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玄玉帛(1 / 2)

啞舍(全集) 玄色 6414 字 2023-03-07

已是過了子時的深夜,萬籟俱寂,扶蘇卻怎么也睡不著覺。

高泉宮的寢殿之中燃了足足五個火盆,也許是太過燥熱,扶蘇的心中總是有一股難以忽視的煩悶,令他輾轉反側。

寢殿的前後牖窗都已經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過堂風吹得屋中點燃的蘇合香味道淡了許多,但也帶來了冬夜清冷的寒氣。扶蘇正想索性起來再看幾卷書時,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壓低的談話聲。

反正也睡不著,扶蘇便披著衣服起身,走近半掩的門扉時,就聽到內侍顧存略帶不悅的聲音響起——

「此等玩笑之事也值當驚擾大公子?」

「何事?」扶蘇聽得好奇,便推門而出,正好看到顧存把一塊小竹片藏入袍袖之中,「且拿來觀之。」

顧存猶豫了一下,但見扶蘇態度堅決,便也沒再遮掩,邊把那竹片遞了過去,邊解釋道:「也不知是誰遞過來的消息,這孩子便當回事了,非要報到您這里。」

面前的小宮女名叫采薇,也才十一二歲,是在殿外伺候的,扶蘇也是有些眼熟。此時見她急得一腦門子汗,對於顧存的話不敢也沒有資格分辨,但面上的焦急之色卻不是假裝的,當下對這竹片上的信息又認真了幾分。

他只掃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半步堂上卿有難】

竹片上只寫了七個字,像是刻意隱藏了字跡,寫得極為潦草,卻透著一股隨意。根本不像是求救而顯得的焦急,而是愛去不去的輕狂,也怪不得顧存一眼就認定是玩笑。

作為大公子身邊的首席隨侍,顧存也是自小跟著他識字的,頗有才學。他並不是采薇這樣不知輕重的小宮女,這么多年他收過多多少少或真或假的消息,遇到過大大小小的明爭暗斗,怎么可能為了這個語焉不詳的消息,就驚擾自家大公子?

不過他倒是暗贊這個傳遞消息的人會抓重點,知道扯上那個甘上卿,只要自家大公子看到了,於情於理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果然,扶蘇只沉吟了片刻,就出聲道:「更衣,去半步堂。」

「何至勞煩大公子,臣去一趟即可。」顧存更存著一份謹慎,對方也不過是傳遞個不知真假的消息,也沒有指名說是讓扶蘇親至。

「無妨。」扶蘇正好睡不著,想要四處走走。

那采薇見扶蘇肯管這事,激動得渾身直顫,此時見對方回身找衣服,便極有眼色地轉身沖進殿內,給扶蘇捧出一件深紫色的常服外袍,伺候著扶蘇穿好了。

扶蘇見她如此,便不經意地笑問道:「看你這樣,對那甘上卿還是挺上心的。」

采薇長得眉清目秀,聞言整張臉都紅了起來。當然,在宮中貴人們身前服侍的人,至少不會長得太傷眼,都是中上之姿,看采薇這女孩兒滿臉通紅的模樣,扶蘇都想要再出聲逗逗她了,結果走到回廊之後,被昏黃的宮燈一映,他才看清楚這采薇壓根不是害羞,而是氣憤得憋得整張臉都紅透了。

「為何如此?」扶蘇停下了腳步,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

采薇「咚」的一聲跪在了冰冷的青石磚上,咬著唇垂著頭一言不發。

扶蘇看著她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雙手眯了眯雙眼,別有意味地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顧存。

顧存本是想置身事外的,但自家大公子的那一眼,雖然只學到了他父王的十分之一,但也實在是壓迫性十足。只好低下頭,斟酌著字句緩緩道:「大公子,許是誤會……」

「才不是!」采薇激動地打斷了顧存的話,也顧不得自己是以下犯上,把內心憋了多少日的憤怒都一股腦地傾瀉而出。

回廊中響起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和衣袂翻飛摩擦的聲音,扶蘇已經把自己十四年來學到的宮廷禮儀拋之腦後,耳畔仿佛還回想著之前采薇義憤填膺的話語聲,盡可能大步流星地往半步堂而去。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那少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

那少年上卿總是很驕傲自持地出現在他面前,整個人都散發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天然光環。扶蘇承認,有時他都會覺得那種無法言喻的驕傲讓人有些刺眼,所以他才會甚少把視線投注在對方身上,以至於連少年身上綠袍的補丁都沒有發現。

為什么沒有來跟他說明這一切?又或者,為什么沒有人來跟他說?

扶蘇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的顧存,呵斥的話涌到嘴邊,又被他默默地咽了下去。

他已經十四歲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知道在這個世上,即使是最忠實的仆人也會有自己的想法。顧存大抵以為這是自己給那甘上卿的考驗,就如同初見的時候讓對方在寒風中站了一個多時辰一樣。

他還是太大意了。

自出生的那一刻就為天之驕子的他,從未直面感受過別人的惡意與排斥,也就不曾想到那位甘上卿居然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遭遇這一切。

扶蘇一邊在心底反省自己,一邊不由得加快腳步,在拐過回廊看到半步堂屋脊檐角的那一刻,他終於撩起衣袍奔跑了起來。

顧存也忙隨在自家大公子身後,他竟不知道這位整日習字閱卷的大公子,跑起來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即使他竭盡所能也落後了對方幾息的時間才到達半步堂。

黑洞洞的半步堂中,鴉雀無聲,顧存敏感地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暗叫一聲不好,趕緊從袍袖中掏出隨身攜帶的燧石,點燃了旁邊的青銅油燈。

昏黃的燈火渲染了空幽的半步堂,顧存這時也看清了自家大公子正抱著一人面色陰沉地朝他走來,身上已沾滿了觸目驚心的鮮血。

呼吸一緊,顧存遲一步確認自家大公子身上的血跡是來自於他懷抱著的那人的,不由得心下一松,但也知道自己今晚算是辦錯事了。他趕緊側開身,讓出門口的道路,同時伸出手打算幫自家大公子分憂。

「不用。」扶蘇避開了顧存伸過來的手,把懷中的少年抱得更緊了些。單薄衣料下的身軀削瘦得令人心驚,抱在懷里都有些硌手。寒冬的夜晚,半步堂的青石磚冰冷刺骨,這少年也不知道在這里躺了多久,整個身體都已經變得冰冷僵硬,若不是胸口還有股氣在,扶蘇幾乎都快以為對方早已故去。看著面前的顧存,想到這人也是拖延救援的一份子,扶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地丟下四個字,「宣太醫令。」

「諾。」顧存趕緊低下頭應道,他還未聽過自家大公子對自己用如此冷硬凌厲的語氣說話。

「查。」這個字更是擲地有聲,讓顧存的頭更低了下去。

「諾。」顧存依舊用他沉穩的聲音應諾。即使大公子不說,他也會查到底的。雖然他不太看得慣這面無表情的甘上卿,但到底是大公子的人,旁人怎可任意欺辱?

一筆筆的賬,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顧存掃了眼半步堂中央被鮮血浸染的金干和金戈,神色冷肅。

扶蘇不再耽擱,抱著受傷昏迷的綠袍少年大步離去。

點點滴滴的鮮血在他的腳下蜿蜒垂下,砸在青石磚上一個個濺開,就像是一朵朵凄美綻放的血色梅花。

采薇在房中守著紅泥小爐上熬了又熬的葯湯,用袖子擦了擦臉上被火炭熏出的熱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昏睡在榻上的少年上卿。

因著半步堂發生的事情,扶蘇一改往日的溫和文雅,像是被觸碰了逆鱗的蛟龍一般,雷霆之怒地處罰了許多當夜應該值守在半步堂附近的侍衛和內侍宮女,毫不留情。

就連日理萬機的秦王聞知此事,也特意下旨關懷,只是此時正是伐趙的關鍵時刻,他也抽不出身來管理宮內之事,便交由大公子扶蘇全權處理。

在凶手未知之時,扶蘇覺得這宮中沒有幾個可信之人,況且甘上卿也有官職在身,不好調用後宮的婢女,便安排采薇貼身伺候,連熬葯也不敢讓旁人沾手。

采薇的父親是一名士兵,自她出生以來,母親就一直盼著她父親的歸來,就連她的名字也都起自《采薇》那首詩,傾注了眷戀之情。可她的父親還是永遠地留在了秦國對趙國的戰場上。她的母親只好無奈改嫁,她不想拖累母親,便求著有門路的親戚保薦她進宮做了前庭伺候的小宮女。她和甘上卿沒有任何交集,只是默默地在遠處崇拜著這個十二歲就能出使趙國,並且只憑口舌之利就奪取趙國十幾座城池的少年上卿。

因為時時關注,就把對方這些天所受的遭遇全都收在眼底。采薇知道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宮女,對於那些天潢貴胄來說不過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螞蟻。把少年上卿所遭受的折辱報給顧存侍官,對方卻只讓她繼續看著。她只能咬著牙繼續看著,把每件事都盡可能地記在心里。昨夜撿到那個竹片時,她便直覺是和上卿有關,不識字的她特意求宮中識字的老內侍前輩解釋了,立刻心急如焚,也不顧失禮,直接去闖大公子的寢殿,絲毫沒想到自己會有因此被問罪的可能。

幸好,大公子沒睡。

也幸好,大公子管了。

采薇越想越後怕,見葯湯平穩地在火上小聲地吐著泡泡,便忍不住放下調羹,走到榻前查看少年上卿的情況。

這個比自己才大上一歲的少年,身量卻比她還要小一圈,腦袋上被白色的棉布包扎得嚴嚴實實,更顯得無比脆弱。因為傷在後腦只能側卧,長發散落在榻間自然垂下,半邊都埋在軟枕中沉睡的小臉有著失血過多的慘白,眼底下也有青黑的陰影,顯然是多日都未休息好。

窗外的太陽已然西斜,自從深夜扶蘇把太醫令召來後,也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而少年上卿卻一次都未睜開過眼睛。采薇壓下心中的憂慮,用溫水洗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少年的臉頰。

院外隱隱傳來了吵嚷聲,肯定又是那個嬰吵著要進來了。那人笨手笨腳的還要別人服侍呢,又怎么可能會照顧人?再說大公子已經下了嚴令,除了太醫令,其他人等不准隨意進入。采薇把手中的帕子一扔,氣勢洶洶地沖了出去。

少年上卿就是在這樣的吵鬧聲中醒轉過來的,後腦的疼痛讓他有好半晌都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好一會兒才打量起這充滿葯香的靜室來。他半撐起身摸了摸頭,發現自己被好好地包扎過了,回憶起半步堂的遭遇,少年的神情閃過一絲羞怒。

真是大意了,他既然知道自己夜晚看不清楚東西,應該好好地點一盞油燈拿在手上的。

至於做出這事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不會是王離,那個人肯定不屑於這種背後襲人的暗手。

當扶蘇喝止了吵鬧的嬰,走進靜室的時候,正好看到少年上卿略微斜靠著軟榻,低垂著臉,鎖眉沉思。他立刻快走幾步,拿著茶幾上准備好的水杯,感覺溫度正好溫熱適宜,趕緊遞了過去。

少年略略抬眼,對大公子忽然的殷勤也沒有絲毫動容,面不改色地接過水杯,即使口渴不已,也用優雅的姿勢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扶蘇只覺得無比尷尬,他想象了許多種少年醒來時的反應,憤怒的、委屈的、哭泣的、冷漠的,也想了許多對應的方法,卻完全沒想到少年醒來之後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若是生氣的話,也不會接他遞過去的水杯吧?

少年平靜地喝完一杯水,大大方方地把水杯遞還回去,便掀被而起,只是站起身的那一剎那,還有些不穩地晃了一下。

扶蘇連忙扶住他的手臂,皺眉道:「你還傷著,且躺著。」

「無礙。」少年推開了他的手,站得筆直,垂頭看了看身上換的新衣。寬袖長袍,上等的明緯料子,是他所喜歡的淡雅的深綠色,少年眉間松了松,彈了彈這新衣,淡淡道:「多謝。」

扶蘇聞言面紅耳赤,他已經多少查明了這些天的狀況,知道這少年上卿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抗住了多大的壓力和羞辱。一時也分不清楚這兩個字究竟是真心的道謝,還是別有深意的嘲諷。當下見少年執意要離去,竟然被其氣勢所迫,連阻攔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施了一禮之後離去。

扶蘇看著少年挺直的背影,頭一次意識到,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把他驕傲的脊梁壓彎。

無聲地嘆了口氣,扶蘇揮了揮手,吩咐采薇跟去伺候。

采薇喜滋滋地跟了上去,當然還不忘拿著帕子從火上端下葯盅。

「小娃子,你的傷好了嗎?居然還敢亂跑?」嘲風一見綠袍少年翻上屋頂,便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來。不過它略一停頓,便八卦地打趣道,「喲!換新衣服啦!這料子可真好,你穿著這新衣服亂爬,也不怕弄臟了!」

綠袍少年不在意地找到熟悉的地方躺下,反正臟了破了可以隨便換新的,現在的他可是被大公子看重的人,不光有人伺候著,備用的衣服成堆,每天穿一件換一件都可以。

師父給他過一瓶起骨丸,這傷葯取名自《國語·吳語》的「起死人而肉白骨」,名字這么囂張,自然療效也很誇張。他只吃了一顆,後腦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這傷葯的制作極為繁瑣,所需的葯材也非常珍貴,少年並不想為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頭上的棉布便依舊包扎著,仍是重傷未愈的模樣。

「說吧,那晚到底是誰干的?」少年仰望著天邊緩慢飄浮的白雲,悠然地問道。脊獸居高臨下,鷂鷹可以蹲踞在屋檐之上,便望遍天下之事,而嘲風比較八卦,只喜歡看咸陽宮中的大小事務。所以他受傷的事情,嘲風肯定都看在眼里的。

「咦?是要我告訴你嗎?少年,按照正常事件的發展,不應該是你大發神威,運用智慧,一一排查,推斷出凶手是誰嗎?」嘲風見少年如往常一般的氣定神閑,不由得各種奇怪。

「我傻了嗎?」少年瞥了嘲風一眼,有這么好的作弊器不用,他費那個腦筋作甚!

「你就一點都不懷疑是王離暗算的你嗎?」嘲風還想看場好戲,閑極無聊的它唯恐天下不亂。

「那家伙還沒愚蠢到這種程度。」少年撇了撇嘴,不過即使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是這么回事,那些關於王離的流言也沒有任何遏制的跡象。扶蘇明顯知道是有人在挑撥離間,卻也沒有插手控制。以至於現在不光有人蜚語王離,連他領兵在外伐趙的祖父也有人開始非議了。

將心不穩,乃兵家大忌,難道扶蘇不知道嗎?

嘖,簡直就是傻透了的繼承人,他真的要輔佐這種人成為大秦帝國的王嗎?

「話說,現在宮里的人都在說王翦的離間計除掉李牧是小人之舉,很多人跳出來反而為李牧抱不平呢!」果然,宮中的風吹草動怎么可能瞞過嘲風,它忍不住又開始八卦了起來。

「武安君一代將才,趙王遷自毀長城,自取滅亡。」鷂鷹一直關注著天下局勢,自然也看得到李牧的悲慘結局,也是唏噓不已。

綠袍少年也沉默不語。

武安君李牧,最初是在對抗匈奴的戰場上聲名鵲起的。他駐守雁門郡時,養精蓄銳多年,最後竟用步兵全殲騎兵,大敗匈奴,殺死對方十多萬人馬。滅了襜襤,打敗了東胡,收降了林胡,令單於逃跑。真可謂一戰成名,此後十多年,匈奴都不敢接近雁門郡。

而後廉頗叛逃魏國,趙奢和藺相如相繼去世,李牧便成為趙國的頂梁柱。到秦國步步緊逼之時,李牧便成為秦國向外擴張之路上最強大的一塊絆腳石,秦王嬴政換了多少將帥,連續六年都沒有攻破他所把守的國門,而李牧也被尊稱為「軍神」,成為戰場上的不敗神話。

去年王翦領兵伐趙的時候,便決定不與李牧正面對決,而是從被人構陷憤而叛逃魏國的廉頗身上取得靈感,派人潛入趙國用重金收買趙王遷的寵臣郭開,造謠李牧早有反心。愚蠢的趙王遷果然相信了,迅速設計抓捕李牧,一代軍神就此隕落。

綠袍少年沒有親眼見過事件的發展,但從官方的說法和民間的流傳,也能拼湊出來一個大概。再加之進宮之後,「李牧之死」這個故事是嘲風最喜歡纏著鷂鷹講述的段子,他被迫也都聽過三四回了。在民風彪悍的秦國,自是敬重軍功卓越者,李牧也是秦人敬重的對手。王翦雖然立了大功,可因著李牧慘死的緣故,民間的風評卻不太好。

平心而論,易位而處,若是換了他在王翦這個位置,也願意花錢擺平一切,不用士兵的血肉去填。

不費一兵一卒就讓趙國自斷其臂,簡直是再劃算不過的生意。可是作為臣子,他卻為李牧所悲哀,因為他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不止一個李牧。

君臣相疑,可比君臣相得簡單得多。

「小娃子,你聽了這么多遍,到底什么感想啊?」嘲風見綠袍少年一臉的若有所思,好奇地詢問道。往常都習慣和鷂鷹交流了,這點不好,要多多和新朋友聊天才對。

「化干戈為玉帛。」綠袍少年沉默了片刻,吐出了這六個字。

「哈?」嘲風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你是說秦趙兩國能有邦交?就像是秦晉之好那樣?」

「化干戈為玉帛是指大禹時期,禹拆掉了前首領鯀所建的城牆,毀掉武器,把財產都分給所有人,以德服人。而後引來四方拜服,獻上玉帛作為貢品。」鷂鷹從字面上解釋綠袍少年的話,不贊同地續道:「那是遠古時代,現在秦朝若是學禹那樣,肯定會被六國啃得渣都不剩。哦,現在韓國已被秦所滅,只剩其他五國了。」

「嘖,都是死腦筋。」綠袍少年撇了撇嘴,「王翦所做的,不就是化干戈為玉帛嗎?面對干戈,不一定要以干戈為戰。用玉帛來離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化干戈為玉帛了。」

房檐上一片寂靜,兩個本來聒噪的脊獸都被綠袍少年的歪理所震驚,一時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少年卻想起自己貌似就這么被帶歪了話題,不客氣地抬起腳在嘲風身上踹了踹:「快說,那晚到底是誰暗算的我?」

「你你你!快把腳拿下去!」嘲風氣得在風中凌亂,恨不得跳起來反踹這臭小子一腳。

「你不也讓那些小鳥們站在你身上了嗎?它們可以,我就不可以嗎?」若是換了以前,綠袍少年可從不會這樣無理取鬧。但最近他仿佛被人慣壞了,心情不好自然想要發泄出來。也許只有在脊獸面前,才能不用擔心任性會帶來什么難以控制的後果。

「好吧好吧,我說。」嘲風認輸,嘟囔了兩聲,不甘心地揭開謎底,「是四公子將閭做的。」

綠袍少年眯了眯雙目,掩去了眸中的精光。

「看來你並不吃驚嘛!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只是最後來找我求證一下的?」嘲風冷哼。

綠袍少年沒有應聲。

四公子將閭和大公子扶蘇的年紀只相差了幾個月,二公子和三公子都低調做人,而四公子將閭卻自啟蒙之後就處處與扶蘇針鋒相對,毫不掩飾自己對王位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