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多沒用。蕭默不在，他甚至沒勇氣說出來一切，沒勇氣拒絕這場訂婚安排。

安銘能看到蕭默站在這棟破舊的居民樓樓頂，拿著請柬，眼中無力到極點的疲倦。

那是第一次，他看著他，不帶任何溫柔，笑容客套，語氣生疏：「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一字一句，溫和殘忍。

安銘突然就慌了。

他習慣了蕭默安排好一切的給予，習慣了順其自然的接受。現在他突然推開他，他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蕭默，你聽我解釋。」似乎自己只能說出這一句話。

蕭默搖搖頭，笑得溫柔而悲涼。

他說：安銘，你從來沒想過和我的以後。你甚至從來沒想過，我們會有以後。我對你好你心安理得的受著，沒關系，這是我甘願的，你本該如此。但是你卻在等有一天我們公諸於世被拒絕，被制止，然後再心安理得的娶妻生子。安銘，你從來沒給過我希望。

安銘那時才覺得，這個愛他愛到卑微的男人，已經被自己傷的體無完膚，終於累了。

他拉住蕭默的手臂，急切地道歉：「蕭默對不起我錯了，我們現在就去和爸媽說……蕭默你別這樣……」

他想說：蕭默你別這樣，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想說：蕭默我發現自己真的不能沒有你。

他想說：蕭默我只想和你結婚，只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所有的話終究堵在了蕭默推開他手的動作里。

安銘看著這個男人笑得溫柔而安靜，甚至，平和的有些殘忍。

他聽到他說：安銘，晚了。

蕭穎在旁邊看著，突然冷笑了一聲，開口道：「對嘛，和女人結婚生子才是正途。哥，你也不要執迷不悟了。」

蕭默看著她，眼神很冷，沒有半分寵溺，卻依舊笑得溫和：「三年前你就知道了，對吧？從那時候，就開始計劃了。計劃假裝替我們隱瞞，開導爸媽。計劃從公司做手腳讓我身敗名裂，計劃動搖安銘。蕭穎，你為了什么。」

蕭穎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癲狂，一向活潑嬌氣的小姑娘突然變得有些猙獰可怕：「我為了什么？哥，從小你就那么優秀，爸媽眼里只有你，老師同學眼里也只有你。我蕭穎無論做的多好多優秀，也還是個被你寵壞的妹妹。可你喜歡的是男人啊，喜歡男人的你，怎么有資格擋住我的光芒。你搶了我所有的光芒，還要搶我最愛的人。蕭默我討厭你，我就是要你一無所有，要你看著自己最愛的人和自己的妹妹結婚！」

歇斯底里地喊聲響徹了這個無人的就居民樓樓頂。

蕭默靜靜的聽她說，甚至悠閑地點了支香煙。

直到她喊完，情緒也慢慢平復了一些，才笑著說：「蕭穎，你知道你出生時候，我抱著你的感覺嗎？當時我就想，我就算累死，也要讓我妹妹開心一輩子。從小，你就喜歡粘著我。家里最困難的時候，我每天放學打工掙錢給你買玩具買衣服買零食。後來家里有錢了，我不用打工了，我就拼命的學，就想你以後不能比別人矮一截，沒人敢欺負你。因為那個小小的，軟軟的，總喜歡哥哥哥哥叫我的蕭穎，才是我想護著的妹妹。」

他深深吸了口煙，突然又笑了起來：「你知道你第一次在公司偷我資料的時候，監控為什么被剪了嗎？」

蕭穎瞳孔一縮。

蕭默卻依舊笑得溫和：「因為，是我親眼看著我親愛的妹妹，打開我的電腦拷貝了我的資料。然後我親手把監控刪除的。蕭穎，我太了解你了。比你想的，更了解你。」

蕭默扔掉煙蒂，吐了個眼圈，笑得冷漠：「你們知道嗎，我從來不是個無私的人。所以，希望你們以後，還能活的安穩。」

安銘整個人都處於恍惚中，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到聽到了蕭穎地尖叫聲，才回神。那時候，他已經站在樓頂的邊緣，看著縮小了的那一地鮮血，才發現自己早就淚流滿面。

他說：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哭。

安銘這才明白，最殘忍的人，一直是蕭默。

那個愛他愛到小心翼翼的卑微，那個對他無微不至全心全意的男人，留下了自己親手打下商業王國，和蒼白冰冷的一紙診斷，以及所有事情愚昧的真相，離開了這個世界。

卻留下無盡的夢魘，懲罰著那些傷害他的人。

診斷證明上的日期，是蕭默消失的前一天。

後來，在蕭默的葬禮上，安銘知道了蕭默消失的那一段時間，是去了哪里。

那個在游戲里加了蕭穎仇殺的萬花蘿莉，一副學生打扮，干凈秀氣，眼里卻滿是恨意。她站在靈堂上，看著蕭穎，甩手就是一個耳光。語無起伏，卻仍舊是那句莫名的話：「為什么他的妹妹要是你？」

當那女孩走到安銘面前時，安銘已經做好了受耳光的准備。但是那個女孩只是嘲諷地扯了扯嘴角，說：你該慶幸哥哥死了。否則，你遲早被拋棄。

再後來，葬禮結束了之後，蕭穎大病一場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忘了所有的人，也忘了……她的哥哥。

安銘刪除掉了蕭默的賬號，用自己的賬號，守著蕭穎。

沒有誰對誰錯的結局，他只是為了還欠下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