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鉞斧(2 / 2)

啞舍(全集) 玄色 6540 字 2023-03-07

趙光義覺得他大哥變了,這是正常的。人的身份不同了,自然性格氣質也隨之改變,而且改變的也不光是他大哥一人,趙光義也控制著自己在趙匡胤面前的態度。他們雖然還是兄弟,可也是君臣了。

但偶爾,趙光義也難免懷念起過去,那是可以和大哥歡笑無忌的時光。

「二弟,在想什么?」趙匡胤交代完政事,揮退旁人,就發現自家二弟正一臉神游太虛的表情,不由得拿起手邊的天鉞斧伸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沒什么,昨晚有點沒睡好。」趙光義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家大哥很喜歡這柄天鉞斧,可是這不代表其他人會喜歡。他聽說大哥前幾天因為一事大怒,順手就拿起天鉞斧砸了過去,那惹禍的臣子連門牙都被砸掉了。現在那幫臣子們參奏時一個個都保持著安全距離,生怕遭受無妄之災。

趙匡胤見自家二弟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天鉞斧上,便狀似不著痕跡地問道:「二弟,朕還從沒問過你,這柄玉斧你是從哪家店買到的?」

趙光義一愣,這一晃都九年過去了,大哥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事?趙匡胤輕咳一聲道:「不記得就罷了,朕也就是隨口一問。」

「不,臣弟還真記得在哪家店買的。」趙光義搖了搖頭,「因為那家店的店名挺別致的,所以臣弟一直沒忘。」

「哦?說說。」趙匡胤被吊起了胃口。

「那家店叫啞舍,古董無聲不能傾述之意。」趙光義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大哥的神情。

趙匡胤默念了幾遍啞舍之名,點頭贊嘆:「那老板定是個雅士,回頭有空二弟定要陪朕去拜訪拜訪。」

趙光義心下一驚,自家大哥現在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了,居然會用到拜訪這個詞?但他來不及多想,連忙道:「皇兄,那家店在第二天就搬走了,我也沒有見過那家店的老板,這玉斧還是因為那家店急著搬走,我從那店里的伙計手中賤價買過來的。」他並沒多費唇舌解釋當年和那少年的賭約,下意識地覺得這件事不能告訴大哥,連錦盒里的那片錦布他也不能說。

趙匡胤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不過轉念一想,若不是那家店著急搬遷,他二弟當年帶的那么點錢,又怎么可能淘到這么好的一件物事?如此想著,趙匡胤也就釋然了。他摩挲著手中的天鉞斧,忽道:「二弟,你覺得義社十兄弟該如何處置?」

趙光義神情一凜,義社十兄弟是當初他大哥仿造周太祖郭威在軍中結社的做法,在殿前司系統中搞的一個組織。為的自然就是籠絡和結交軍中高層的軍官,發展自己的勢力。而這義社十兄弟自然也在之前黃袍加身的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喊著「點檢做天子」的口號,擁護著趙匡胤成為了大宋天子。

現在這些人,反而成了趙匡胤的心病,現在這些人可以擁護趙匡胤當天子,那么他日,他們掌控了軍權,自然也可以擁護別人,甚至他們自己。就算他們沒有這個想法,到時候他們的屬下也會有的。

趙光義小心地措辭道:「皇兄,您初登大寶,若是良弓藏走狗烹,會讓眾人心寒的。」趙光義覺得這事不應該這么早就辦,大哥剛登基沒幾個月,根基尚不穩,若是動了這些親信,那么其他人又會怎么想?就算是劉邦大殺功臣,也是登基幾年以後的事情吧?

趙匡胤也知道趙光義說得沒錯,但若是被那些人發展了自己的勢力,到時候再下手,就難辦了。趙匡胤自己在軍中發跡,也不過是兩三年的事情。現在四處征戰,軍官立戰功實在是容易得緊。趙匡胤並沒有聽到自己想要聽的回答,便沉了幾分臉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此事再議。不過二弟,這殿前都點檢的位置,我可不放心給其他人坐,你來吧。」

雖然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趙光義的心還是免不了狠狠一跳,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到了「點檢做天子」的那個木牌預言,更是眼皮直顫。為了掩飾,他連忙低頭離座下跪謝恩。

聽到平身的話語他站起身,看到趙匡胤臉沉如水地把玩著那柄天鉞斧,顯然是依舊忌憚那義社十兄弟。

趙光義無聲告退,回到自己書房,翻了一夜,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雜物箱中找到了那塊破舊的錦布,上面的字跡依舊鮮明無比。

「天鉞斧,周武王之斧,姜子牙姜太師所制,傳非天命之人所不能執。武王曾因此斧怒斬摯友,後大悔,言執此斧之人,猜忌之心大起,禍及左右,於武王十二年封印。」

猜忌之心嗎?趙光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這天鉞斧不是編造出來的嗎?為什么……他攥緊了手中的錦布,一時心亂如麻。

公元973年,垂拱殿。

「砰!」趙匡胤把奏折狠狠地拍在御案之上,一個印花影青圈足碗被掃落在地,隨著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里面的羹湯灑得四散飛起,濺在趙匡胤的雲龍紅金條紗絳紗袍上,留下星星點點的印跡。

可是並沒有內侍敢來收拾,此時這垂拱殿內,只有趙光義一個人。趙光義眼觀鼻鼻觀心,他大哥看到的奏折,是他遞上去的,自然知道他為何震怒。

其實也並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商州司戶雷德驤之子雷有鄰狀告中書堂後官胡贊、李可度請托受賄,上蔡縣主簿劉偉偽造履歷騙取官職等數事。其實這些事如果單拿出來,根本就細碎得報不到皇帝面前,可是整合在一起,便完完全全地指向了隱藏在這些事後面的一個人,宰相趙普。

如果沒有趙普包庇,是不可能有人敢欺君罔上,以權謀私的。

趙光義低頭看著依舊在地上震顫的杯碟碎片,默默想著,也許他大哥以前是信任趙普的,甚至拿他當家人來對待,還經常去他家里作客,直呼趙普的妻子為兄嫂。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人是會變的。

當初他大哥剛登基一年,便在趙普的獻計下,杯酒釋兵權,和平圓滿地解決了武將專權的事件,把軍權收回囊中。他大哥任命趙普為宰相,但也並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趙匡胤設立了樞密使以管軍事,三司使以管財政,讓原來事無不統的宰相,淪落到只負責日常的行政事務。此外,他還分別設置了參知政事、樞密副使和三司副使作為三者的副手,互相牽制約束,把宰相的權限限制在最小的范圍,可見其對趙普的猜忌之心有多重。

可就是這樣的防范,也終究放不下心。

地上的杯碟終於停止了震顫,趙光義彎下身,把碎瓷片撿在手中,慢慢地收拾起來。這種活其實用不著他來做,但他怕他不做些什么,就要說些什么。與其說錯話,他還不如多做事。

大哥有時候看起來會很大度,趙光義這樣想著。那周世宗柴榮的兒子,沒有被殺,反而被封了個鄭王。要知道那些功勛之臣也只是在死後才追封為王,大哥說大宋以後要無在世的異姓之王,但第一個破例的就是那姓柴的小子。應該是那小子沒有絲毫威脅吧?那投降的蜀後主孟昶,也好端端地封了官職,享盡天年之後追封了王爵。估計南面的那個南唐李煜,前幾日讓他來汴京開封,卻托病不來。這敬酒不吃吃罰酒,沒多久就要發兵攻打南唐了,早晚也會成為李後主,來開封當個閑人散客。

也就是說,大哥對於沒有威脅的人,都是很寬容的。可是對待有威脅的人呢……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義社十兄弟、趙普……接下來會是誰?

趙光義的手一抖,鋒利的碎瓷片劃過食指,血滴立現。他把食指攥緊,克制著心中的激盪。

他好像,離大哥,有些太近了,近到那種會被大哥猜忌的距離了。雖然他相信他們之間的兄弟之情,但當他抬起頭,看到他大哥摩挲著手中的天鉞斧時,心中就忍不住產生刺骨的寒意。他懷里的那片錦布自從重新找到之後,就未曾離過身。那上面的字跡已經倒背如流,深刻在他心底。

執此斧之人,猜忌之心大起,禍及左右……

「傳朕旨意,責御史台調查,若情況屬實,嚴辦。」趙匡胤冰冷的聲音緩緩傳來,「另,參知政事薛居正、呂餘慶升都堂,與宰相同議軍政大事。」

趙光義拜服領旨,手指抵在冰冷的地磚上,傷口刺痛。他知道,這是他大哥公開表示不信任趙普了,趙普的宰相,最多一兩個月就當到頭了。

禍及左右……現在左膀右臂已去其一,那他呢……

公元976年。

燭影綽綽,熏香裊裊,趙光義為趙匡胤滿上一杯他最愛喝的蒲中酒,這蒲中酒源自蒲州酒,在北周時就名揚天下,至隋唐尚經久不衰。趙匡胤只要飲酒,就必飲此酒。

趙光義見趙匡胤舉杯一飲而盡,不由得擔心地勸道:「皇兄,你還在病中,喝酒傷身。」

趙匡胤則一擺手道:「無事,只是風寒罷了。難得病中偷閑幾日,喊你過來喝喝酒,你可別掃興。」

趙光義笑了笑,大哥勤政愛民,自從趙普三年前離任,這朝中的大小事務,都由趙匡胤親自過問,可想而知會有多辛苦。看他臉色不錯,便也就不再勸阻,伸手再替他滿上一杯。

這一杯趙匡胤倒並不急著喝了,此時已經是夜深之時,他和趙光義兩人盤膝坐在案幾兩頭,兩兄弟如此親近地獨處,倒也是近年來極少見的一幕了。趙匡胤嗅著濃郁的酒香,微微一笑道:「你我兄弟二人,倒是多年沒有如此親近了。」

趙光義聽他大哥這一句話並未自稱朕,口氣也親密了許多,便放下了心中一直提起來的戒備,灑然一笑舉杯道:「也是,今日不醉不歸。」

多少年都沒人敢在他面前這樣不羈言笑了,趙匡胤當下也是歡喜非常,兩人推杯換盞,一時喝得好不痛快。兩兄弟都是在戰場里廝殺出來的猛將,等閑醉不得,但趙匡胤自從當了皇帝以後,就很少敞開懷喝酒,酒過三巡就有了些醉意。

「想當年和世宗相交一場,朕如今好好照顧著他的兒子,也算是並未負了他的知遇之恩……」酒意上涌,話匣子一打開,趙匡胤便開始絮絮叨叨地回憶著。

趙光義繼續替他滿上酒,聞言卻不以為意。大哥留著柴榮的兒子不殺,那是沽名釣譽,收服人心。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孩子控制起來,自然要簡單得許多,若那孩子當年是個成年人,恐怕屍骨早就已經爛了。

「義社的那些兄弟們,朕都授了他們節度使,給了他們榮華富貴。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當官為的不就是這些嗎?一杯酒啊!只要一杯酒就解決了朕的心頭大患。」趙匡胤說起當年的杯酒釋兵權,甚為得意。

趙光義微笑著繼續倒酒,那些軍官們表面上都是感激涕零地謝恩,但心下滿意不滿意他可就不知道了。那些人都是戰場千萬人中廝殺出來的豪傑人物,而在杯酒釋兵權之後,就只能卸甲歸田了。大好男兒,誰不想在戰場上一決雌雄?就算是馬革裹屍,也好過現在這樣當個無事可做的富家翁。而現在領軍出征的都是文官,雖然避免了武將獨大,但那些文官都是紙上談兵,哪里會打仗?

「唉,趙普、趙普……朕視其為左右手,事無大小,悉咨決焉。可他是怎么回報朕的?當年臣僚要晉見朕,趙普居然要先令供狀,確認奏章中不敢抵斥時政,方許登殿。他還在視事閣中設一大瓦壺,中外表疏,若是他不打算采納的,連上報都無,直接投入壺中焚燒。那年雷有鄰的奏章,若不是光義你親自遞上來,恐怕朕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趙匡胤說著說著便升起了怒意,喝酒如喝水一般痛快。

趙光義依舊是微笑倒酒,他知道大哥今晚只是想要找個人傾述,他的任務只是傾聽,而不是附和。言多必失,這是他這些年來總結的處世守則。更何況趙普的這件事,若嚴格算起來,並不是趙普一人之責。貪污受賄一事,在開寶六年,吳越國王錢為了苟且偷安,還曾派人專門送信給趙普,贈了十瓶金瓜子,被不請自去的他大哥撞見個正著。當時的趙普嚇得手足無措,可他大哥卻輕松地開起玩笑,反而勸趙普收下那分明是行賄的禮金。

若不是大哥刻意縱容,趙普又怎么會權傾朝野到如此地步?大哥還真是好手段,心中猜忌趙普,卻不肯壞了自己寬容的名聲,所以便施展手段,讓趙普自壞名聲。到事情無法忍受,趙普自己犯了百官眾怒之時,再免了趙普之職。帝王手段,果然天威莫測。

趙光義知道在趙普失勢之後,朝中就屬他最礙眼了,但他這些年來小心翼翼,又極能揣摩趙匡胤的聖意,所以至今還無甚大事。

趙匡胤此時喝得已有八分醉意,伸手取出腰間從不離身的天鉞斧,放在案幾之上,笑眯眯地壓低聲音道:「光義,朕與你說個秘密,是有關於你送朕的這把玉斧的。」

趙光義心中咯噔一下,覺得懷里揣著的那片錦布像是千萬斤,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心頭。

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殿內昏暗,趙匡胤並未注意到自家二弟僵硬的表情,繼續神神秘秘地笑道:「這柄玉斧,說不得真的是周武王的天鉞斧呢!朕多年前就發現,這柄玉斧,只有朕可以拿得住,換了其他人,無不手腕酸軟,連一息都堅持不住。」

趙光義聞言連呼吸都忘記了,他忽然想到多年前,那名少年打開錦盒的時候,臉上明顯的惡作劇表情。原來,原來這柄天鉞斧當真不是誰都能拿得起來的。當真是非天命之人所不能執……

「朕當時就覺得此斧有蹊蹺,細想下來,也許是只有天子才能拿得起這柄象征著天下權柄的玉斧。」趙匡胤也不是庸人,多少也猜到了這柄天鉞斧的異處。凡是有大運道之人,便更是相信所謂的天命。他喝了口酒,忽然嘆了口氣道:「除了德秀早夭之外,德昭、德林、德芳朕都借各種機會試驗過,他們三人均拿不起這天鉞斧。唉,難不成朕的太子還未出世?」

趙光義直接聽得呆了,德昭、德林、德芳自然就是他大哥的三個兒子,沒想到這么多年他大哥都未封太子,原來竟是這么個原因。趙光義的目光難以控制地落在了手邊的天鉞斧上,他不會忘記,當年他可是很輕易地就拿起了這柄天鉞斧,就像他大哥一樣。

趙匡胤見趙光義目不轉睛地看著天鉞斧,以為他不信他所說的話,立時笑道:「光義,不信的話,你拿起來試試?」說著,他便把天鉞斧拿在手中,斧柄掉轉遞向了他。

趙匡胤的這句話,只是隨口一說,可是在趙光義聽來,卻宛如晴天霹靂。

他拿這柄天鉞斧?這是試探?當年他買來這柄天鉞斧,肯定會拿在手中把玩,難道他大哥一直耿耿於懷?所以今日才擺下這鴻門宴?

柴榮、義社十兄弟、趙普……現在終於輪到他了嗎?

趙光義看著在燭光下,瑩白潤澤的天鉞斧,心中大為激盪。耳邊傳來趙匡胤的催促聲,趙光義心膽俱裂地把手伸向了那柄天鉞斧。他知道這件事其實很好處理,他只消在拿到天鉞斧的那一剎那,做出手腕酸軟的動作,便可以打消了他大哥的疑慮。

可就在冰涼的玉斧落入掌心之時,他的大腦不知道為何一片空白,竟連他大哥的手何時已經離開的都未曾發覺。

等他回過神時,駭然地抬起了頭,正好對上了他大哥一臉復雜的神情。

完了,依照他大哥的心思,他肯定活不過今晚。

趙光義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念頭,下意識地就舉起手中的天鉞斧,砸向了對面的人。

屏風上一陣燭影晃動,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一片刺目的血跡灑在其上之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公元2012年。

「這么說,被猜忌之心控制的,其實是趙匡義本人?而不是趙匡胤?」醫生聽完了天鉞斧的故事,不由得唏噓不已。他的身體被扶蘇占據,此時依舊是靈魂狀態。老板為他找來了一個桐木人偶。梧桐是最輕的木材,傳說鳳凰棲梧桐,桐木自是最有靈氣的。這個桐木人偶做得極其精致,人偶的關節都可以活動,身體是空心的,被嵌入了那枚水蒼玉吊墜。傳說這樣可以為他養魂,這個桐木人偶只有人的巴掌大小,被老板放在衣兜里,倒是極為方便。

「沒錯,趙匡胤其實還留有金匱之盟,里面的金匱遺詔中,指明了趙匡義來接任帝位。」老板此時正站在一處荒郊野外的林子內,他手中拿著一個錯金銀藤蔓花紋的錦盒,盒中裝著的自然就是那柄引起兄弟鬩牆的天鉞斧。

「啊?原來那金匱之盟不是趙匡義自己編造出來的啊?」醫生還是有點歷史知識的,當然這僅限於他念書時課本上提到的。

「趙匡義被猜忌之心控制,在燭影斧聲中殺了自己大哥,隨後又怕帝位不穩,殺了自己親弟弟趙匡美,趙德芳也在之後不久去世,死的不明不白。李煜在趙匡胤在世之時活得好好的,結果趙匡義繼位,李煜也被逼自盡。這才當真是猜忌之心大起,禍及左右……」老板淡淡地陳述著,心情平靜。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當年這柄天鉞斧從他的啞舍里流出,後來他又特意取回,這柄玉斧便一直在啞舍中封印了千年。

「這柄天鉞斧是破除十二銅人厭氣之一的帝王古董嗎?可是為什么來這里?這並沒有碣石吧?」醫生也不知道老板現在是帶他來到了哪里。他一直躺在老板的衣兜里不能隨意動彈,直到一刻鍾前才被放出來,擱在了老板的肩頭,才能看得到周圍的景象。

「壓厭氣也是要有順序的,破除乾坤大陣,只能徐徐圖之,一個月只能埋下一個古物。正月又稱正陽,斧乃一國之權柄,埋在此陣眼之處,應該可以壓其厭氣。」老板淡淡地解釋道,破陣容易,立陣難。當初秦始皇立了七尊碣石也是花費了若干年,所以他一點都不著急。他不信這堂堂乾坤大陣,扶蘇可以很快立成。

醫生看著老板不知道如何動作,在他的腳邊便出現了一個深黑的洞口。老板將天鉞斧連著錦盒一起扔進了這個看起來好似無底的黑洞,許久都沒有傳來應有的響聲。

老板松了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揮了揮手便讓腳邊恢復了原樣。

醫生默然無語,下意識地覺得他即使問了,也不能理解剛剛發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能從老板放松的表情看出來,這天鉞斧應該是派上用場了。醫生試著動了動桐木偶的手臂,只能勉強舉起手腕,他現在被困在這個不能動彈的木偶之中,當真郁悶。

老板像是感覺到了醫生的不安,伸手調整了下桐木偶的姿勢,讓他更安穩地坐在他肩上。

引起兄弟鬩牆的天鉞斧……在四散飄落的雪花之中,老板淡淡一笑。

沒有在這天鉞斧埋入地下之前,讓扶蘇和胡亥那一對兄弟拿起來試試,真是遺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