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博壓鎮(1 / 2)

啞舍(全集) 玄色 5288 字 2023-03-07

睡眠癱瘓症經常出現在人將要進入到深度睡眠或者快要清醒的時候,多發於青少年時期,經常熬夜壓力大休息不好的人最容易發生這樣的情況。

因為意識清醒,身體卻無法動彈,像是有千斤大石壓在胸口,再加之與夢境相結合產生的幻境,所以被人形象地稱之為「鬼壓床」。

說來也奇怪,醫生從未遇到過鬼壓床。

所以在剛剛意識到的時候,醫生還很嚴肅地反省了一下最近是不是太忙了,身體都受不了了,在向他隱晦地抗議。

但隨著身體上的疼痛完全無法忍受了之後,他便不由自主地恐慌了起來。

再加上他分明看到屋內黑暗的角落里,那條一閃而過的赤色身影。

醫生回憶著淳戈的話,從他描述的遭遇之中,完全沒有提到過會看到一條赤龍啊!

難道是木盒里的……不對,那是只老虎啊!並不是龍!

越是思考,醫生就越是混亂。

他告訴自己這是鬼壓床而已,身上疼是因為被子雖然曬過但還是有了跳蚤……不對,因為肢體臨時性癱瘓,處於麻痹狀態,他應該是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才對!

所以,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腦電波在快速動眼期產生的幻覺,准確地說他看到的也都是他的夢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據說日前有研究表明,夢境有可能是大腦根據過去一周里發生的事情所形成的。也許是他平日里看到的東西,影射到他的腦海。

對,之前電梯墜毀事件里,出現的那個唐裝男子,身上就穿著一件綉著赤龍的唐裝。

也許因為此人救過他一次,在潛意識里,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對方。

看,再仔細看看,那里果然有個人。那條赤龍是那人身上唐裝的刺綉,因為衣服的布料是黑色的,屋里也沒有開燈,所以一眼看上去才只看到那條赤龍。

醫生簡直都為自己嚴謹縝密的邏輯推理點贊了,但他也覺得幻想出來的人影並沒有什么用,他身體上的感覺是越來越痛了,甚至讓他都忍不住想要大叫。

跟淳戈所體驗過的一樣,他也喊不出聲。

醫生心中焦急,雖然他理性分析得頭頭是道,但因為從未遇到過鬼壓床,難免有些心驚肉跳。也不知道是因為淳戈之前的渲染,還是身上無法忍耐的痛感,他總覺得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他也許會永遠醒不過來了。

正焦躁不安時,他隱約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喃喃低語。

「奇怪,有長命鎖護體,陽氣旺盛,理應不會遇到此等靈異之事……」

長命鎖?怎么有人知道他戴著長命鎖嗎?還是他幻想著自己從小戴到大的長命鎖是什么特殊的護身符,而產生的幻聽?

醫生呆呆地看著慢慢接近的年輕男子,視線里一張俊秀的面容越來越清晰。

怎么連對方的長相也都幻想出來了?

這個唐裝男子好像拿出了什么東西晃了一下,醫生瞬間感覺到手腳恢復了知覺,蝕骨一般的疼痛也如潮水般退卻。

醫生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看著正在床畔站著的年輕男子,自言自語道:「咦?居然還在?那我是還沒醒過來?」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伸出手去握住了對方的手。

看,冰涼冰涼的,果然是沒有溫度。

捏了捏。咦?這種觸感,這是……真人?

醫生連忙松開手,震驚地揉了揉眼睛,把床頭櫃的眼鏡戴上。他還掐了下大腿,痛得齜牙咧嘴還不忘質問道:「你……你是怎么進來的?我明明鎖好了門的!」

唐裝男子卻並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反而在屋內四處查看起來。

醫生跳著腳下了床,去按牆上的開關,卻毫無反應,依舊是一片漆黑。「怎么這時候還停電了?」醫生為了緩解心驚膽戰的氣氛,尷尬地笑了兩聲。

唐裝男子卻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說什么,客廳那邊就傳來了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崩裂開了,震得地板都晃了晃。

「難道是新買的暖瓶爆了?網上買的就是不好啊!」醫生干巴巴地猜測著,但實際上這話說得連他自己都不信。那聲音根本不像是一個暖瓶爆了就能發得出來的。

唐裝男子抬腳往客廳的方向而去,醫生環顧了一下黑漆漆的卧室,覺得一個人留在這里更恐怖,連拖鞋都來不及穿,立刻跟了上去。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個人莫名其妙地闖入了他的家里,身份也不明,但醫生下意識地就覺得對方不會對他不利,反而讓他有種可靠安心的感覺。

畢竟,若是這唐裝男子想要對他做什么,剛剛也早就做了。而之前的電梯事件,其實也可以說是陰差陽錯的巧合,但醫生卻覺得是對方特意救了他。

從卧室走出來,就能看到廚房那邊隱隱傳來淡淡的溫暖光芒,破開了這一片陰氣森森的黑暗。

「這不有電嗎?看來是卧室的燈壞了。」醫生松了口氣,覺得他把走馬燈整夜開著當小夜燈,是個很明智的決定。他掃了眼客廳,發現沒有人,便朝廚房走去。

那名唐裝男子果然是站在走馬燈旁邊,溫暖昏黃的燈光打在他俊秀的臉容之上,更顯得他神儀明秀,朗目疏眉。他聽到醫生的腳步聲,卻並未回頭,而是輕聲嘆道:「原來是走馬燈,怪不得……」

這聲音如清風拂耳,攝人心魄。醫生怔然,原來他之前半夢半醒之間聽到的聲音,果然是這個人說的。他連忙追問道:「這走馬燈果然有問題嗎?」

唐裝男子低垂眼簾,沉吟了片刻,像是在猶豫是否說實話。眉宇間沉積的郁色,最終化為了惆悵無奈,開口嘆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盞福禍走馬燈,是民間一位做走馬燈的大師所做的精品,畫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故事,本意是告誡世人看淡世情,以平常心處世。」

「福禍走馬燈……」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盞福禍走馬燈的燈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破損,流傳到某人手中之時,被人指點,用暗琉璃遮住了五面,只留一面示人。這盞福禍走馬燈,便徹底成了邪物。」

「邪物?!」醫生大驚,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又覺得離這位唐裝男子遠了不太安全,悄悄地朝對方又靠近了一小步。

「這盞燈每次只會現出一張紙畫,會預示著擁有這盞福禍走馬燈的主人即將遭遇的是禍事還是福事。禍事之後是福事,福事之後是更大的禍事,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來越讓人難以承受。」

醫生回想著,他最開始遭遇的禍事,也不過就是沒有被醫院聘用。而第二件禍事就已經要摔斷他的腿了,那么這么推算,第三件禍事豈不是要他的命?!

那唐裝男子轉頭看向了醫生,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點了點頭道:「沒錯,這盞福禍走馬燈從改造以來,從來沒有轉到過第六張紙畫,沒有人能轉完一個輪回。可嘆那位最初的擁有者,本想著是要擁有最大的福事,卻因為貪心而喪命。」

醫生剛想沖口而出說他騙人,就忽然想起這盞福禍走馬燈是殷韓的遺物。而後者也是被省醫院錄取之後,遭受意外而亡……

越想越心驚肉跳,醫生立刻上前把電源插頭拔了下來,可是斷了電的走馬燈依舊亮著,那原本看起來溫暖柔軟的光芒,現在在醫生眼中卻是如幽冥鬼火般恐怖。

「這……這都斷電了……」醫生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斷了電也沒用,這福禍走馬燈只要走到了第五張紙畫,就無法再停止下來了。」

醫生瞪著眼睛看著那張畫著飢荒的紙畫,又看了看那名唐裝男子,期待對方能搞定這件事。

唐裝男子伸出手來,在醫生希冀的目光中,拎起了那盞走馬燈,往廚房外走去。

醫生連忙跟上,卻見那名唐裝男子並沒有走出大門,反而朝客廳而去,其間時不時地拎著那走馬燈上下晃動,不知道有什么神秘奇妙的意義。

最後,那唐裝男子在一堵牆面前蹲下,皺眉道:「這牆裂了。」

醫生震驚,原來這家伙真的只是把這么恐怖的福禍走馬燈當成照明來用啊!喂!這樣大意真的沒關系嗎?!

內心吐槽歸吐槽,醫生還是走了過去,面前的這堵牆裂了一道手指寬手臂長的縫隙,黑黝黝地像是有一陣陣的冷風從里面吹出來。他又仔細看了看,發現地上的木盒被掀開,而那根紅色的電話線不知道怎么纏繞上了那個銅老虎,整個都嵌在了牆壁的縫隙之中。

就像是……就像是那根紅線是有生命的,想要把那個銅老虎拉到牆壁中去,被牆壁阻隔,進而裂開……

醫生不寒而栗,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實在是太豐富了一些。他強迫自己從實際來考慮問題:「這牆裂了可怎么辦?是不是要給房東賠錢啊?我才住了沒多久,要不找個水泥工糊上吧……不過不知道鄰居那邊有沒有影響,明天抽空還是要去隔壁問問看。」

「不用去隔壁。」唐裝男子打斷了他的碎碎念。

「啊?為什么?」醫生奇怪。

「因為這道牆壁的另一邊,根本就不是另一戶。」唐裝男子的聲音凝重,卻並未解釋。

醫生剛想追問,就聽到卧室那邊傳來了手機鈴聲,他來不及多想,直接回卧室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淳戈來電,醫生便按下了接通鍵。

「終於打通了!你剛才在干什么?怎么一直不在服務區內?!」淳戈的大嗓門從手機聽筒里噴出來,醫生立刻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家啊!」醫生無力地說道。

「就是因為你在家我才擔心啊!」淳戈忽然聲音壓得很低,「你知道你住的房子有什么問題嗎?」

「啊?什么問題?」醫生又把手機貼回了耳朵上。

「我去拜托人查了下『李樺』這個名字,結果沒想到居然是十幾年前駭人聽聞的案件凶手!」淳戈的聲音都透著寒氣,「這位李樺是我們的學姐,因為男友背叛,便用手術刀一刀一刀地片下了對方的血肉。最後據法醫鑒定,那個可憐的男人在還剩下一個骨架的時候,居然還活著!」

醫生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把手機都扔在了地上。

「當然,最後那個男人還是死了,李樺自首。由此可推斷,你住的那間房子是凶案現場啊!快搬出來!」淳戈著急上火地催促著。

「可是……凶宅也沒什么吧?」醫生還是舍不得這么便宜的房租,雖然遭遇了鬼壓床,但他也沒發生什么嘛!

「沒什么?!我又查了一下你那棟樓的平面圖,你住的那間房根本不對勁!本來應該是兩室一廳的!也就是,客廳那堵牆後面,用水泥封了一個房間!」淳戈恨鐵不成鋼地吼道。

醫生毛骨悚然,突然想起了剛剛那名唐裝男子所說的話,牆壁另一邊根本就不是另一戶……原來,竟是這個意思嗎?!

「而且更恐怖的是,據傳那男人被割下來的肉並沒有全部找到,誰知道那個房間里封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喂?喂!你在聽我說話嗎……喂……」

電話忽然間就斷掉了,醫生盯著屏幕上「無服務」的字樣,背後躥起了陰寒的冷意。他幾乎同手同腳地往外面挪去,路過客廳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那名唐裝男子還蹲在那里研究著牆上的裂縫。醫生卻越想越覺得恐怖,幾步沖到了門口,便想要逃離這個詭異的房子。

可是,門如同嚴絲合縫似的,完全打不開。

醫生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累得渾身大汗淋漓,可往日輕易就能拉開的門,卻如同有十萬斤重,紋絲不動。

「在解決了那東西之前,你是出不去的。」

醫生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魂不附體,慢一拍才反應過來這聲音他剛聽到過,連忙轉過頭,發現唐裝男子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也許是對方一臉鎮定的模樣讓醫生稍微冷靜了些許,他鼓起勇氣顫抖著問道:「那……那東西……是指什么?」

「就是死於此地的冤魂。」唐裝男子平靜地敘述道,「一般來說魂魄只能在世間留存七日,只有執念頗深的冤魂才能長久流連不去。」

唐裝男子邊說邊走回客廳,醫生見狀趕緊跟上。他聽到此言,深以為然,那倒霉男人可是活活被凌遲致死,換誰估計都受不了。

「其實若無人供養,這只冤魂也不會困於此地甚久。」唐裝男子指著那堵裂開的牆,淡淡道:「這房間的格局被人改過,那堵牆後面封著的,恐怕就是那只冤魂。」

「所以……之前那些租戶沒住幾天就退租,還有我朋友來借住經歷的,都是這冤魂所為?」醫生想到淳戈的描述,忽然感覺有點不對,「不過我之前也沒感覺有什么異樣啊?偏偏今天晚上出事?」

「你身上有護身符,一般妖魔鬼怪不得近身。今晚出事,是因為這個東西。」唐裝男子張開了手掌。

醫生借著走馬燈的光芒,看到了他掌心中躺著那只淳戈送來的銅老虎。

「這是博壓鎮。」唐裝男子知道醫生聽不懂,繼續解釋道,「簡單地說,這是一枚鎮紙。鎮,博壓也。在紙還沒有發明出來的古代,這種就叫作鎮石,用於壓鎮席子或者床帳,所以一套有四枚。後來又成為了六博棋的棋鎮,置於棋盤四角。在古墓中,博壓鎮也是那時所流行的鎮墓辟邪的隨葬品。」

「那照這樣說,這應該是鎮壓邪物的寶物啊!怎么反而適得其反了?」醫生知道淳戈肯定是好意,送這東西是要救他的。

「你那朋友求的人,估計也是一知半解。這博壓鎮一套四枚要同時出現,才能靈力加成,自成體系,鎮守一方天地。這套博壓鎮如若我沒有看錯,應是四神博壓鎮。這枚白虎博壓鎮按照五行學說,應該放在正西方。這放的方位錯誤,又孤掌難鳴,豈不是送上去的大補品?」唐裝男子話音未落,那根紅線就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一般,朝他手上的白虎博壓鎮竄去。

醫生一聲驚呼,卻被那名唐裝男子飛快地拽出了客廳,眼看著那條紅線在眼前越躥越長,如附骨之疽一般,窮追不舍。

眼看著那根紅線就要抽到他臉上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那根紅線,同時把他甩向了卧室。

卧室的門砰然關緊,門外一聲低喝道:「乖乖待著,不要出來。」之後便是一陣令人心膽俱裂的搏斗聲。

醫生又怎么肯讓陌生人為自己出生入死?他擰著卧室的門,卻像是之前開大門時一樣紋絲不動,也不知道對方是用了什么神秘的手段。

醫生只能心驚肉跳地貼著門板聽著外面的動靜,想象力大開,簡直是煎熬。

也許是過了很久,也許只是幾分鍾,醫生已經完全無法判斷時間的長短了,當卧室的門把轉動的時候,他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

門緩緩打開,伴隨著走馬燈溫暖柔軟的光芒,唐裝男子站在門口。他的樣子稍顯狼狽,本來梳得齊整的發型變得有些凌亂,本來就足夠白皙的臉色越發顯得蒼白。也許是醫生的錯覺,總覺得對方身上赤龍服的顏色又深了幾分,像是血液的顏色。

「已經無事了。」唐裝男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醫生壯著膽子走出去看了看,發現客廳那堵牆上的裂縫還在,但紅線已經消失不見。

「明日找個水泥工,堵上即可。」唐裝男子淡淡地說道。雖然除掉了冤魂,但這間房子為了豢養怨鬼而被改了格局,又被其盤踞多年,陰氣十足,應該會招惹一些奇怪的東西。醫生心這么大,估計不告訴他,他也發現不了。而且有長命鎖傍身,醫生倒不會察覺到什么異樣。這次若不是突然出現的博壓鎮,也不會出事。水泥封住的室內擺放的也只是死者的遺物,並無大礙。唐裝男子想了想,便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醫生還想再追問什么,手機鈴聲便震天響起。這點比什么測試都管用,一定是冤魂已收,磁場也恢復了正常,手機又有信號了。醫生並沒有忙著接淳戈打來的電話,而是把目光放在唐裝男子手中的博壓鎮上。這東西無論是不是能鎮壓邪物的寶貝,醫生都自認無法駕馭。要是再惹來什么東西可怎么辦?所以他想了想,開口問道:「那枚博壓鎮,能否麻煩天師保管?」