高浮,見穩婆們面面相覷,解釋道:「就是說,第二個胎兒是否還未入盆?」

「入盆了入盆了,胎位也正,」一個穩婆道,「只是娘娘產力不足,生不下來……我等幫著推了肚子,但收效甚微……」

「要不,老身幾個再抱腰試試?」另一個穩婆探問道。

瞿素搖頭道:「若抱腰不穩,易致令坐立傾側,胎死腹中。何況眼下抱腰也不管用。」

眾人噤聲,又齊齊看向瞿素。

瞿素略一思忖,道:「我來教你們一套內倒轉術、一套胎盤剝離的取胞法,我長話短說,你們聽仔細了。」

一刻鍾後,楚明昭盯著帳頂,疼得麻木。她也不知穩婆們在作甚,她只是覺得眾人的聲音都變得飄渺,感知更加遲鈍。裴璣似乎是一直坐在她身畔緊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著什么,她還隱隱聽到外面傳來阿燨的哭喊,心里酸澀不已。

此時,她模模糊糊聽聞眾人跟她說再使一把力,孩子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